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玷污
门外传来沈菲菲凄凄切切的抽噎，林澄邈在诊疗室里盯着眼前这位年轻医生，颇有些无语。他瞄了眼白大褂的胸牌，名字一栏写着“钱飞白”三个字。
医生手持剪刀，小心谨慎地剪开他的袖子，夹起一枚消毒棉球，高深莫测地看着他的伤口。即使隔着口罩，对方的笑意也险些晃瞎他的眼。
林澄邈：“……”
这种“终于栽到我手上了吧”的欢脱氛围是怎么回事？
他敢肯定自己绝对不认识什么钱飞白。
钱飞白拎起他的手腕，仔细观摩，语气夸张地说道：“哟，确实伤得挺重啊。”
林澄邈：“……”你看起来不像个庸医啊。
手腕外侧只有一道拇指长的伤疤，血早已经止住，深度也无需缝针。
钱飞白装模作样、仔仔细细消毒了一下伤口。取下口罩挂在下巴处，笑出一口刺眼的大白牙，”听说凶器是砍刀，你运气实在不错啊。”
林澄邈回忆了一番当时的情形，实话实说：“冬天衣服厚。”
如果是夏天，ICU欢迎他。
或许最近他霉得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那人本来想砍他，没想到泔水湿滑，只割破了他一点皮，摔倒的时候反而砍伤了自己的腿部大动脉，现在人还在抢救呢。
他被沾了一身的血，直把去而复返的沈菲菲吓得大哭。无论他怎么解释，兄妹俩都坚持必须就医。
本以为进来只需要简单包扎一下，结果钱飞白笑眯眯地将纱布包裹了一层又一层。很明显是在拖延时间，制造紧张气氛。
林澄邈的嘴角抽了抽。人说私立医院的医生不靠谱，果然是真的……
他忍不住质疑道：“会不会太夸张？”
钱飞白拍着桌子一阵狂笑，“哈哈哈哈，看那小丫头吓得，流了那么多猫尿。最近五年还没见她这么哭过！”
林澄邈扶额问：“你是不是跟她有仇？”
合理使用医疗资源，人人有责！
钱飞白错愕道：“哪能啊。我跟她哥可是发小啊！”
他眼珠转悠了一圈，掰着手指说：“不过……如果追溯起来。十年前她被老蒋撺掇，烧了我的裤衩，害得我在景区差点当街裸奔。又或者三年前她即兴发挥，弄得我被前女友甩。严格说起来，算是有仇？”
这是什么魔鬼关系？
看到你哭得好大声，我就开心了？
林澄邈觉得他就不该问！
不得不说，钱飞白的计划还挺成功的。沈菲菲正顶着一张哭花的脸，眼睛红肿地坐在外间，无论旁人怎么劝，都坐立难安。
不知情的人看了一定会合理推断，里面那个才是亲哥。
“怎么这么久。哥，你说崽崽会不会有事啊？”她红着一双眼睛问。
依钱飞白懒洋洋的态度，沈辰自然清楚林澄邈受的是小伤。
就好友同妹妹那点陈年官司，大概率又是在恶作剧。可他有心给沈菲菲涨教训，默不作声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说道：“这回是运气，齐永又蠢又胆小，才没有提前动手。菲菲，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只有你一个人，会有什么后果？”
他抚着妹妹的脑袋，“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能不这么任性？这次有邈邈，下回呢？”
沈菲菲顿时觉得被罪恶感淹没了。刚停歇的眼泪又在眼眶里打圈，她极力忍耐才没哭出来。
“我，我错了，哥。那片棚户区要拆了呀。”她羞愧得抬不起头，小声说着。
沈辰微顿了一下，目色沉沉地看着她，“那又怎么样？”
沈菲菲的眼泪将落未落，像被什么刺了一下，整个人僵硬地坐在椅子上，仰起脸，“是啊，那又怎么样。”
“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沈辰又说。他想起齐永求饶时交代的事情，眼底卷过一阵寒潮，最终凝结成了冰，“听话，最近不要乱跑。”
“我明白了。哥……你跟爷爷也要小心。”想起今天的遭遇，她惊魂未定地拍拍胸口，“这些人怎么这么坏啊。”
沈辰对此不置可否。
坏？不过是贪而已。
两人并肩坐了一阵，沈辰外出抽烟。
沈菲菲用哥哥的手机登陆到微信，发了一条信息给好友——
澄爱一生：“亲爱的，我手机掉了，现在在医院呢。”
刚一发送，就显示“对方正在输入”。王意如回复得很快。
如意大宝贝：“[震惊.JPG]，你终于被你哥揍了？”
澄爱一生：“你奏凯！出了点事，回学校再跟你聊。总之，我被爱豆英雄救美了[泪流满面.JPG]。”
如意大宝贝：“噢，没有受伤吧？”
澄爱一生：“没有。受伤的是我爱豆。我不配我不配我不配[大哭.JPG]。我现在觉得我哥之前说的话有道理，还是关在学校里认真学习，天天向上得了！”
五秒钟过后，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三分钟过后，依然是“对方正在输入”……
五分钟过后，沈菲菲终于忍无可忍地追问。
澄爱一生：“你到底在深思熟虑个啥？？[疯狂摇晃.JPG]”
