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有两亩田

　　买卖不成不影响交流。

　　第一名，宋泞好奇对方究竟是几点来排的队。

　　“也就平平凌晨两三点吧。”

　　宋泞眼中的高度钦佩过于直白，代排族哈哈笑道：“是不是在想太拼了，还好吧，为了生活嘛。”

　　不是前一天晚上而是今早凌晨，也是考虑身体情况。

　　冷啊，哪怕从小习惯了这样的刺骨寒冷，熬个一晚也受不住，要遭大病的，要不然怎么可能只是这个点。

　　“今天情况特殊，粮价下调，排队的人多来的又早，我们不来的更早一点，哪还有吃饭的碗筷。”

　　凌晨两三点从温暖的被窝爬出来，赶到这里受着寒意侵袭站岗，听起来是有些惨，可他巴不得这样的机会再多一点。

　　一千八啊，一天干什么能赚到这么多钱？赶上有的人一月工资了。

　　眼看八点即到，他的任务完成，马上就可以回家休息了，代排族蒙蒙的大脑里终于出现了兴奋因子，闲话也愿意多说两句：“打个赌，你猜我手上的这个站位能不能出手？”

　　做生意最忌讳说晦气话，宋泞当然不会泼冷水：“看你胸有成竹，绝对心想事成。”

　　那人嘿嘿一乐，“聪明，会说话!”

　　“知道我为什么一点都不着急吗？这关键点啊都在后头，越是邻近开售，越有生意。有钱的谁愿意大冷天的在街上吹着啊，多一分钟人都不乐意，都是卡点来。你看到那边那几个了吗？”

　　他给宋泞使眼色，让她往斜对面看。

　　宋泞：“哪个？”

　　他压低声音，“就那个蓝帽子的，还有他后面的红围巾，还有那个小眯眼的削瘦老头，这几个都是在那些有钱人家里干事，说来也巧，城区粮店代售点那么多，我都相继碰到过他们几个好几次了。”

　　想来真的是偶遇频繁，不然也不会这么印象深刻。

　　宋泞不懂：“照你所说人都那么多钱了，他们还会在乎这一点差价？”

　　代排族瞪眼：“怎么不可能!你不知道有些人越有钱越抠嗦？你看那老头，五六十了瘦那样还让他凌晨两三点的来这儿和一帮年轻大小伙抢着排队，可见他在的那家不是个什么有善心的。”

　　他唏嘘：“老了真可怜啊！”

　　宋泞正要跟着叹一句，没想到对方情景中脱离的倒快，下一秒：“我说小妹儿啊，你真没钱买我站位哪？”

　　宋泞哭笑不得：“真的，绝顶真。”

　　你这样一问让我怀疑你之前说的‘售点畅销’真假？

　　代排族：“这个点确实晚了，你不会自知无望排队买粮，临走前赶这就为了看一眼留个纪念吧？”

　　宋泞：……

　　没想到对方还挺有脑洞幽默。

　　又见他语重心长：“虽说机率很小，但也不无可能。我建议你还是到后面排队试一试。这次没公布总售粮数目，我看啊，什么情况谁都说不准呢。”

　　宋泞有些诧异，点头谢过对方好意。

　　她越过队伍，打算看看周围。

　　除了拥挤排队的人流，维护治安的安保队，会发现远离一定范围之外，有少数不同的人，他们或蹲或站着，身边还有一个纸板子，上面写着字。

　　收二手粮。

　　有的简介明了就这几个字，有的花里胡哨的写了好多，确实也吸人眼球。

　　不过再吸人眼球最终都会回归到根本，价钱，价格谈不拢一切都白搭。

　　宋泞来到摊子跟前，问过几家价格后一边搭话：“收的粮你们一般是留作自家吃还是转手贩卖？”

　　“我家嘛，都随意。价格合适会再次转手，不合适就放家里自己吃，反正怎样都不赔本。”

　　大家干站着也都挺无聊的，虽是同作生意，不过不影响说话聊天打发时间。

　　“自家吃，当然是自家吃了。我专门起了大早，在这儿等着开单大的呢。指望一月九斤的那点猫食，早就饿死了。”

　　“可不是嘛，你们看看我瘦的，都是骨头架子。不像这位兄弟，我看你脸上微胖有肉，一定不愁吃喝吧，羡慕羡慕。”

　　那位体形微胖的兄弟苦笑：“都是假象啊，见过喝水长胖的吗，看我就是。我吃的真不咋地，反而不如你们。我这儿收的粮可都要再售出去赚钱养家的，哪有那么好的条件放家里自己吃，舍不得舍不得。”

　　其他人看他这样一番表态也不清楚他是故意这样找的借口玩心眼，还是事实却实如此。

　　因为确有这种情况。不止如此，还有的人，看着脸大显胖，实际身材真是个瘦子。

　　宋泞问：“一般一月卖几千斤有没有可能？”

