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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狮子
皇帝皇后为了两位国舅爷大吵一架之后，没过几天两位国舅便被招去西苑赴宴，席间不知皇帝对二人说了什么，只见二人叩头谢罪，自此收敛许多。
十月间，金氏再次来坤宁宫晋见舒云，却是为了辞行。
舒云不舍的看着母亲，劝道：“陛下不是说明年开春再走吗？干嘛这么急着就去？”
“你父亲的意思，这几年都没回家过，正好年前赶回去过个年。春天河工就要开工了，你父亲是监管，估计也得住在衙门里，也不好天天往家跑。”金氏笑着解释。
“再说，你两个弟弟也太不像话，还是带他们离开京城这个是非之地，回去好好管教管教。”想到跑去和纪家打架的儿子，金氏连连叹气。
舒云虽然也觉得两个弟弟是胡闹了些，但知道他们还是偏心自己这个姐姐，见不得别人说自己坏话，心里有些暖暖的，因而劝道：“弟弟们还小，母亲和父亲找个好先生在家好好教他们读书，想来就会好了，也别太担心。”
金氏想想也是，和舒云说了些闲话，前些日子听说夫妻二人有些争执。但见如今舒云和朱祐樘琴瑟和谐，中宫专宠，她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了。
“如今就差一个皇子了。”金氏含笑看着舒云。
儿子，舒云心理一阵恍惚，虽然朱祐樘从没和她提过这个事，但从太皇太后越来越不满的脸色来看，他在宫内受到的压力决不会比她小。之所以现在还没有人敢明目张胆的在舒云面前提这个话题，不过是朱祐樘压着而已。
身边李广等人面上不说，私下却常常露出焦急的神色，各色补品一碗碗端上来。皇帝登基一年多了，别说是太子，后宫连个怀孕的宫妃都没有，她甚至可以想象宫外那些人会怎么议论她，身为皇后擅宠专房，妒妇……，这些也都罢了，最令她不安的是，在她所知的历史中，朱祐樘只有一个儿子，就是后来的正德皇帝，但这位皇帝的身世，却有很多谣传……，难道真如传言所说，那个历史上记载应该属于自己的孩子根本就是宫女所生……
“皇后？”金氏看着舒云恍惚的面容，小声提醒。
“阿，是我走神了。”舒云甩了甩头，驱散了那些让她不安的念头。又和金氏说了些路上多多保重的话，才让母亲告退。
_______________
乾清宫冬暖阁内，舒云正看着桌上一幅画出神，没留心朱祐樘进来。朱祐樘也不喊她，悄悄走到她身后，隔着她的肩膀往桌上看去，确是一幅工笔花鸟画。
只见画中残荷摇曳，柳叶与菖蒲全都飘向一侧，仿佛有阵秋风扑面而来。但在这万物凋零的季节，画中的柳树却依旧茂盛挺拔。荷叶的边缘虽已残缺，但却是顶风直立，傲然不屈，三只鹭鸶正寻着同伴的叫声互相回应。寂寥、衰败的秋景，在画师的笔下却意外地一派生机。
“这是吕纪的手笔吧。”
舒云闻声一回头，笑着低声埋怨道:“吓我一跳，进来也不让人禀报一声。你说的对，就是吕纪画的。”朱祐樘双臂圈住舒云，双手放在桌案上，“这幅倒是设色浓丽，用和工致，适合挂在坤宁宫里。”
“是啊，我也觉得很适合当装饰画，不过刚拿到我还以为画的是春日景象，仔细一看才知是初秋景色。”舒云放松的把头靠在他的肩上。
“此人常执艺事以进谏，这画里的味道，不仔细看，是品位不出来的。”朱祐樘微微一笑。
舒云吐吐舌头，“算了吧，这画我也就是看个热闹，先收起来，等过几天，就挂到坤宁宫去。”说着，双手拿起那幅画，又仔细的看了看，才交给李广收起来。
“刚下午朝？前面的事忙得差不多了吧，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垫垫？”舒云连声询问道。
朱祐樘坐在旁边，看着舒云在身边忙活，摇了摇头，“我不饿，你先坐下，我有个消息要告诉你呢。”
“什么消息？”舒云有些好奇。
“礼部今个上奏，撒马尔罕的使臣已经到了玉门关，打算进贡狮子和鹦鹉等奇珍异兽。我想着各宫拘谨了一年，也可松泛松泛，让他们进大内来给祖母取个乐子。”想到从没亲眼见到的狮子等野兽，朱祐樘的眼里也漏出了好奇的神情。
舒云倒是无所谓，现代动物园，野生动物园里面什么没有，老虎狮子更是天天从电视上看，早就看熟了的。不过守孝这一年，什么娱乐活动都取消了，过年连鞭炮都没有放，更不要说是灯会了，也是该放松下。
“这是好事，要不要趁机叫个戏班子进来唱几场？”
