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机风云

　　“不劳你提醒。”清苏想也不想的说。

　　接着侧过身子，一个箭步避开其他人的纠缠，趁他们还没有回过神前，就已在人群之外，精准无误地找到洛淮瑾所在地。

　　微微昂起下巴，示意先去其他地方，洛淮瑾心神领会，朝清苏点了头。

　　清苏熟门熟路的走回刚才休息的地方，而洛淮瑾在后头不紧不慢的跟着，中途中道也没碰上很多人，甚至也没被拦下，若不是枫鸣阙已提前打点好，那就是大部分的人，都往景轩那聚集，包含本来围在他周围，随后被自己甩下的人们，而自己脚步也越加越快。

　　直到两人都进入房间，清苏将门栓锁上，以防有人误入。

　　“恭喜师兄。”洛淮瑾率先打破承诺，虽然心情依旧感觉不是那么好，语气带着几分冷：”接下来该回去了吧？”

　　方才洛淮瑾看到被人群簇拥的清苏时，总觉得自己有些多余，这让他感觉很不自在。被这种说不出的感觉所掌控，使得自己心神不宁，甚至心烦意乱，想回去的念头死灰复燃，想和清苏回去那，不问俗世，不入红尘的高山之中，不会在有其他人围绕着他，只有自己和属于自己的他。

　　“晚上有宴会，枫鸣阙说希望你也能来，要不要陪我一块去。”清苏看向洛淮瑾，不知怎么，他有那么一瞬间看到他眼睛闪过一丝血红，正当自己想看清时，便已消失。

　　而且根据两人多年来生活的经验，感觉洛淮瑾似乎情绪陷入烦躁，但又感觉他不愿多说，于是便体贴地当作不知道的，转而询问晚上的事情。

　　“我不...... ”洛淮瑾皱了眉头，正想开口拒绝时，又想到如果自己不去，那不就等同于景轩和枫鸣阙都会出现，方才所想的事情又再度浮上脑海，垂下眼眸，硬生生地改口：”我同你一起。”

　　“好。”清苏听到肯定的答复，面上高兴几分：”枫鸣阙想与你认识，今晚刚好能熟识一下。咳，他人挺好的，就是常常不着掉，习惯就好。”

　　不止不着掉，还不正经，洛淮瑾在心里默默吐槽了，觉得他师兄难得形容的如此保守。

　　“你可别到中途又跑了。”眼见洛淮瑾半生不吭，清苏再补上一句，眼神锐利的盯着他。

　　“...... 尽量。”心理的念头被清苏看穿，洛淮瑾只好模模糊糊的应付回去。

　　“何事尽量？”明明上锁的门，被突然推开。两人互看一眼，停止刚才话题，迅速抽起长剑，指向门口屏息已待，直到听到说话的声音，清苏才没好气地卸下戒备，并伸手将洛淮瑾的剑刃按下一些。

　　枫鸣阙带着几分无奈的神情看着两人：”你们两个能别动不动就刀刃出鞘，真怕哪天被一剑穿心。”
　　这三天两头的就是拔剑向人打招呼，要是哪天一个手抖或是失手，哪可就不是什么小问题了。

　　“谁叫你不请自入，被多捅几剑也是活该。”清苏微微一笑，语气在诚恳不过。

　　“此地为我家，本就没有我进不了的地方。”枫鸣阙嘴角弯了弯，理直气壮的开口：”怕你跑了，特地在这看着你。”

　　清苏看了眼枫鸣阙，嫌弃道：”我还以为你有什么要紧的事。”

　　彷佛风水轮流转似的，刚才对洛淮瑾叮嘱的话，兜兜转转一圈儿，又回到自己身上，清苏思索着，他们阁的人是不是都有逃跑前科，小泽生和洛淮瑾，该不会师父也是如此。

　　“自然不止这件事。”枫鸣阙从怀里掏出一柄折扇，气定神闲的吊着人性子。
　　听风楼楼主的个性就是如此，散漫悠哉、玩乐世间，甚至兴致来了便以整人为乐，要不是清苏已经习惯到能视若无睹，恐怕也会向一旁的洛淮瑾般，半瞇着眼睛，满是不耐的样子。

　　“很多事情不方便在信中讲明白，还好你这次来的比我预期的迅速。”

　　洛淮瑾听到这句话，略微皱眉的看向清苏，感觉这两人有些打哑谜，而自己被排挤在外。

　　但是清苏却像没看到洛淮瑾的表情似的，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也是刚好趁着武林大会，藉此做掩护顺便把淮瑾带来，毕竟你信中的事情，估计到最后谁也脱不了关系。”

　　“嗯，洛冥教最近不知道中了什么邪，活跃的不行，处处都是内贼，我这听风楼也扫出了好几个，甚至...... ”枫鸣阙说话的同时，还看了洛淮瑾一眼，意味深长：”我怀疑我父亲的死，并没有那么单纯。”

