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潜苍穹

　　“盛朝万岁！盛朝万岁……”

　　帐外声声雄壮威武的怒吼落入耳里，被窝中半梦半醒之间的余畅晚被搅扰得连连翻身，“哈……”他心有不甘的起身伸个懒腰，哈欠连天。

　　想当初自己什么地方睡不着了，而今……“真是好日子过多了！”

　　他拉起被子，蒙头盖上，耳边的嚎声小了不少，总算可以继续睡了……

　　“喂……”

　　不想，没过多久，就有只会说话的苍蝇飞到他耳边，“喂……余侯爷……”

　　余畅晚将被子裹得更紧些，当他不存在……

　　“余侯爷！”可惜他低估了会说话苍蝇的实力，“你作为军中一员，怎么能一个人躲在营帐里？”

　　余畅晚哼哼一声，“嗯！”稍稍露出一只眼睛，对着外面的死苍蝇道：“顾侯爷不也在这里？”

　　顾立嗤笑道：“你要和我比？”

　　呵，的确是没有必要和你比！余畅晚打个哈欠，“有大人物在讲话了，我还去添什么乱？”

　　“余侯爷！”见他一副置身事外之态，顾立微微皱眉道：“帐外三军齐聚，全听相爷……”

　　不等他说完，余畅晚随声附和道：“对吧，这风头我可不能去抢他……”

　　“余侯爷，这里是军营……”

　　“嗯嗯！”余畅晚不想再被他打扰，“顾侯爷也有自己的营帐吧？”

　　顾立不悦道：“余侯爷……”

　　这时有人在他身后，朗声和煦道：“顾侯爷！”

　　“啥？”顾立应声回头，对上一抹春风暖晴的笑脸，立刻拱手道：“相爷！”

　　“顾侯爷，适才……”

　　不等他说完，顾立赶紧点头，春流翠垂下眼睫道：“那就先回吧！”

　　“是！”

　　看着顾立默默退下，余畅晚从被中探出头来，“他可真听你的话！”

　　“听话不好吗？”春流翠轻笑一声，坐在他身边道：“你也得乖乖的！”

　　余畅晚呵呵一笑，伸一个长长的懒腰，有些意犹未尽却又迫于无奈道：“还是不睡了。省得你也要一起来说梦话。”

　　春流翠从他身后揽他入怀，将头轻轻靠在他的发上，“不睡也好，我们好好说说话。”

　　余畅晚倚住他，眨眼问道：“你要说什么呢？”

　　春流翠看着他，笑脸不见了，“本来或许能前尘断尽，但如今……”

　　“前尘断尽？”余畅晚倒是笑了笑，“说来轻巧，你会甘心放过我吗？”

　　春流翠偷捏了他小腰一下，“晚弟把自己看得很重要？”

　　“人贵在自重！”余畅晚扁扁嘴，“当初的春风公子，打从一开始就没把我当一回事，后来被我摆一道，心中自然不服，恨不得将我千刀万剐……可是后来……后来作为春相爷，又觉得杀我已经不解气了，就想尽办法要我生不如死……”

　　春流翠嘴角抽搐，“在晚弟心中，原来我是如此恶人！”

　　“哦……”余畅晚转开身，笑嘻嘻把他抱住，“春相爷辛辛苦苦这几年，暂时肃清了朝廷内斗，充盈了国库存粮，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你早知道了不是吗？”

　　余畅晚轻笑了声，蜷在他怀里，“相爷也不必太过劳心，凡事得过且过，便宜就行。真等到那一天天下大乱，不是还有躲在栖梧山里的凤家军会来收拾残局？”

　　春流翠诧异地望着他，“晚弟也听过这个传说。”

　　余畅晚搔搔头，“原来只是个传说呀？”

　　“晚弟……”

　　“嗯？”余畅晚点点头，不满他的欲言又止，“我在听！”

　　春流翠凝视着他，道：“你就这么不相信我？”

　　“就是因为不相信，我们还可以在这里……”余畅晚双眼一眨也不眨回视他，“如果相信了，你……我……会在哪里了？”

　　春流翠愣了一下，哑然失笑道：“你还是不相信我……”

　　余畅晚的小手抚上他是俊颜，忽地展颜一笑，“你以为我是谁？”

　　春流翠茫然摇头。只听他道：“我还是那个余畅晚！”

　　春流翠若有似无的点头，莫名笑道：“你说的对！”

　　“所以你对我无须顾忌，我也知道你是不到万不得已决不舍弃我这步棋……”妖孽冷眼笑看他，“但真要到了那一刻，我……”

　　“你会是那个先舍弃的人。”

　　这下眼前的春光黯淡了不少，余畅晚眉开眼笑从他怀里蹦起，“好了，梦都醒了，可以起身了！”

　　双脚才落地，突然被拽入宽大的怀抱里，余畅晚皱眉道：“祸水，我都预备下床了，你还抱这么紧作甚？”

　　春流翠用力缠着他，不让他动弹分毫，“我还蛮喜欢这么抱着你的。”

　　余畅晚轻推他一下，春流翠低声道：“如今你我已是交缠之树，你还能推得开我吗？”

　　“啊？”余畅晚嘴一张，吃惊道：“春相爷高看我了，这么沉重的东西，我可玩不来！”

　　春流翠垂下眼眸，缓缓道：“你不想做的，总能找到借口……”

