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如烟

　　四年后。冬天。
　　一天胜似一天的寒冷。
　　栗色的毛领子的大衣内，裹着的一张白皙干净的脸，棱角分明的眸子，燃烧着两团寂寞的火焰。
　　清早起来，她照例的将“不一定”安置到狗窝里，免得影响到客人，就开始在店里忙碌起来。
　　昏暗的灯光，舒缓的音乐，一切都和那个暧昧的名字，完全吻合。所有的布置基本都是冷色调，不是因为时尚，全是因为心情。
　　她很少有笑容，也很少有发怒的表情。脸部只是神秘般安静着。
　　来过这里的客人经常会看到一张面目表情的脸，凄凉而绝美，却不叫人生厌。
　　她是一个行动着的机器，招呼客人，结账，打样的时候做一些必要的打理和清扫工作。店很小，只雇佣了一个煮咖啡的师傅小王，其他的事情自己做。
　　不是雇佣店员费用高，而是她太寂寞。她不想自己闲着，一旦有时间空闲，她的寂寞就会如约而至，那种空洞的寂寞的滋味，比干体力活还要来的煎熬和痛苦。
　　清早，她提着一桶废水，走到外面的下水道处，将废水哗啦一声倒掉。一个骑着自行车的高大身影，和她擦肩而过。
　　她抬起头，耳边的发丝被寒风吹起，遮挡了她半个脸，冷艳而美。如一只琥珀里的蝴蝶。
　　她收拾下手里的塑料桶，顾不得自行车上男人诧异和惊奇的目光，转身，进了自己店里。
　　男人，冲着她的背影，凝神好一阵，扬起头，一个大大的“暧昧咖啡屋”的牌子格外的醒目，在七彩幻灯的掩映下，吐露着它的光彩。
　　“暧昧”男人呢喃着，踏一下脚底的车板，自行车开始缓缓移动……
　　过了一会儿，那辆自行车，拖着那个一身军装的人折回来，他一脸疑惑走进了“暧昧咖啡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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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子里的气氛，和老板娘脸上的气氛差不多，黯然的灯光，寂静的暧昧着，有一种难以倾诉和表白的魅惑和忧伤。
　　一个婉约的身影朝着他走过来，视线不予他接触，只半躬身轻轻道了一声，“先生，您请坐。”
　　全然不顾，眼前的这个他一脸的疑惑。
　　“您是老板？”军人并没有落座，一双眼睛自始至终就没有离开过她的脸，那张脸生的太俊秀了，宛然是一件不用雕琢的，浑然天成的艺术品。
　　“怎么了？”她抬眼与他的视线对上。眼睛里是一个儒雅俊秀的脸庞，麦粒色的肌肤，平头，浓浓的眉毛下，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犹如秋日里午后的阳光，一双眼睛闪烁着异样的光芒，有点熟悉，更多的是陌生。
　　这样俊秀阳光的人，不应该来她这里的，她想。她有意无意的将自己的咖啡馆营造了一种蛊惑和暧昧的气氛，凡是有忧伤的，有暧昧的，有追忆的，年轻的人或者年老的人，才会成为她这里的常客，才会和她营造的气氛有所共鸣。像眼前这个阳光的比太阳还要灿烂的男子，心里分明没有什么忧伤，她开始感叹：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没什么。他支吾。眼神从她的脸上转下来。
　　找一个角落坐下来，点了一杯咖啡，便开始四处观察着店里的摆设，可能在一个军人的眼里，尘世的繁华都有点不可思议吧。
　　一杯热气腾腾腾的咖啡端上来，附带着一个汤匙和一小碟方糖。
　　时间是上午，这样的时间客人一般很寥落，屋子里，军人喝着咖啡，一口，一口，同时意味深长的看着她。
　　她没有感觉，因为以往看的人就很多。

　　“结账。”军人走过来。眼神始终不肯离开她的脸。
　　“老板，老家什么地方的？”他终于开口。
　　“沈阳。”她胡乱说一句，这年头解放军叔叔都喜欢泡小蜜了，她感慨之余，胡乱说了一个地方，自己真正的家乡，已经是好多年没有回去了。也不想回去了。那个叫她伤心失落的鬼地方，她不想回去，更不愿意对外人提及。
　　“呃。那是我认错人了。”他有一点错愕。
　　军人的脸刷的一下，红到脖子根，难得见一个男子有这样羞赧的表情。他抱歉的将钱包拿出来，从里面整齐的一叠的钱里抽出一张红一百元递到子墨手里。
　　她接过钱，找零。整个过程面无表情。
　　直到那个军人踏着自行车，消失，她也没有多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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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依旧是一整天的忙碌，她的面无表情，甚至成为了这个咖啡屋的一道绮丽的风景，那些常来的顾客将这样的表情叫做cool，他们来这里寻找真我的宁静，不需要违心的笑容。
　　依旧是忙碌的一天，打样后，她点燃一支烟，抱着宝贝“不一定”洗过澡之后，就着烟味，驱赶夜来的寂寞。依旧是失眠，常常是半夜起来，还要喝点酒，借着酒精的麻醉，睡上一小会儿，那只白色小狗，是她全部感情的依靠，她是每天睡觉都要抱在怀里的。
　　偶尔，想起从前，她常常嗤笑：狗比人忠诚。狗比人忠诚。——不像那个狠心的人。
　　刻意的忘却从前，她只想活在现实里。
　　她想，她是一个没有过去的女人，同样，也没有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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