[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兰若寺
燕赤霞拖着断臂回到客栈。先是把那盏灯小心翼翼地收好，才处理自己的伤势。
解开衣服，燕赤霞顿时觉得头皮发麻。
被击中的地方骨骼已经完全粉碎，瘀血充满了整条手臂，使得整条手臂高高肿起变成紫红色。这还只是表浅的伤势。而内在，就连经脉也被摧毁的差不多了。
燕赤霞苦笑。若无灵丹妙药，这条胳膊，就算是废了。幸好之前他因缘际会得了颗金丹，原本要用来提升修为，现在只能用以修复伤势了。
燕赤霞将金丹吞下，然后抽出玄金古刀在受伤的手臂上来了一刀，瘀血沿着伤口流到刀刃上，然后没入玄金刀身，就仿佛被玄金古刀吃掉了，而后刀身显出暗红色的纹路，时隐时现，仿佛人的血管搏动一般。
觉得差不多了，燕赤霞把刀移开，刀身上的纹路因为没了血液补给立刻隐没下去。而金丹此时也发挥了它的功效。剧烈的痛痒感从受伤的手臂处传来。
燕赤霞随手从床头抓过一条布巾咬在口中，然后就栽倒在床上。痛痒的厉害，燕赤霞也不敢动作太大，怕影响恢复，只能闭着眼咬紧了牙硬捱。
豆大的汗珠不断冒出，燕赤霞身上很快湿了一片。
过了许久，燕赤霞才从那种令人发狂的痛痒中缓过来。口中的布巾已经被他咬烂。
燕赤霞长呼一口气。
金丹的药效太猛烈。他的身体几乎是被冲垮然后重塑。
不过这样也好，好得快。
燕赤霞活动了一下右臂，痛痒感消退后，几乎就和没受伤之前的状态一样了。
向客栈伙计要了桶水，燕赤霞在后院草草冲洗了下，换了身衣服。在客栈住了一晚，第二日天没亮，燕赤霞就收拾了包裹，往城北去了。
不知为何，燕赤霞心里总有种急迫感，尤其是进了这金华城后，急迫感更甚。
他一向稳妥，但在见到木篱歌时却不管不顾地出手了。后果就是废了一条手臂。
明明有更温和的吸收金丹的方式，他却想也没想就将金丹吞了下去，结果痛的半死。
不过他也不后悔，虽然他的雷厉风行导致过程难受了点，但是简单粗暴省时省力。
兰若寺是一个落败的寺庙，虽然殿塔壮丽，但实际早就没了僧人居住，庭中乱草横生几乎要遮蔽了石板路，院墙青苔斑驳，寺门前石狮子也残破开裂。
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长期居住，因而显现出一片荒凉迹象，只有草木茂盛，呈现着一种诡异的繁荣。
兰若寺就离通往金华城的官道不远，所以也会偶尔有过往的旅人走商在此地避雨歇脚过夜。
每当这时候，兰若寺里便热闹起来，一个个容貌美丽身姿婀娜的女子就会从不知道哪里的房间走出来，与过往客人交谈行乐。
今日的来人不像走商，也不像旅人。
他身长八尺有余，猿背蜂腰，做劲装打扮，身后背了把刀，腰间挂着个葫芦，发髻草草挽在头顶，长着络腮胡子，一副狂放不羁的样子，星眸剑眉，看似藏着凌厉，正是燕赤霞。
太阳已经落山，燕赤霞提着铺盖便径直往后院走去，找了间还算整洁的僧舍，把铺盖整理好，行李一放。
而从他踏进寺门的一刻，兰若寺就已经不平静了。
“生人的味道。”
“我隔着老远就闻到了。”
“呦，还是个大胡子，我就喜欢这个类型的。”
“看着像个厉害的。”
“也不知你受得了吗，嘻嘻。”
“我看他挺俊的。”
“不如我们来逗逗他。”
这一群女鬼何止七嘴八舌，叽叽喳喳争论不休。
即便没了铃铛法器，燕赤霞也感觉到了，这兰若寺里的森森鬼气。