　　而洛淮瑾也抬头，用尽乎凌厉的视线瞪回去，场面一触即发、暗流汹涌。

　　“想来也是，我师父就算和洛冥那老不死打了一大架，都还是身强体壮的样子，老楼主并无隐疾病痛，自然是有人在背后搞鬼。”清苏低下头沉思，一手敲着桌子，刚好错过了这两人的视线交锋：”既然你那么肯定，那就是有线索了。”

　　“所有嫌疑都指向同一地方。”枫鸣阙伸出手指沾了茶杯里的水，在木桌上写顾一字，待他俩看清后，便将茶杯的水全部撒在桌面，将一切痕迹湮灭的无影无踪。

　　而他动作小心翼翼地有些过度，但其他两人也是一脸凝重的样子。

　　这瞬间的气氛冷寂的像是寒冬下冰雪的夜晚，就连呼吸声都快听不见。

　　现今当朝天子顾若熙，齐朝第二任天子，早期只是位不受宠的皇子，但因年少时喜爱乔装成布衣平民游历，也因此结交了不少能人异士，同时也为日后逼供打下良好基石。

　　当时先皇身体日益衰老，而皇子却个个年轻气盛，本已立好太子，但却在关键时刻，太子正好亲下江南，代父勘查，也因此举，与那一位之差的皇位，擦肩而过。

　　那时还只是北越郡王的顾若熙，和江湖的草台班子，以及已成为内应的禁卫军，里应外合，杀了先皇一个措手不及，已剑胁迫，改立太子，因此这事之后先皇也受到极大刺激，驾崩了。而北越郡王便三连跳，直登龙位，成了越皇。

　　而他上任第一件事，便是将前太子的党羽一一铲除干净，并同时对这段过往感到厌弃，绝口不提，甚至将大部分的知情人士一并清理，还勒令史家，禁止记录这段过往。

　　至于清苏为什么也知道，那同样是之前和枫鸣阙聊天的时候偶然提起的，听风楼也是当时拥戴北越
　　王的江湖势力之一，负责探听情报，以及许多见不得人的黑色勾当，都是由他们处理，相当于是专
　　属于北越王的特务机构。

　　只是在事成之后，听风老楼主并未与千机阁阁主一样，选择抽身离去，而是继续为皇室卖命，可惜请神容易，送神难，如同拉开的弓，没有停下的的道理，当老楼主在事隔多年以后，开始有了回归于江湖的心思后，为了让他的儿子能不在为皇家卖命，便一再的向皇上表达离开的念头。

　　只不过知道太多秘密的他，如果就让他这么走了，对顾若熙而言也是挥之不去的阴霾，无异于放虎归山，但也没理由不放他离开，只好一拖再拖，直到老楼主过世后，才步步放开对听风楼的管控。
　　但枫鸣阙始终觉得这只是一个假像，一个诱惑自己的陷阱，毕竟听风楼所掌握的情报，对江湖来说牵一发动全身，而江湖与庙堂更是息息相关，身为新任楼主，皇上不想控制自己是不可能的，甚至他父亲的死，也和这有难以言喻的关联。

　　“就算真的是又如何？难不成你要拿一把剑去质问他？”洛淮瑾终于开口说了一句话，不过有些锐利。

　　“虽说我父亲是因病过世，但实际不然，我深入追查后发现那是一种毒，但那种毒只有药王谷才有。上个月我亲自去了趟药王谷，问了时岁此事，但你知道他和我说了什么吗？”枫鸣阙说到最后冷冷的勾起嘴角，但并不是针对这两人：”他说能制作那种毒的主药草早已失传于药王谷，而且书册一同失窃，至今仍不知贼首何人。”

　　“有道理的，药王谷与世无争，且不为任何人妥协，拥立于世俗之外，所以说谎的可能性很低。”清苏琢磨一下：”还有，谁偷了？也是个疑点。”

　　“这事我不敢声张，所以依旧是暗地里查，你也顺便帮我多加注意一下。”枫鸣阙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给清苏。

　　清苏打开纸张，发现是一个图案，并在旁边列举了不少特性与出现地点和发生的病状，随口念了出来：”位处高山与阴寒之地，于温高之处保存不易，可用于下蛊、制毒，可用于控制人，目前似乎仍是无解。”

　　洛淮瑾凑过去看了一眼后，觉得有些眼熟，似乎想到些什么，一秒变得有些阴沉，但又像一闪而过的错觉，眨眼即逝。

　　“成吧。有机会到高山等偏远地方会注意的。”清苏将纸再度折起来收好，懒洋洋地应下。
　　正当枫鸣阙还说些甚么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他懒洋洋地开口：”什么事，直说。”

　　“楼主距离宴会开始前还有一个时辰，所以总管特让我来提醒您。”外头的女声清脆的就像风铃一般悦耳。

　　“你进来吧，方才聊天聊到都忘了时辰了，差点耽误了正事。”枫鸣阙笑了笑，语气和气质又变回一开始在人前的样子，在少女走进来之后，对两人介绍：”这是我的下属，她叫枫灵，这几日你有什么是事情要做都可以让她处理，也可以透过她来找我。”

