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夫君何用

　　下午阿秀与将军府的马车过来，进了顾家还闻到浮在空气中未散的田螺香气，她忍不住问：“陈小娘子中午煮了什么好吃的？”
　　待吃过顾好特意留下、还在锅里温着的田螺，又听顾好说要拿一些去给聂将军等人尝尝，阿秀立刻连声赞同。
　　八月初七的下午，从京城过来巡察的袁御史，在三水县衙见过县令，处理完公事后，终于前往安平镇。
　　之前袁御史已经听过来接他的人说了，今日安平镇上，聂将军刚好得了一条少见的大鱼，还请了个手艺极好的人，将整治一桌全鱼宴为他接风，还说这大厨特别擅长鱼脍，对此，他不以为然。
　　这乡野小地方的厨子，还能比京城的大厨手艺更好？他身为四品京官，在翰林任职，又得到圣上看重，连御膳都时不时吃到，除了对那一百多斤的鱼有些兴致，什么全鱼宴他并没有抱什么期待。
　　至于鱼脍，他就更兴致缺缺了。
　　他是喜吃鱼脍不假，但却不是随意切了几片生鱼弄点佐料说是鱼脍端上桌他就会吃的。今日中午三水县县令也设宴招待了他，也说那望江楼的大厨擅长整治鱼脍，但等那鱼脍端上来，品相就欠佳，待尝了一点，他更是完全失了胃口，不再下箸。
　　因此，对于安平镇将军府的全鱼宴味道如何，他实在有些怀疑。
　　但是进了将军府之后，扑面而来的香气让他脑袋一时有些发蒙，随即才回过神来：“这煮的什么这么香？”
　　这会顾好却是在一边煮鱼头豆腐汤，一边炸荔枝鱼。
　　因为食材充足，全鱼宴菜式可以十分丰富。
　　比如大鱼的鱼肉鲜嫩甜美，除了做鱼脍，还可以做豉汁蒸鱼、清蒸鱼片、炒鱼片、熘鱼片、香酥鱼片、酸菜鱼、红烧鱼排、香煎鱼排、烤鱼排、荔枝鱼、糖醋鱼块、清汤鱼丸、香煎鱼饼、鱼羹、鱼粥、鱼肉饺子等等。
　　而鱼腩丰腴肥美，可以做焖鱼腩、砂锅焗鱼腩等等；鱼头嫩滑甘香，可以做鱼头豆腐汤、鱼头泡饼、清蒸鱼头等等。鱼尾鲜嫩紧实，可以做清蒸鱼尾、红烧划水等。此外还有香酥炸鱼骨、炸鱼鳞、凉拌鱼皮、蒜香鱼鳔、鱼肠煎蛋……
　　至于整条的鲤鱼、鲩鱼、黑鱼、鲫鱼等，也可以清蒸、红烧、焗烤、做珍珠鱼、松鼠鱼……
　　但一桌宴席肯定不可能把这些菜式全都做了，那样未免过于奢侈浪费，因此与聂将军商议过之后，最后定下的顾好需要做的菜只余下十六道。
　　这其中，鱼脍是早就定下的，除了鱼脍之外，聂将军和赵校尉之前已品尝过的鱼头豆腐汤也列入了菜单，这就有了一菜一汤。
　　余下的则是清蒸黑鱼、荔枝鱼、红烧鱼块、香煎鱼排、熘鱼片、清汤鱼丸、砂锅焗鱼腩、豉汁蒸鱼尾、香酥炸鱼骨、凉拌鱼皮、炸鱼鳞、蒜香鱼鳔和鱼肠煎蛋。
　　还有一个酸菜鱼的火锅，用来烫鲜嫩的鱼滑、鱼丸和鱼片吃。
　　而应聂将军的要求，为了保证分量，鱼脍、鱼头豆腐汤、香煎鱼排等会备多几份。为了做出这么多菜，聂将军不仅让将军府厨房的人都帮忙，还将军中伙夫营的军士挑了十几个过来，给顾好使唤，以帮忙做鱼丸等。
　　这些人很快就全都折服在顾好的手艺之下。
　　这会整个将军府已都充盈飘荡着从厨房逸散出来的、无法抗拒的鲜香。值守的军士、往来的侍女都忍不住频频往厨房的方向看去，私下互相问着今日置办宴席的是何人，怎么能煮得这么香。
　　而看到袁御史被迎进来，这些军士与侍女不由自主都投去了羡慕的目光。
　　这全鱼宴就是招待这位袁御史的！
　　自知没有资格上桌即使是叨陪末座的军士和侍女，这会当真是万分羡慕这位袁大人与陪客的将官。
　　袁御史觉得自己从未如此期待过一桌宴席，以至于一个下午说话都有些心不在焉，直到下边的人过来报说宴席已经准备好，他才精神一振，觉得腹中已饥肠辘辘，迫不及待就聂将军和侍女往宴客厅而去。
　　待进了宴客的花厅，他才意识到似乎过于急迫有些失态了。
　　但看着同行的安平镇的郎将属官也都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他立刻恢复了自信，摆出淡然的姿态。
　　各色菜肴如流水似的端上桌，白蝴蝶似铺在冰上的鱼脍与各色佐料、金黄酥脆的荔枝鱼上浇着浓郁的配汁……光是配色就让人食指大动。聂将军知道众人的心思，没有多客套，径直笑道：
　　“区区薄酒，不成敬意，袁御史请。”