感受着有鬼气向自己逼近，燕赤霞冷哼一声，背上玄金古刀一震，就将那鬼气席卷了回去。
“哎呀。”鬼气的主人一声痛呼。
燕赤霞此时开口，“我无意捉拿你们，你们最好也别来烦我！我们两不相犯最好。”
说完，燕赤霞没理会这些女鬼，就回了房间。
“那是什么人呀？”
“一股臭道士的味儿。”
“一点也不懂怜香惜玉。”
“可疼死我了。等姥姥回来，一定要请姥姥把这个人收拾一顿赶出去！”那个被击中的女鬼怒道。
木篱歌又在外面游荡玩耍了几日才回来。然后就面对着众多怨气快要实质化的女鬼。
“姥姥。”问好的声音里都带着浓浓的委屈。
红苑纳闷，“你们这是怎么了？”
“前两天寺里来了个臭道士，刚见面就把阮阮给打伤了。然后他还赖在寺里不走了。姥姥，你可要给我们做主啊。”
前几日木篱歌没回来，小鬼们自然不敢触燕赤霞的霉头，可现如今她们的靠山回来了，也是时候扬眉吐气了。
“道士？”红苑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然后去后院一看，果然是他。
“姥姥，是那天那个狂徒。他竟然还敢找上来！”红苑一想起燕赤霞就气不打一处来。
木篱歌也有些意外，“他的伤势这么快就好了？倒是有些运气。”毕竟灵丹妙药也不是那么好找的。只是纵使有灵丹妙药也不该好的这么快啊。
“姥姥～”周围的女鬼又开始撒娇了。
木篱歌却没放在心上，只是道了一句“不必理他”便挥退了众鬼。
虽然木篱歌没管，但只要木篱歌在，女鬼们就有了无穷的底气，也不再躲着燕赤霞了，而是凑成一团专门挑衅他。
燕赤霞马上就发觉了不对。这些小鬼欺软怕硬的很，能让她们猖狂的找上来，只能说明一件事，她们的主人回来了。
燕赤霞心情一阵激荡，立刻从怀中摸出一个罗盘，结了几个手印打在那罗盘上，罗盘的轮就开始飞速旋转起来。燕赤霞目不转睛的盯着那罗盘，不消片刻，轮转渐渐慢了下来，最后停止。
燕赤霞早已在罗盘上记录了那盏墨竹灯上所沾染的木篱歌的气息，因此他才能这么简单寻到木篱歌的方位。果不其然，罗盘上显示气息的主人就在此地。
寺内没有木篱歌的踪迹，想必他把洞府隐藏起来了。
燕赤霞猜测的不错，木篱歌确实是将洞府建在了地下，而他的本体，也确实就在寺内。
燕赤霞跑到前庭，喊道，“此地主人，可否一见？”
连着喊了两刻，除了一直说风凉话的挤在一团的女鬼，什么也没出现。
“你以为你是谁，姥姥也是你想见就见的？”
“不知天高地厚。”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我劝你还是赶紧走吧，打扰了姥姥清修，倒时被一掌拍成灰可就没处后悔了。”
“哈哈哈，臭道士你也就敢和我们横，就你还想见姥姥？”
燕赤霞脸色铁青。他也不好在主人家的地盘，把这些小鬼一个个都超度了，只能任这些女鬼嘲讽。
女鬼们也机智，知道离的远远的，只把声音传过来。
燕赤霞求见无果，冷着脸回到了自己的院落，在门前贴了两张符纸杜绝了鬼魂的查探和声音，又开始画起符来。
只是越画越浮躁，笔尖蘸着符液落下非但没有变成符文，反倒组合成一幅小像，寥寥几笔已能看出所画之人容貌气质之盛，天下无双。
燕赤霞盯住小像，抿紧了唇，仔细看了一会儿才郑重的将这张画在符纸上的美人图收起来，依旧是用折符纸的方法叠好，放在贴近心口处。