“不行，让使者晋见还能找到借口，要是让戏班子进来，第二天言官的折子就能堆满东暖阁。”朱祐樘苦笑道，就那些人没事还要挑三拣四的性子，抓这么大的把柄在手里，还不得用吐沫把他淹了。
秋夜凉如水，芙蓉帐暖，激情过后，疲劳涌上，二人互相依偎，本是无聊的朝政也能说得津津有味，舒云把头枕在丈夫丈夫肩上，说起早上金氏来告别的事情。朱祐樘理了理舒云垂在面前的头发，宽慰道：“最多两年，就能回来，你也别太担心。”
舒云摇摇头，“我担心的不是这个。”朱祐樘恩了一声，舒云却没再说下去，转身像八爪鱼一样紧紧攀在他身上。朱祐樘失笑，只好把她侧放在床上。舒云把头深深埋在他的胸前，内心酸楚的想，我是怕这样的日子没有多少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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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治二年春，撒马尔罕使臣进贡狮子与西苑。
玉熙宫外，嫔妃亲王早就排好班次。西面为首的是贵太妃邵氏，下面一次座着辰太妃，康太妃，丽太妃，后面则站着一些低等的嫔御，东面则是皇四子兴王朱祐杬，皇五子岐王朱祐棆等等，最小的皇十四子祐楷，才3岁，被乳母抱着，闹着要吃桌上的食物，几个小公主则随着母亲坐在西面。
席上女的花枝招展，笑声连连，男的神采奕奕，几个尚在总角的小皇子粉嫩可爱，一幅和乐荣荣的景象。
忽听得内侍高唱：“皇上，太皇太后驾到。”众人立刻跪地迎接，只见朱祐樘搀扶着太皇太后，后面舒云搀扶着皇太后，缓步走向御座。
“各位太妃兄弟都起来吧。”朱祐樘笑容可掬的吩咐道，“这不是在宫里，一家人不必拘礼。”又看了看还在乳母怀里挣扎的小弟弟，会心一笑：“几个幼弟还小，七岁以下的，还是和母妃同座吧。”
众人这才起身入席，朱祐樘侧身吩咐内官传唤使臣晋见，只见几个使臣头上缠着白色的头带，身穿华美的长袍在内官的带领下，走进院内。
看着他们奇怪的服饰和长相，几个年轻的嫔妃和皇子开始窃窃私语。那使者也不在意，行礼之后，用带着奇怪口音的汉语说着一大串赞美之词，把大明朝和朱祐樘夸的天上有地上无。朱祐樘只是含笑听着，也不打断，待他说完，赞誉道：“贵使远道而来，足见其诚，不知这次打算进贡何物？”
“这次带来的有狮子一对，玄色良马十五匹，骆驼一对，鹦鹉一对。”说话间，便有四十多个锦衣卫拥着两个铁笼子进来了。舒云定晴一看，两个笼子里面各趴着一头狮子。
席间立刻想起了惊讶的响声，众人纷纷交头接耳，太皇太后好奇的看着那狮子说，“这还真是件稀罕物，不过怎么和宫里门口那些狮子长得不太一样？”说话间，就要站起来。
朱祐樘连忙上去扶着她，走向铁笼子，那狮子大约是一路被折腾坏了，趴在笼子里睡觉，不管外面如何吵闹，就不睁眼。看着狮子那懒散的样子，太皇太后倒也没失望，感叹道：“这算是开了眼了，真是百闻不如一见阿。不过为什么这只长了一圈长长的深棕色的毛？”
那使者连忙解释说，长着深色鬃毛的是雄狮，另一个是母狮。太皇太后了然的点点头，回头看着跃跃欲试的皇子和嫔妃吩咐道：“你们也下来看看吧。”
几个年轻的小皇子见祖母开口，哪里还忍得住，立刻围了上去，后面跟着还有几位公主。倒是几个太妃自持身份，只是远远的看着，不曾凑上去。
朱祐樘扶着太皇太后坐回御座，见祖母喝了一口茶，询问道：“听说这几日朝鲜的使臣也到了？”
“是，不过朝鲜进贡是常事，不过是例行的东西，没什么新鲜的。”朱祐樘有些摸不准太皇太后的意思，小心答道。
“我怎么听说，他们进献了几个美女？”太皇太后含笑看着下面胡闹的几个皇孙，朱祐杬和朱祐棆不知从哪里弄来一根树枝，非要去戳那些打盹的狮子，想着把他们弄醒。
朱祐樘怔了一下，笑道：“是有这事，不过孙子已经下旨让他们带回去了，到底是在国丧期间，这么大张旗鼓地实在是不成体统。”
“你这孩子孝顺我是知道的，只是人家也是好意，何必弗了人家的面子。我知道你也是怕那些文官嚼舌根，既然如此，这个恶人我来当就是了。”太皇太后凉凉的说道。
“来人，去传朝鲜使臣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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