　　少女走进来，长相十分清秀，年纪看起来也没有很大的样子，穿著一身浅色长裙。清苏朝她微微点了头，全当打了招呼了，疏离而有礼。而洛淮瑾更是将人视若无睹，不过这少女也没任何不快，恭敬有礼地对两人欠了欠身，低眉顺眼的让人挑不出毛病。

　　事情解决得差不多了后，枫鸣阙将目光移回两人身上，从上到下仔细打量一便，皱了下眉，满是嫌弃地说：”你们在深山不常换衣服就算了，都难得出来了，怎么也不去置办几件象样的服饰，要是
　　再多几个破洞，那就和街边的乞丐差不多了。”

　　清苏还没表示什么，洛淮瑾就一个凌厉的眼刀扔过去，当然对于枫鸣阙是无关痛痒的。

　　清苏笑了笑，虽然这幅度看起来小到几乎看不见，语气倒看起来像嘲讽：”我又不像你们三个，每次出去都像是把全身家当带在身上的架式，一天不换个三套都不肯罢休。”

　　“这叫礼貌。”枫鸣阙开始把玩起扇子，看起来就是风度翩翩的君子，举手投足间带着上位者与生俱来的气质：”枫灵，把他们带去我房间，换几套合适的衣服。我得先去瞧瞧其他人做得如何。”

　　“是，楼主。”少女再度欠身，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清苏不置可否的率先走出去，而洛淮瑾紧随在后，只是在清苏与枫鸣阙擦肩而过时，两人不约而同的顿了下，随即像是若无其事地离开房间。

　　两个房间的距离看似没有很远，但长廊九弯十八拐，像极了迷宫，如果没有人带路，恐怕极为容易迷路。枫家的建筑主要采用木头，冬暖夏凉，依稀间还能闻到一股清幽的木香。

　　刚才和枫鸣阙约谈的地方似乎偏僻了点，长廊空荡荡的竟没看到其余的人，就连主宅的喧闹声也传不到这来。

　　“这里是楼主起居的地方，旁人若没传令是不能前来的。”枫灵像是拥有读心术般，头也不回的说。

　　“我看你也姓枫，是老楼主的门徒吗？之前并未见到过你。”清苏带着几分打量的探询。

　　“不，我算是被楼主买回的属下罢了，父母早死，只能靠乞讨为生，后来就被人贩子抓去卖，那时候看到听风楼缺人，楼主大人看我可怜便买了我，于是我便随他回来，而楼主也给我改了名字，算是和过去做个了断。”枫灵在门前停下脚步，回头微笑地向他解释，不带半点忧伤，像是彻底走出去一样。

　　只是听到这段话时，清苏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但洛淮瑾脸色却微微一变，朝着清苏方向看了好几眼，但最终顾忌有外人在没开口。

　　“你真的挺幸运的，毕竟那家伙平时是不带钱的，总嫌那重量太重，带着不够威风。”说到这里清苏嘴角弯了弯，像是想到有趣的回忆一般，冰冷的疏离感瞬间减去不少。

　　不过能赎回一个人的钱恐怕不少，难道另外一个家伙也在，还来不及细想少女变开了口，不过语气迟疑了不少，像是在犹豫：”的确是没带钱..... 楼主和一名少侠把那整个团揍了一遍，丢进衙门口，
　　再把其他人放了。我则是因为怕家里再派人追上来，所以才请求楼主带走我的”。

　　洛淮瑾听到直接噗嗤的笑出声，而清苏依旧一脸我已看透他的样子，平淡地说出：”我还是低估他的流氓程度。”

　　“可我觉得楼主大人那时候可好看了。”枫灵掩面遮住上扬的嘴角，努力的保护自家楼主的颜面，如果嘴角幅度再低一点会更有公信力。

　　她推开了门，领着两人走进去，里头的衣服排列整齐的布满在整个空间，五花八门的让人一时之间难以看清，再细看的话会发现每一件衣服都价值不斐，做工细料都是上上之选，甚至隐隐不输给京城的皇家，场面奢糜至极。

　　“不少都是门派和世家孝敬楼主的，还有几件是皇上赏赐的，不过楼主平时就有自已的专属裁衣纺，衣服不怎么缺，所以这些倒是没怎么有机会穿过，刚好今日有这个机会，两位少侠如果嫌麻烦的话也可以在这稍等，我挑些合适的让你们选，如何？”枫灵怕两人误会，于是再度解释，不过清苏认识枫鸣阙许久，自然也知道听风楼的家底颇为丰厚，不亚于江南首富，

　　“你挑，款式别太花俏。”洛淮瑾抢先开口，占得先机，他可不想被用来满足自家师兄的恶趣味，之前的事情可还记忆犹新，十分得惨不忍睹。

　　而枫灵得到答复后，便转头步入衣服堆之中。

　　“啧。”清苏发出一个惋惜的声音，错过这机会都不知下次何时才有。

　　“我听到了。”洛淮瑾决定适度的表示一下自己的存在感，虽然他也奈何不了清苏半分，不管是哪个方面，在他面前总是束手无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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