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夫君何用

　　山蒌是村中竹林里遍生的低矮植物，村里也叫秀蒌，因有温中散寒、祛风利湿、消肿止痛的功效性温，归胃、大肠经，东山村村人常将其作为药用。
　　而在顾好穿来之前，这山蒌在岭南也叫假蒟、假蒌，是胡椒科植物，因其有特殊香气，所以在其生长的岭南地区也常用作调味，顾好觉得这山蒌叶用来煮田螺，比紫苏更配。以至于她闻到山蒌的香气，就会想到田螺。
　　山蒌生命力非常旺盛，不用施肥也不用浇水，一年四季常绿，野蛮生长。
　　东山村后边的竹林里就遍布山蒌。
　　顾家亮很快摘了一大把碧绿的山蒌叶回来：“二姐，你看这么多够了吗？这山蒌是可以煮田螺，还是可以用来煮肉？”
　　他脑子活泛，见顾好让他去摘山蒌叶，一下子就想到了是用来煮吃的。
　　这山蒌村里之前多作药用，还真没试过与饭菜一起煮。
　　顾好答道：“嗯，这山蒌是准备用来煮田螺的。”
　　这时顾芳也与顾兰以及过来帮手的陈子珊、陈子瑜一起，将十几斤田螺洗得干干净净拿了进来。
　　顾芳看见旁边的五花肉，道：“今日有田螺和鱼了，肉就先不煮了吧？把它腌起来，慢慢吃。”
　　顾好：……
　　这五花肉她还准备红烧呢！
　　但看看顾家亮、顾兰甚至陈子珊和陈子瑜，却都一副觉得顾芳的话理所当然的样子，顾好这才想起，如今这时代，寻常人家也就是逢年过节才舍得买点肉吃，穷点的指不定过年才见些肉腥味，平日里得了这么一斤肉，自然不可能一餐或者一天就吃完，都是腌腊起来慢慢吃。
　　唉，若说顾芳、顾兰和顾家亮也就罢了，陈子珊和陈子瑜可是出自前朝怀恩伯府啊！
　　这时顾家亮却突然道：“二姐再买糯米回来包粽子怎么样？粽子也可以吃几日的。”
　　顾芳不赞同道：“不年不节的，包什么粽子！糯米比粳米还贵，这都买了一百斤粳米了，还买什么糯米！还真是有一文钱都花完吗？”
　　顾好却觉得顾家亮这个要求不算过分，道：“端午和中元节的时候，家里也都没有包粽子吧？”
　　三水县与岭南其它一些地方，逢年过节时兴包粽子，就如北方逢年过节吃饺子一样。
　　顾家亮立刻嚷嚷：“没有！家里都几年没有包过粽子了！”
　　顾好就道：“这就是了。这粽子也不是只有年节才能吃，既然都这么久没吃了，偶尔吃吃也无妨。今日就先把肉腌上，回头我再买糯米、板栗、绿豆这些，明日就包粽子。”
　　当下不仅顾家亮，顾兰双目都亮起来，看向顾芳。
　　陈子珊和陈子瑜知道，顾好到时肯定会分给自家，心中又期盼，又感觉像占了顾家的便宜，待想到顾好是自家嫂子，这才稍微觉得心安一点。
　　顾芳见顾家亮眼巴巴的样子，顾兰也一脸期盼，想到正如顾家亮所说，顾家已经好久没包过粽子，上次顾家亮和顾兰吃粽子，还是端午节时梁家包了些灰水粽应景，分了几个给顾家；至于肉粽更是很久没吃了。
　　这次既然大家都想吃，又有肉，买糯米也是顾好的钱，顾芳终究没再拦阻，而道：“明日我去割冬叶。”
　　闻言顾家亮知道明天肯定包粽子了，一下欢喜起来。
　　顾芳又道：“阿圆也不用买板栗和绿豆。后山家里的地就有栗子，这些天忙着都没空去看，待下午锄了草，明日我和三姐、元宝去割冬叶，顺便敲栗子。村里也有人家里种有绿豆的，我再用栗子换些来就行。”