　　“多谢聂将军的厚意，诸位请。”袁御史也只客气了一句，就拿起了筷子。鱼脍入口，那像是入口冰融的口感，浓郁甘醇的滋味，立刻从舌尖弥散到了四肢百骸，其味之美，让他毫不迟疑地又伸出了筷子。
　　其余众人见状也纷纷动筷。
　　十六道菜，袁御史很快就都尝了一遍。
　　鱼脍甘醇鲜滑；鱼头豆腐汤鲜甜浓郁；清蒸黑鱼雪白细嫩，鲜美清香；荔枝鱼颜色艳丽，色泽金黄，裹着汤汁的表面香酥浓郁，里边的鱼肉鲜嫩多汁；红烧鱼块油润香浓；鱼排煎得喷香酥脆；熘鱼片香润嫩滑；清汤鱼丸汤鲜美绝妙，鱼丸爽口脆健；焗鱼腩丰腴甘美，浓香诱人；豉汁蒸鱼尾嫩滑鲜香；凉拌鱼皮爽脆弹牙；炸鱼骨、炸鱼鳞酥脆可口，口感又各有不同；蒜香鱼鳔柔韧软糯；鱼肠煎蛋则鱼肠鲜脆，鸡蛋滑嫩，甘香可口，别有风味。
　　酸菜鱼火锅的酸爽更将鱼滑、鱼丸的鲜美完全激发了出来，鱼滑、鱼丸鲜美弹牙，鱼片雪白细嫩，入口即化。
　　花厅全是鱼的鲜甜香气，众人吃得停不下筷子，完全忘了客套寒暄搭关系。
　　到最后，桌上的盘碟都吃得干干净净，倒是鱼滑鱼丸做得比较多，还有余下的，众人实在已吃不下了。
　　回味着这全鱼宴，尤其是那鱼脍，袁御史忍不住问：“不知聂将军从何处请的大厨？袁某能否一见？”
　　聂将军笑道：“说来也是袁大人有口福，今日置办这全鱼宴之人，却是自荐的呢！也正是这条百多斤的大鱼的卖主。”
　　说着，聂将军就让人去叫顾好过来。
　　这时顾好刚熬好两大锅酸菜鱼汤，让帮厨分到小汤锅里端下去。
　　一百多斤的大鱼一桌宴席自是做不完的，今日聂将军又叫了十几个军士过来帮手，因此多出了不少鱼滑、鱼丸和鱼片，聂将军就让顾好多做了两锅酸菜鱼汤，让府里这些军士和侍女也能尝尝味道。
　　顾好听说聂将军的客人竟要见自己，当即整理了一下，随阿秀前往花厅。
　　到了花厅，顾好上前给聂将军等人见礼。袁御史没想到大厨是个才十六七岁的美貌小娘子，以为顾好是府里的侍女，待聂将军引见，顾好上前行礼，他有些失态地惊愕道：“这全鱼宴是你做的？包括那道金齑玉脍？”
　　顾好坦然回道：“正是。”
　　说话之间，她微微抬眼看向这位坐在上首的袁御史，但见他约莫三四十岁年纪，面容白净，留着长须，还颇有几分气度的样子。
　　当下聂将军又简单说了顾好的身份。袁御史得知顾好已经嫁人，只是丈夫远行至今无音讯，心中更加感叹，却还是开口道：“既然陈二郎仍无音讯，陈小娘子可愿进京？若陈小娘子进京，我开个酒楼，由陈小娘子当大厨，盈利与陈小娘子分红。”
　　这话一出，聂将军、赵校尉等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顾好。
　　进京当大厨，还可以拿酒楼的分红，这是多少厨子梦寐以求的事情，何况顾好还是女子！
　　顾好没想到袁御史会这么说，怔了怔才微笑道：“多谢袁御史抬举，但我家人都在三水县，我暂时并没有进京的想法。”
　　闻言，袁御史看上去颇有些遗憾，却也没有强求，夸了几句顾好的手艺，还打赏了顾好五两银子。
　　顾好谢过，坦然收下了。
　　聂将军原本以为顾好会随袁御史进京的，因为尽管是头一天接触，她也看出了顾好是个有自己心思、想往上走的人，没想到顾好却婉拒了，不由得对顾好又高看了一眼。
　　当下聂将军给顾好结了今日置办宴席的工钱，十两银子，又因为她宴席办得好，给了她十两银子打赏。于是，连同之前袁御史的打赏，顾好一下子得了二十五两银子。
　　二十五两银子，就是二万五千钱！
　　多少人家一辈子都攒不下二十五两银子！
　　一时间，边上才得了几百个钱打赏的张厨娘以及几个帮厨，都露出了羡慕的神色。
　　聂将军又道：“还有一事，之前因战事到云西去的将士，这几日已陆续归来，我打算大后日办个庆功宴，不知陈小娘子可有空过来帮忙？当然，不需要陈小娘子完成所有的菜式，有一两个菜式让将士能尝到陈小娘子的手艺就好。”
　　顾好没有犹豫就答应了。
　　这时聂将军道：“云西战事结束，陈家二郎应该也快回来了吧？”
　　半晌顾好才反应过来，聂将军说的陈家二郎是她如今名义上的丈夫陈子珩，当下愣了一下这才惊愕道：“陈……他是从军去了？”而且还快回来了？
　　闻言聂将军十分意外：“陈小娘子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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