　　微胖男人笑出声：“几千斤？达不到，我这儿少则几百再多顶头破千吧，看市场行情。”

　　“卡货源吗？”

　　“是倒也不是，你要知道做我们这种二手货商的，主要赚个低购高售的差价。有句话叫薄利多销，不过搁粮食这块，一个不好指不定还会翻车，高购低售在我们这个圈子简直不要太常见。所以不止是卡不卡货源的问题，限制很多这下你懂了吗？”

　　“不过事无绝对，像你提的这种月售几千斤的倒粮大佬也有，暴富啊，可想而知人那眼光那手段那能力那人脉，啧啧，一个字牛!”

　　宋泞若有所思。

　　宋泞心有所志：她不怕亏本!

　　她也要当千斤大佬!

　　就在大家说话间，突然周围传来的哄闹声更大了起来。

　　一摊主搓搓手道：“到点开售喽。”

　　不知道都有卖哪些粮食，宋泞挺想知道的。

　　再过去已经不见之前那个‘第一名’的身影了，想来是心想事成，不然肯定会顺位排后继续等着。

　　“哎哎哎，你干什么呀!”

　　宋泞想近看一下粮店里面的细节情况，不过显然她靠前来的举动让后面一些人误会了。

　　她出声解释，“不是插队，大家千万不要误会，我只是来看一下价格。”

　　门口被柜台挡着，不让进去，都是隔着柜台交易。

　　墙面黑板上写着今日各粮食售价，黑板上的字如果看不清楚，可以看柜台玻璃下压着的单价汇总。

　　大小米、地瓜粉面粉、豌豆、（谷子大麦大豆玉米）混合粗粮带糠/不带糠。只有这几种，种类非常的少。

　　其中带糠粮又分60％，80％，95％的比例。

　　看单价确实下调有50，当然仅限她记得的大米和面粉，其他类粮食市价就不清楚了。但足以证明昨日网上流传的小道消息确实有料，不知道对方是内部人员还是另有获得渠道。

　　各粮单价迅速从前排传至后面，很多人已经开始在琢磨究竟是买60％的带糠粮呢还是80％的，这次80％价格便宜好多啊，可是它口感也是真的很差……

　　条件有些拮据的纠结在带糠比例上，而稍好一些的，也在思考，这次到底是买面粉好呢还是买混合粗粮好呢。

　　至于家境更好/困境的人，最是不用选择，一个全场任挑，一个全场没得挑。但无论条件高低，起码大家排队时的心情彼此带有喜悦。他们自带着购粮袋，祈祷轮到他们时特价粮可千万不要售完了呀，不想‘吃亏’。

　　这边排队购粮进行得如火如荼，而转过一侧，有意转手售卖的人也是不少，各个摊子前都快围满了人。

　　你一口唾沫我一口火星的，唇枪舌剑，有个双方都和平都接受的价格简直太难了。此‘太难’只限纯二手倒粮商，有意或者是做好家中自留粮食吃的，人只要价格合适，多多益善，来不拒收。

　　而这个来不拒收，其他人不说，反正纯二手倒粮商的门路基本是被堵死了。

　　大爷们咱们不要这么绝，留个活路行伐？

　　有人扯着嗓子开始求爷爷告奶奶：“各位老哥老弟，兄弟真诚跪求你们了，给兄弟一个吃饭的机会好不好，一家七口人，三个小孩两个老人，全靠我这一口饭吃。求大家海涵留路，咱这家里要是吃的已经备齐足够，就放兄弟一点生意吧，我在这里再次感恩叩谢，谢各位老哥老弟了。”

　　“看你这话说的，大门敞开，生意全凭本事。如果真是一点门路不留倒确实是我们做的过分，可你瞧大米它不是财路吗？它是啊，我们也没抢呀，兄弟你怎么看不到它呢？”

　　此话一出，差点没把前头那人气哭：“兄弟你又不是不知道大米虽好，可它太过精贵，原本价格就高，天花板有限，我们出手几乎很难再加价上去。薄利少销，它吃不了饭啊!”

　　“这话我可不同意，怎么就不能吃饭了，走精专路线它不是一个赚钱法子吗？为什么别人就可以赚大钱？老弟啊，做生意不要想着让别人不做把机会让你，哪有这种事情的？自己要学会动脑找出路，找不到只能说明你不适合干这行。就不要撞上南墙才死心了，早撤早改行吧。”

　　场面气氛直逼界点，宋泞真怕下一秒两人打起来。

　　结果架是没打起来，人哭了。

　　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佬爷们，就那么和个孩子一样，蹲在地上哇哇痛哭。

　　“难啊!活着真难啊!”

　　“难啊!生活真难啊!没活路没出路，逼人走绝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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