　　当下顾好准备开始熬猪板油然后煮田螺，发现新买的锅还需要用油和肥猪肉开锅，怕顾芳见了受不了，刚好这时鱼粥也煮好了，就道：“阿姐，粥煮好了，阿姐先拿回去给虎头吃了再过来吧。熬油和煮田螺我自己来就行了。”
　　说着她就将粥盛了出来。
　　顾芳不疑有他，先回家去了。
　　顾好就另盛了一些粥给陈子珊和陈子瑜拿回家去，这才用猪板油开锅。
　　顾兰和顾家亮闻到肉香味过来看，顾好叮嘱道：“不要与大姐说，不然大姐要心痛了。”
　　两人见顾好就这么用肥猪肉开锅，看得目瞪口呆，心想：别说大姐了，就是我两人看到也心痛得很。
　　当下顾好开好了锅，将猪板油切好放在锅里熬油，让顾兰看着火候，自己则拿了田螺到外边剁去螺尾，而后又清洗了一遍。
　　大瓦锅里放半锅水，加入姜，一把野葱挽了个结放进去，把田螺放进去煮开，撇去浮沫，把田螺倒出洗一遍。
　　这时铁锅里的油已经熬得差不多了，油香混合着肉香弥散开来，顾兰一边烧火一边时不时抬头往锅里看一下，顾家亮也干脆待在厨房吸着鼻子不肯走了。
　　若不是油锅实在烫，边上又有顾兰看着，这小子怕是要直接从锅里捞油渣吃了。
　　顾好让顾兰停火，然后将锅里的油渣捞出来，见顾兰与顾家亮都已被熬油的香气勾得直咽口水，就盛了一碗油渣，洒上盐，给两人吃。
　　这油渣在乡下人家也是金贵东西，之前顾兰和顾家亮根本就没这样吃过，当下两人吃得头也不抬。
　　顾好也吃了一块。
　　口中香脆的油渣迸发出肉香和油香，混合着盐的咸，让她忍不住又吃了一块，才将热油舀出来，灌到坛子里。
　　顾兰与顾家亮很快吃完了碗里的油渣，仍意犹未尽，却也没开口说要吃余下的。
　　当下顾好将余下的一小盆油渣放好，重新把锅烧热，就着锅里余下的一点油，把南姜、蒜以及八角炒香，切了两片五花肉进去，又加入几勺黄豆酱炒香，这才倒入田螺。
　　八角是顾兰、顾家亮几人从山上捡回来，准备攒多了再卖到镇上药铺的；黄豆酱却是顾芳向婆婆梁赵氏学会之后，自己做的。
　　田螺大火炒出香气，顾好加入山蒌叶，翻炒几下，一股浓烈奇异的香气立刻逸散开来。
　　顾好往铁锅加入旁边瓦锅烧的开水，烧开，用小火慢慢煲煮。
　　小火煨煮之下，田螺的鲜香与山蒌叶特异的香气交融在一起，混合成奇异的香气，甚至盖过了之前熬油的油香肉香，逸散出顾家的厨房，随风飘送到远处。
　　顾兰在厨房帮顾好烧火，也已经探头往盖着木锅盖的铁锅张望了几次，顾家亮又从外边回到了厨房：“好香，二姐在煮什么？田螺放了山蒌叶这么香吗？二姐煮的东西都好香！”
　　待田螺煮得差不多，顾好掀开锅盖，见田螺的螺盖已经全都掉落，就放入了盐等调料，将田螺装到盆里，十几斤田螺，装了一大碗锅里还余下不少。
　　还没等顾好将田螺全都盛出来，顾家亮已经迫不及待拿起一个吹了吹就往嘴里放。
　　顾好忙道：“小心烫！”
　　但顾家亮一点也不怕烫，一边讨好地看向顾好，一边将田螺放进嘴里，一吸，出来就只余田螺壳了。
　　他一边咂嘴边忍不住道：“好吃！太好吃了！”
　　闻言顾好也夹了一个田螺来吃。
