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口人生

　　其实苏雨涵的担心是多余的，大家关心的只是夜不归寝的处分程度没有人将事件的本身和她去做了什么放在心上。学校里并没有针对她的流言蜚语。她那天控制不住情绪是因为对这件事情的影响没有清醒的估计。我想可能也有远离家乡、求学不已的心酸吧！接下来的两天，我们一起吃早饭，一起复习，她下午和她妈妈游览这座被冰雪点缀的城市，一切有条不紊。她是个聪慧的女孩儿，也发现了她所处的环境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恶劣，于是便放下心来。可我们交往的八卦却随之而来。
　　考试前一天下午，我回到寝室，江文人便凑了上来：“诶，知道吗？现在“逃寝案”有一个新的版本，想听吗？”
　　“我说我不想听，你就不说了吗？”我用手肘碰了他一下说道。
　　“啊......”他夸张地叫道，“有异性没人性的家伙，我还什么都没说哪，他就开始保护他的小情人了。”江文人捂着胸口故作痛苦的说道，大家都笑了。
　　“好了，别闹了，大家都怎么说的，说来我听听。”我打断了大家说道。
　　“还能说什么呀！你都抱得美人归了，人家嫉妒你还不行啊！”
　　“问你正事呢，雨涵的情绪刚稳定，我不想她在受到伤害。如果我给她带来了麻烦，我会自动与她保持距离的。”
　　“啊呀......真肉麻，雨涵.......”江文人拉长了音调。
　　“好伟大的爱呀！我操，小北，你怎么不去当诗人。”胡皖盛不无嫉妒地说到。
　　“是呀！看来人说的没错，都说苏雨涵逃寝是跟你在一起，我们还替你辩解。你是不是趁我们睡着了偷偷跑出去跟她打炮儿，又趁天没亮偷偷跑回来了。”
　　“哈哈哈......”大家肆虐的笑着，我无奈的摇摇头。
　　“谁能告诉我真相。”我打断了他们。
　　“也没说什么，跟飞鹏说得差不多吧！都以为你们俩在一起了。”
　　“真是人言可畏呀！看来我得抓紧时间把雨涵追到手了，否则且不是“名不正，言不顺。”我得给雨涵个名分呀！”
　　听到我这么说，大家欢呼了起来，为我成功之后做着打算。。
　　“你得请客呀，小北，虽然咱班没评班花，但苏雨涵肯定是无冕之王。她要是成了你女友，我们脸上也有光呀！”
　　“是呀，小北，你小子平常假装清高，问你以前有没有女朋友你也不说，没想到憋着做了一手大牌呀！”
　　“对对对，可得好好宰他一顿，把咱们的女神抢走了，得让他补偿。”
　　“别太兴奋了，人家女孩儿怎么想的我还不知道呢！能不能接受我我心里也没谱儿。”
　　“那还有什么谱儿呀！我问你，你跟她聊最喜欢的电影了吗？”
　　“聊了。”
　　“是同一部吗？”
　　“是。”
　　“一起看电影了吗？”
　　“看了。”
　　“看的时候相互依偎了吗？”
　　“嗯。”我轻轻的点了点头。
　　“那你俩......离出双入对快了。”江文人把我按倒在床上，其余几个也上手加入战团，王睿然却淡定的玩着手机，当我们闹够站起来的时候。王睿然走过来看着我说：“恭喜。”这简短的两个字让我心中之前的喜悦和甜蜜一扫而空。我整理了一下头发，站起来回道：“有什么可恭喜的，不是还没成吗？”
　　“是不是快改口叫嫂子了，别藏了，好好珍惜，这是上天的安排。”
　　“我也许该感谢你。”
　　“噢......”他明显一愣，不敢与我对视，开始顾左右而言它。“明天考试，好好考。”便走出了房间。
　　“他怎么了？”苏皖盛问道。
　　“没什么，可能想家了。”我看着他离去的地方说道。或许，如果我早点说出我喜欢苏雨涵，他就不会那么做了。
　　哈尔滨很有历史的韵味。充满东正教色彩的俄式建筑还可以在哈尔滨找到，只不过已经被高楼大厦所掩映，“东方小巴黎”的称号实至名归。虽然黑龙江地理位置不处于改革开放前沿，交通闭塞，基础设施薄弱，经济发展落后，近几年已经沦落为了三线城市，东北经济重心的位置也已经被新型工业城市沈阳所取代。但这座城市的风格依然鲜明，非沈阳可比。它就像一座历史的丰碑，虽然饱经沧桑，但却依然屹立在中国的最北方。从日俄战争到北洋群雄争霸，从张少帅东北易帜到满洲国。无论是执政者还是侵略者都留下了他们的痕迹。而它却没有选择的接受着命运对它的安排。中央大街、圣索菲亚大教堂，满城的樱花，那都是它曾经的血泪，而今天却成为了独特的风景线。