　　“嗯……”余畅晚眯上眼，不再理他。等到耳边消停了他眼一睁，已不见春流翠去向。

　　祸水呀祸水，你是什么便宜都要占完吗？！

　　余畅晚悠哉走出大帐一看，四面八方军帐林立，眼前一派繁忙景象——该练兵的威威吓吓，该做饭的炊烟袅袅，该巡逻的目光如炬，该站岗的威风凛凛……人家是该干嘛干嘛，想来自己的确是帮不了什么忙，确实只能添乱。

　　他左足一点，身形如风掠过，溜出军营去了。

　　“哟！”连跃几步来到苍廉峰顶，看着如梦似幻的云景他迟疑一下，摇头自嘲道：“怎么跑这里来了？”

　　本来掉头往山下走，没走几步就见了个熟人，“贺王爷，来打探军情呀？”

　　“余侯爷……”贺居北抬头看他，毫不掩饰金眸中的快意，“好巧！”

　　余畅晚快步迎过去，笑容开朗道：“贺王爷，难得难得，我们也有些日子没见了吧！”

　　贺居北笑得分为亲切道：“余侯爷，以后见面的机会多的是。盛朝春相爷闲来无事，无故兴兵犯我边境，从此战事连连……”

　　“哎！”余畅晚打断他，玩笑道：“打你就打你，不是故意的就不行了？那我告诉你吧，其实是蓄谋已久的！”

　　贺居北对他的话很是认同道：“不愧是余侯爷，就连找死的话都可以说得如此可人心！”

　　“贺王爷谬赞了！”余畅晚扬眉浅笑，拱手道：“本侯就不妨碍贺王爷了！”

　　贺居北也不阻止，“余侯爷一路走好！”

　　余畅晚不慌不忙向他缓缓走近，在与他插身而过之后，手腕被他一把捏住，“余侯爷既然已经走了，晚晚……”贺居北将他拽回眼前，挑眉肆意道：“你得留下！”

　　余畅晚毫不反抗，反而好奇道：“贺王爷想要如何？”

　　“晚晚该是知道！”

　　余畅晚想要抽手，被他抓得更牢，妖孽的脸上浮现淡淡微笑，“我猜错了怎么办？”

　　贺居北就不绕弯子，对他直言道：“你和他到这里就够了！”

　　“喔！”余畅晚犹豫了下，不过脸容始终和悦，并无丝毫身处危险的惊慌之态，“贺王爷已经预备好付出代价了？”

　　“要你就要你，不给代价就不行了？”贺居北学着他的口气，耍赖道：“老实告诉你吧，我是势在必得了！”

　　余畅晚东张西望四处看看，把他的话都没听进去，“就这样吧！”

　　贺居北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心底陡然升起一股怒气，“晚晚，这里没有春流翠！”

　　余畅晚心不在焉，也不看他，“哦，我这就去找春流翠了。”

　　“春流翠对你也没有多好吧？”

　　“他不是对我不好，只是对自己更好。这是没错的，我凭什么要求人家对我好？人家对我好都是要回报的，要回报的好还不如不好，省得我整天还提心吊胆的，害怕人家突然所求是我力所不及，到时候皆大不欢喜……”

　　贺居北将他控在怀里，合上眼道：“我随口一说，你还想了这么多。”

　　妖孽头抵在贺居北宽阔的胸膛前，撇嘴道：“贺王爷，点到为止即可，我也玩腻了，你还不放手？”

　　贺居北不理他的挣扎，低头嗅嗅他发上的香味，心中突然显现一个模糊的印象，“莫非，你是……我们小时候可曾见过？”

　　妖孽蓦地起手，一掌将他震开，又回头连奔数步，才懒洋洋道：“省了吧，谁和你见过？”回想幼时，那些很早很早的时候遭逢的事情，记忆犹新的，除了姐姐、师父，就只有那个祸害过自己的春流翠了。其余的，也无需精细去想，反正都是一无用处。

　　贺居北形如鬼魅，对他紧追不放，“见没见过都无妨，反正我是要定你了！”

　　余畅晚腾空而起，连眉头都懒得皱一下，“没意思，这话都被你说破了。”

　　贺居北一步追上他，“想走？”

　　对上贺居北炽热得几乎要将他一口吞掉的狼眼，余畅晚眉开眼笑，“贺王爷，这里可是双方交界处，战事未起你急个什么劲儿？”他拍开贺居北伸来的爪子，笑容妩媚道：“等到真是上了战场，你手段高超，出手将我擒了回去岂不更好？”

　　“擒你一个区区小侯，对本王有何好处？”

　　“没好处为何你还紧跟着不放？”

　　贺居北起眯金眸，神俊的脸上染了一层薄怒，“晚晚，本王耐心有限……”

　　“知道的！”余畅晚被他从新拖回地上，笑眯眯道：“可是贺大哥，你从来说得吓人，每次说要带人家走，最后又莫名其妙的罢手……别扭的不就是一个人家不是自愿的？”

　　“晚晚，你也不傻！”贺居北瞅着他，笑容是鲜有的和善可亲，“不枉费本王一番苦心，只是这次你要上战场，本王绝不答应！这就快快随我回去，从此把你锦衣玉食的养着……”

　　余畅晚揉揉额角，无比头疼道：“说了半天，贺王爷一路尾随，就是为了阻止我上战场？”

　　贺居北微微抿嘴，一言不发。

　　余畅晚低头叹气道：“你对我真好，看来我确实不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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