　　田螺壳上裹着汤汁，一放进嘴里，鲜美的滋味就充盈在口中，再轻轻一吸，螺壳中的汤汁一下子冒出来，其鲜香甘美的浓郁滋味，让顾好不由得半眯起了眼睛，随后整颗螺肉随着汤汁的异香也到了嘴里，一嚼，鲜嫩爽脆，与田螺的汤汁一起，当真是鲜香异常，回味无穷。
　　太好吃了！就是这个滋味！
　　这里的田螺生长的水域比前世的干净，本身也比后世的更少泥腥味，又用了去泥腥且提鲜的山蒌叶，顾好的手艺又好，所以煮出来的田螺没用花椒、辣椒等重味，也尝不到半点泥腥味，而且螺肉入味爽脆，汤汁香浓，味道浓郁甘醇，又有假蒌的异香，一点也不寡淡。
　　顾好不由自主又吃了几个，回过神来，就发现顾家亮与顾兰一个接一个吃得根本停不下来，边上已经堆了一小堆田螺壳。
　　待顾好放下筷子，顾家亮与顾兰才回过神来，两人都又夹了一个田螺放进嘴里，才不舍地也放下了筷子，目光却还离不开那浸在汤汁里挂着煮软了的山蒌叶、油润的田螺。
　　当下顾好舀了一些出来，让顾家亮和顾兰各往梁家和陈家送去，余下的除了中午吃的，仍继续放在锅里温着。
　　顾家亮到了梁家，梁大保正和陈明义就着炒豆子和陈明义拿来的蒸腊雉鸡下酒。
　　他当即嘴甜地叫了两人，把盖在大碗田螺上的小一点的碗拿开，田螺的香气就逸散开来。
　　梁大保一下子想起刚刚才吃完的烤小鱼干，爽直笑道：“他二姨又煮了什么好吃的送来？这么香。”
　　顾家亮将大碗田螺放到桌上，道：“田螺，可好吃了！用来下酒最好。”
　　梁大保与陈明义闻到香气，当下也没客气，立刻先后夹了一个田螺，待吃了一个，两人不由自主又把筷子伸了过来，将那蒸鸡都撇到了一边。
　　陈明义吃了好几个，这才腾出空来，赞不绝口地道：“虎头他二姨的手艺是真好，怪不得能帮聂将军整治宴席，虎头有这么个二姨，以后大保你可跟着有口福了。”
　　闻言顾家亮想起之前顾好说的话，就道：“我二姐说之后要到镇上卖田螺，陈三哥到时可以去买！”
　　陈明义立刻说一定去。
　　日头升上了中天，顾家明从外头回来，半路就闻到了一股浓郁而诱人的香气。
　　而后他遇到了村中同龄的伙伴水生：“石头，你家煮的什么？半个村子都香了！”
　　这是自家飘来的香气？顾家明却也闻不出这是煮的什么，加快步子往家里走去，走近就看到不少闻香而来，在顾家门外徘徊的小子。
　　顾家亮正端着一个碗，给交好的小伙伴挨个分着田螺：“吃了我二姐煮的田螺，以后可不能再说我二姐和我家的坏话！不然下次可没有好吃的了！我二姐说了，等以后，这田螺是要拿到镇上去卖的呢！”
　　陈明义的小儿子连生今年八岁，与顾家亮一向要好，因其父亲会打猎，家中倒常有荤腥，这会闻着香气却迫不及待拿了一个田螺放进嘴里，一吃就忘了说话。
　　待吃完了，他意犹未尽道：“元宝你二姐煮的田螺也太好吃了吧！”
　　他家就是煮肉也没煮得这么好吃！真羡慕元宝有这样的二姐！
　　闻言顾家亮十分得意：“这是当然了！之前那小鱼不也是一样的好吃？下次你家有肉，可以拿来与我换我二姐煮好的田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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