如意大宝贝：“……如果你被绑架，请按1，如果你其实是沈大哥，请按2，如果你是捡到菲菲手机的骗子，请按3。”
澄爱一生：“……真的啦！为了我的神仙爱豆，我决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如意大宝贝：“好吧，你今天究竟经历过什么风霜，居然焕然一新？说实在的，你家本来开那么大个娱乐公司，怎么没想过给你爱豆砸砸钱、搞搞资源？”
沈菲菲愣住了，指尖疯狂地打下一长串回复——
澄爱一生：“[掩面.JPG]住口！我不能用铜臭玷污我的爱豆！我崽就跟棵清新的水葱似的，万一被人嘲笑是资源咖怎么办！”
如意大宝贝：“年轻人，你被你哥圈养得脑子坏掉啦？思想觉悟有问题！我们这种家庭喜欢不就是用钱砸嘛！难道还有什么别的表达方式？你看我哥之前推的那个嫩模？再说了，资源咖怎么了？苏俊坤难道不就是个资源咖吗？你们家到底是怎么把你养大的？出门别说你是我王意如的朋友！”
打完这段话，王意如忍不住隔着屏幕翻了个白眼。她再接再厉给沈菲菲洗脑——
如意大宝贝：“别告诉我之前S-seven你偶像镶边的专辑你没有砸过！选秀时候那些票呢？出道时为了那个杂志内页，你买了多少本？”
澄爱一生：“……我感觉你在对我洗脑，然而我没有证据。”
意如大宝贝：“欢迎来到现实世界，少女！喜欢就是砸钱！”
澄爱一生：“有道理。一会儿探探我哥的口风去。”
沈菲菲精心策划完开场白时，沈辰刚抽了半支烟。
男人用手指有节奏地点着额角，星眸模糊在白色的烟雾之中。
王特助太知道老板思考时的小习惯了，他安静地跟在后面，近乎隐形。
沈辰不由回想起巷子里带着人反杀回去时，林澄邈正躺在地上。
他身上沾了血，正将手持砍刀的汉子朝旁边用力一踹。明明那么温和纤细的少年，决断凶狠得像只狼崽子。
齐永的人很快被控制住。
林澄邈整个人狼狈不堪，趴在原地喘了半天的粗气。注意到他走近，他抬头，扯出一抹笑，“辰哥，可算来了啊。”他羽绒服的手腕处被刀划开一道口子，里面正在渗血。
可他不晓得疼痛般的扬手，擦拭了一下脸颊上的泥，“得救了！要是再晚一点点。我们估计得下辈子见了。”
之前有多凶狠，现在就有多温驯。眨眼间，狼崽子化身奶狗，无辜软弱得惹人心疼。
他漂亮的眼睛里倒映着他的影子，看上去那样的欣喜与信赖。
沈辰不明白，他这样的人，怎么会有人看到他高兴成这样。
他垂着眼，望着变成泥人的少年，喉咙管有些干涩发痒。
除了他自己，没有人知道。菲菲刚吼出“崽崽还在后面”时，他有那么一瞬间的怕了……
又爱逞强又倔强……
没事真是太好了。
他想得出了神，被熟悉的烟味一呛，发出一阵猛烈的咳嗽。
掀起眼皮正好与王特助的视线交汇了两秒。
尴尬了……老板这么不英明神武，甚至还有些蠢的样子被他亲眼目睹，会被灭口吗？
他没看见，他什么都没看见。
王特助转过背，对着医院的墙壁预备数砖块。
忽然听到沈辰问：“徐锐现在还带艺人吗？”
愣了好一会儿，王特助才意识到老板在跟自己说话，“应该是没有了。去年他手上的黎苑童跟林逸都已经转给了张春兰。”他很快从脑海里纷繁的信息中抽出有用的。
回答完感觉特别自豪。
八卦归八卦，内心小剧场丰富，不代表他不专业。
“你给他打个电话。就说有一个艺人需要他带。”沈辰的目光转向门内。
王特助：“……”上回冯总说要把侄子塞进演艺圈里时，您是怎么说的？
艺人对我们寰宇而言是商品，您确定您的侄子有这个天赋吗？
撇去冯总侄子那寒碜的长相不谈。一个混了两年多都没混出圈的十八线，怎么说也配不上徐铭这样的金牌经纪人吧？
这种行为，网上有个名称相当贴切。
每天都很难的王特助默默吐槽——
老板是个双标狗这种事，他明白，然而他不敢说！
满腹牢骚的王特助拨通了徐锐的电话，说明老板的意思之后，很快碰了钉子。
捂着生疼的脸 ，他十分哀怨地向沈辰上报：“徐锐说要您自己打电话给他。”
在寰宇娱乐里，徐锐的地位超然，很多人揣测他是老爷子的故交。
他能力超强，撕资源时少有失手，经他手的艺人发展都不错。
远的不说，就说去年转给另一位经纪人的黎苑童和林逸。前者刚拿了金兰奖最佳女主，后者前些年就已经在海内外闯下了不凡的声誉。
业内评价徐锐总说他有一双点金手，眼光神准，很会给艺人安排路子。
不过怪才嘛，都有脾气。只是没想到这脾气有一天会应验在大老板头上。
王特助小心谨慎地望着大老板。
沈辰显然预料到这一出，“知道了。”
捏着手机走到一边，拨通后听到那头有些阴阳怪气的招呼，他不以为忤地笑了，“是我。”
不知那头又说了什么，他好声好气地说：“算是我的私人请求吧。老师。”
老师？吃瓜群众王特助差点被噎死。
徐锐是大老板的老师？
这……是什么惊天大瓜！
他回忆之前跟徐锐的几面之缘，自己没摆过什么谱，不禁松了口气，继续安心吃瓜。
不过寰宇老板的私人请求……
嗯——
不能得罪名单里再添一员。
老板的话永远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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