　　这天中午阳光照耀，中央大街每个角落里都飘荡着哥萨克风格的音乐、民歌，即使气温很低，但是抵不住游客与市民的热情，狭窄的街道挤满了人，我走在人群中，感受着这座城市血液中的浪漫迷人。我走进了一家“俄罗斯商品”商店，一进门的柜台上摆满了“胖乎乎”的俄罗斯“套娃”。我喜欢这种饰品，虽然它是木制的，但我觉得它的出现人类最温暖的本性流露的结晶。我坚信这是一个尚武粗鲁的俄国士兵父亲远离家乡，征战在外，当战斗的闲暇的时候忍不住对女儿的思念，便用木头雕刻出了女儿可爱的模样，可因为战斗他却发现无法带走这些一模一样的娃娃。因为只能有一个带在身上，于是他在雕刻的时候，便由大到小，挖空了中间，装成一个随身携带。我认真的看着这些灵动的“小家伙”，服务员热情的上来招待我：
　　“先生您好，需要套娃吗？”
　　“是的，我仔细看一看。”
　　“好的，先生，您慢慢挑。”
　　最终我挑了一个粉色的套娃，我总觉得粉色象征纯洁的爱情。而且那是一个“男孩形象”的套娃，我要把它献给我心上的人。回到宿舍我将我提前写好的情诗放在了最小的套娃的内部空间里，但我又怕她不会打开最小的套娃。放在第一层里，又怕显得太唐突。但我最终还是把诗放在了最里层，因为我觉得最深的感情会在人类心灵的最深处。可是我又苦于没有把礼物给她的契机。
　　有的时候我真的觉得自己挺肉麻，也挺矫情的，不知道雨涵看到之后会不会哑然失笑：
　　你曾说我沉默，但其实是我懦弱。
　　懦弱到我不敢在心爱的女孩儿面前吐露我的心意。
　　我与你无数次的擦肩而过，却不敢对视你柔情的眼眸。
　　因为你太好，所以我不敢向你靠近；
　　我怕我像一粒尘埃一样玷污了你的纯情。
　　但我真心的希望你仁慈的赐予我一点光芒，
　　让我走出思念，不再在孤单的阴影里徘徊、惆怅。
　　由于地域的阻隔，我不知道你的过去；
　　但因今生的邂逅，我渴望拥有你的未来。
　　江文人看我患得患失的忙完之后，说：“行了，我要是女生呀！别说别的，就凭你这份心意，我都爱上你了。”
　　“少来，我跟你可不一样，你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我跟你可比不了，我要的是细水长流的稳定。”江文人家庭条件优越，他也自命风流不羁，风流艳史，不在少数。
　　“行了，你别挖苦我了，谢谢你考试的时候给大家发的答案。”
　　“算了吧！我自己能过就不错了，那答案是雨涵发的。”
　　“是吗？是嫂子发的呀！我们可得向嫂子表示感谢呀！”大家听到苏雨涵给他们发了答案，便都来了兴趣。而我则后悔我的多嘴。因为这是帮口无遮拦的家伙，我真怕他们在雨涵面前说些什么让我们俩都尴尬的话。况且，以雨涵的聪慧，也应该猜到了王睿然出卖了她。
　　“小北，雨涵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我们不能忘恩负义呀！这样儿，晚上我做东，吃火锅，雨涵必须得到场。”江文人的话在情理之中，我无奈的点了点头，拨通了雨涵的电话。
　　“小北，什么事呀！”电话那头是雨涵喜悦的声音。
　　“雨涵晚上有时间吗？”我轻声发问。
　　“如果是你要给我惊喜，我一定有时间呀！”其实她真正让我着迷的地方，就是这份柔情不做作。
　　“雨涵，我室友为了感谢你的帮助，想晚上一起请你吃个饭，能来吗？”
　　“哪那么客气，都是同学，何况......”她欲言又止，我却大致能懂其意。
　　“何况什么？”我忍不住作弄的追问。
　　“讨厌，不理你啦！你......晚上来接我，有人请客，干嘛不去。”
　　“好，谢谢你，雨涵。”雨涵是善解人意的，她其实并不愿意看到王睿然，但她更不想我难做，让我们兄弟失和。
　　“但我也有个要求呀！”雨涵突然调皮的说道。
　　“愿意为您效劳，我的公主。”
　　“那公主明天要看《北京遇见西雅图》，缺一个守护的骑士。”
　　“遵旨。”
　　“讨厌，臭小北，回答一点也不走心。”说完便挂了电话。
　　“真恶心，一身鸡皮疙瘩。”那四个人假装马上要昏过去的表情。
　　“我不去了，我晚上得陪我女友看电影。”王睿然站起身径直地走出了房间。留下了面无表情的我和愕然的四人。
　　涮羊肉是北方人民智慧的发明，也是他们对抗寒冷的勇气体现。此时，包房里雾气弥漫，大家都有点儿沉默的吃着饭。
　　“小北，怎么了，人家雨涵来你不高兴呀！怎么也得喝一瓶意思意思呀！”江文人首先发难道。
　　“我酒量不行，你们尽兴。”
　　“没劲，每次都这样。雨涵，你究竟喜欢他什么呀！一点儿不解风情，哪怕他假装替你挡两杯酒，也算他有惜香怜玉的心呀。”
　　“江文人，江大少。”雨涵严肃的盯着江文人，江文人没来由的心虚。
　　“怎......怎么了。”
　　“你前两天是不是把我的一个室友给甩了？她叫梦晓玉。”