做完这些，燕赤霞才觉得松弛下来，有心思重新画符了。燕赤霞其实并不喜欢画符，虽然他曾经作为茅山大师兄，精通所有术法，这其中当然也包括了画符。但燕赤霞更喜欢用刀，比起对战时轻飘飘的扔符纸，还是大开大合的挥刀更合他的心意。然而有时候用刀并不能解决所有问题，但符却有些出人意料的用处。
燕赤霞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取了新的符纸，静下心来，拿起符笔。
这张符却和普通的黄符不同。符纸比寻常的要大不说，符液也和寻常的朱砂不同，而是红中带着一丝金色。画符最讲究一笔而成，这么大的符纸，勾勒的符文几乎占满了整张符纸，期间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偏差与顿挫，即使是燕赤霞做起来也有些费力。
聚精会神地画了一下午，符液快要用完，燕赤霞才成功画出一张。废了大把材料，总算是做好了。燕赤霞眉头一松，然后将这张符郑重地贴身收好。
木篱歌并不是恶妖，按理说他是不该这样算计的。他曾是茅山大弟子，正道领军人物，即使他现如今脱离师门，他也是坦荡的。如今他想做的事，多少有些不够磊落，断不是他该用的。只是，一想起那个人，这个想法马上就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中，连他自己也诧异，难不成他内心还有一个阴暗的人格？
往后一个月，燕赤霞便在兰若寺过起了如同隐居般的日子。他托付过路人给金华城的客栈捎话，让客栈里的来城北进货时顺带给他送些吃食酒水过来。除却这些，燕赤霞也时不时地去山上打些猎物回来。
燕赤霞还每日晨起练刀，刀上带的的煞气每每震慑地那些修为较低的女鬼们瑟瑟发抖，只能躲在离木篱歌的洞府近处，靠着木篱歌的气息与庇佑来对抗那煞气。
这个月来女鬼们可谓过的是水深火热了，对燕赤霞也是恨得咬牙切齿。
女鬼们也明白，有木篱歌在，燕赤霞也不能把她们怎么样。不就是气势吓鬼了点吗？女鬼们宁愿忍着也要给燕赤霞添堵，可见燕赤霞有多么不招鬼待见。可燕赤霞偏偏能每次躲过她们的算计，这让女鬼们气的几乎要活过来。
不是不想跟木篱歌诉苦，只是木篱歌一回来就又闭关了，女鬼们也不敢贸然打扰，只能先攒着这口气。
燕赤霞过的悠哉安然，而金华城外一位书生模样的男子却愁容满面的离开了城门，步履沉重的朝着城北而来。
晚霞燃了满天绚烂，然后一点一点黯淡，马上就要被点缀着星子的夜空挤到天的另一边。
书生披着晚霞踏进兰若寺陈旧的门槛，他一路疾步才赶在日落之前找到了歇脚的去处，用袖口拭了拭额上的汗滴，卸下背上的行囊，才发现这破旧寺庙中似乎还有另一位住客。
那位住客在庭院中架了堆火，拿了壶酒，自顾自喝着，神情颇为豪放，手边一把黑刀始终不曾离身。
荒山，古刹，带刀的大汉，宁采臣额上冷汗一下子就冒了出来。
眼见着那人朝他看过来，宁采臣才一拱手，硬着头皮道，“这，这位兄台打扰了，天色已晚，不知在下能否在此地借住几日？”
燕赤霞已经对过往的旅人见怪不怪了，见这个书生一副纯良胆小的样子，也好声好气地道，“莫要问我，你要住便住，随便挑一间屋子就是。”
那书生战战兢兢道了谢，见这大胡子没有理会他，才松了一口气，脚步慌乱地去收拾了。
燕赤霞则是在火堆儿上开始烤今日才捉到的野兔。
过不一会儿，那书生又来了。
宁采臣等了片刻，发现那大胡子没来找麻烦便放心了许多，出门在外，带把刀防身也是正常的，想来那人也不曾对他恶言相向，应当也是个旅人吧。宁采臣刚才受到些惊吓，便觉得有些口渴了，伸手便掏出水袋，将剩下的水一饮而尽也不觉有缓解，没办法只好出门对着燕赤霞躬身作揖道，“叨扰兄台了，敢问此地可有井水？”
燕赤霞指了指后院角落。书生又是连连道谢。
燕赤霞见这小书生姿态放这么低，多少有些抹不开脸，道，“相逢即是缘，不如一起吃点？”燕赤霞抬了抬手里烤的兔子。
书生看来也是饿了，咽了口口水，犹豫了一会儿才尴尬一笑，“那，多谢款待了。”
燕赤霞倒是不介意，随手撕了条兔腿给书生。
见那书生吃的急切，又从房中取了木杯，倒了水递给他。
书生登时哽咽了，又感谢了半天，缓和了一会儿，便将自己的经历道来。
“小弟宁采臣，本是替人来金华城收债的，谁知路遇大雨，账本被打湿，那借债的见我拿不出账本便怀疑我有难处，不肯将他那里的账本给我看，想将这债务赖掉，我在金华城几日，想找个方法拿到那家的账本一观，以补全我这里的。可原以为快去快回，小弟身上就没带多少银两，这几日下来，还没有头绪解决账本的问题，就已经没有多余的银两住客栈，听人说城北有个寺庙可以容身，这才过来投宿。”
书生一边说着，一边窸窸窣窣地啃着兔腿，显然是饿得不轻。
“说起来惭愧，我刚刚进门还将大哥误认为歹人，实在是小弟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若不是大哥请我吃这烤兔，小弟今晚便只能喝些凉水就着些蒸饼充饥了。对了，还不知大哥名姓为何，哪里人士？”
“燕赤霞，茅山人。”
“茅山，也不是很远。大哥是来游历的吗？”
“不是，我在这里等人。”
几番交谈，燕赤霞已对宁采臣的情况知道了个透彻。燕赤霞对这个有些话唠的小书生观感还不错，因此提醒了一句，“晚上无论发生了什么，你最好都不要管，也不要出门。”
宁采臣困惑道，“为什么？”
燕赤霞言尽于此，也不想说太多。毕竟他，也是在别人的地盘上。
宁采臣回了房间还在回想燕赤霞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难道这里晚上会发生什么？
宁采臣收拾好了铺盖，又点上蜡烛看了会儿书才有了些睡意。
女鬼们则叽叽喳喳开起了小会。
“怎么办，那个大胡子还在。”黄衣女鬼咬牙切齿，她正是一开始被燕赤霞反伤，而后一直坚持不懈给燕赤霞添堵的那个。
红苑冷哼一声，“不管他，我们两不相干，他要是坏了姥姥的事，姥姥自然会出手的。何况，我看他根本没那个胆子。”
“万一……他跟我们作对怎么办？”一个粉衫的女鬼怯弱的开口，“上次被他练刀时的威势伤到，我可才借着姥姥的气息养好……”
一部分修为较低的女鬼也低下了头，小声议论着。
“不如，我去吧。”一个窈窕的身影款款而来，清冷的声音将女鬼们细若蚊蝇的讨论声遮盖下去。
“小倩？”
“也是了，小倩对付男人最有一套了。何况我们这里除了红苑，就只有小倩修为最高了。”
聂小倩用梳子慢条斯理地梳着自己的发尾，目不斜视道，“一个酸书生，嘴上说着什么圣贤之道，内里还不是一样花花肠子，很容易对付，借此事去试探一下那个道士也好。”
“那，辛苦小倩姐姐了。”
插入书签
插入书签
↑返回顶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