　　“那......那都是误会，现在不是在说你跟孟小北的事儿吗？我现在帮你批判他呢！你应该跟我站在一边，别的事以后再说。”
　　“江少，小北温文尔雅，心地善良，我相信他是个专一的男孩儿，难道不值得喜欢吗？”说完把手放在了我手上，侧头凝视着我。
　　我被她说得脸红了，不敢看她的眼睛。看到我害羞的神情，她的手作怪似的在我手背上捏了一下。
　　“弟妹真是牙尖嘴利呀！说的我无地自容，小北确实有许多地方值得我学习。”
　　“你不要见怪，我只是替我室友鸣个不平而已，你不应该对一个女孩子这么没有交代。”
　　“小北是个痴情种子呀！雨涵，你放心，我敢打包票，他不会背叛你。”
　　“那可不一定呀！”雨涵加大了手上的力度，我只能无奈的苦笑。“他整天跟你呆在一起，难免不会学习你一些，连他自己都不敢说。”
　　“谢谢你的答案，雨涵，否则啊，我们假期玩的都不尽兴。来，敬你一杯，你以饮料代酒，我先干为敬。”江文人岔开了话题，雨涵也报以微笑。
　　“小北，你怎么感谢人家雨涵呀！人家可是看在你的面子上给我们发的答案呀！”
　　“亲一个，亲一个......”我就知道这帮小子一定会起哄，雨涵也开始害羞。
　　“好了，别闹了，我有礼物送给雨涵。”我打断了他们，雨涵满眼希冀的看着我，没想到我真的给了她惊喜。
　　我拿出背包里的套娃，说:“雨涵，这个礼物没多贵重，但我相信你会喜欢。你回去之后要打开看它的心。”雨涵开心的收下了礼物，她也在第二天成为了我的女友。
　　第二天，我收拾着行李，准备回家，寝室里就剩下王睿然和我两人。我们相互无言，我决定给我们俩一个交代。
　　“睿然，是你做的吧？”
　　“你终究还是说了出来。”他很淡定，因为此时再遮挡也没有意义。
　　“睿然，你何苦这么争来争去，明眼人都知道雨涵受处分的真相，你得到的有你失去的多吗？”
　　“你他妈根本就不懂。”他突然红了眼。
　　“我家里没钱，我他妈贷款上的大学。你们放假回家住的是舒适的楼房，我家还在棚户区住。我每天奴颜屈膝的伺候着学校这帮贪婪的人，可就是这帮人太多才让我的家贫困，你说我该怎么？”
　　我惨然的看着他，“但这也不是不顾同窗之谊的原因呀！”
　　“少他妈跟我谈感情，因为贫困，我和我的家人遭了多少白眼。我爷爷因为没钱被医院断了药，不久就去世了。我爸妈不识字，没本事，给人家扫大街，起早贪黑、拼死拼活挣不了几个钱。我要是不当这个班长，我女友会跟我在一起吗？她跟我在一起，还不是因为我能帮她争取个入党名额吗？所以我讨厌贫穷，我要改变这一切，我要抓住所有我能抓住的机会。所以我要争，争不到我要抢，只有握在手里，我才能睡得踏实。我他妈饿着肚子请全班同学吃饭抢来了班长，我更不允许党员的名额从我手里溜走。苏雨涵，我对不起她，但我不后悔。”
　　“可是，你改变自己就要伤害别人吗？早晚有一天你会后悔，你会发现自己的可悲。因为得到并不一定伴随着伤害，“成功的人”是为世人带来好的改变的人。使自己变好的人，往往才是失败者。”
　　“也许你是对的，可我已管不了那么多了。孟小北，我他妈有的时候真恨你，我恨你那副温文尔雅的面孔，更恨你故作清高、看透名利的样子。你扪心自问一下，要不是苏雨涵跟你的关系，你会管这件事吗？”
　　看着他歇斯底里的样子，我默默走出房间。如果那个人不是雨涵，我又何必说出其中的蹊跷。他想要在这个社会里证明自己，改变自己的贫困，得到尊重，那就必须按照这个社会的价值观去改变自己，成为世人眼中的“成功者”。错的是他，还是这个世界。我并没有看透名利，因为我也是个普通人，也想站在“金字塔尖”让世人看到。我更没有故作清高，因为“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孤独与愤恨在我眼中是失败后软弱的诅咒。但我也深知我是一个大学生，我有责任传承一些美好，承担一些责任，坚持一些真实。我改变不了肮脏的现实，我只能让自己干尽量干净。我渴望取得成功，但我不想成功的高峰是同类的尸体筑起。
　　范西法在门外叼着烟冷笑的看着我：“小北，我们三个都输了，命运才是最大的赢家。”我苦笑的点了一下头。我与王睿然还是兄弟，因为我们彼此并未相互争夺。可老天还是要让人们向他认输，人与人之间微妙的关系成了他打败人类的武器。可我与王睿然终究无法互相原谅——我揭开了她的虚伪，而他则伤害到了我的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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