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燃

　　九中外面那家粉红柠檬最近成了伍示和余重以及严盛光顾得最多的奶茶店，自从霍愉接手九班之后，九班放学都十分准时，从来不拖堂。
　　林暄安规定过去做饭的时间是六点半，伍示后来计算过，其实从校门口最近的超市买好菜，再坐公交车过去，前后最多四十分钟就可以了，多出来的那五十分钟，他不能浪费，得找个地儿写作业或者看书，他不想期末考试，再考那么拿不出手的成绩了。
　　班上放学后，虽然也能待，但总是三不五时就会路过老师或者主任什么的，他又不想在那儿被逮着询问，正当他在困扰该找什么地方利用他那五十分钟的时候，余重突然提出了帮他补课，说是他就当再把那些知识温习加固一遍，况且时间也不长，不会耽误别的。
　　伍示当时特别犹豫，他觉得他承担不了余重这么重的好意，但余重又说了许多，全是不用在意，朋友之间应该的，甚至连他之前怎么搞定他妈的事情都说了，伍示只好心存感激的接受了。
　　至于严盛，纯粹是偶然间遇到他们时，见了余重给他补课，就死活缠着余重，说自己成绩也不好，要他顺便一块儿教了。
　　余重不答应，严盛就把伍示拖到一边去缠他，把自己的暗恋之路描绘得血淋淋而又凄惨无比，伍示被他吵得头疼，但又不可能也不好意思替余重做这样的决定，就操起了自己之前冷酷无情的人设。
　　最后还是余重没经住严盛的各种撒娇耍赖，答应了一起教他们俩。
　　伍示和严盛平白得了学神的私下补课，每天都争先恐后的抢着给余重在奶茶店的消费买单。
　　每一天都是这样，连轮流制都不愿意，两个人生生把自己作成了不讲道理的小学生。

　　“余重，”伍示站在柜台前，看着屏幕上的单子，“今天想喝什么？红豆奶绿？”

　　余重张了张嘴，话还没蹦出来，就被严盛抢先说了：“他今天肯定想喝茶走，对不对班长？”

　　余重点开手机，点进微信：“我今天想喝烧仙草，你俩别闹了。”
　　他说完就打算扫码付钱，结果电光火石之间，收钱码被伍示一巴掌盖住，手机也被严盛用力抽走了。

　　“姐姐，”严盛眼疾手快的掏出一张五十递给收银的姐姐，“两杯烧仙草，一杯热的，一杯常温，谢谢。”

　　居然被抢先了一步，严盛他丫为了赢过我，居然都他妈用上现金了，伍示愤愤的收回挡住二维码的手，默默的掏出手机，心想，我他妈明天也一定要带现金。

　　“姐姐，”伍示边扫码边说，“我要一杯燕麦牛奶，再要两份香芋地瓜丸。”

　　严盛不服气的说：“那我再要两份鸡蛋仔。”

　　余重：“……”

　　已经目睹了将近一个月这样画面的小姐姐笑得不行：“你们怎么每天都这么可爱。”

　　“姐姐，”严盛把手搭在余重肩上，指指自己又指指余重，强调道，“纠正一下，是我和他可爱，旁边那个是不懂事。”

　　伍示气呼呼的瞪着他：“小学生。”

　　学神一般教两个小学生的地点是粉红柠檬的二楼最角落靠窗的位置，一张桌子，两边都是沙发，余重一个人在一边，两个不懂事的小学生在对面 。

　　“班长，”严盛坐在里面的位置，没骨头一样靠在窗户上，“你运动会真的什么都不报，你初中也没报过，这次错过就只能等大学了，你不遗憾啊？”

　　“我不遗憾，”余重吃着伍示递过来的金黄色的地瓜丸，好奇道，“不过你怎么知道我初中没参加过运动会，我们初中的时候不认识吧？”

　　伍示喝着奶茶偏头看着严盛。
　　看好戏。

　　“我……”严盛一堆借口解释在嘴里打了圈架，最后最生硬的那个胜出了，“我猜的，我直觉，很准。”

　　伍示闭着眼睛，忍着笑。

　　余重居然非常单纯的信了：“那你真挺准的，我是从来没有参加过，也没兴趣参加，组织后勤我会做好，劝我参加就真的别了，我没兴趣。”

　　“为什么？”严盛殷切的看着他，“你跑步挺快的，我们一起跑嘛？”

　　“不，”余重把物理书摊开，“好了别说这些了，伍示时间有限，拿出书，今天讲物理。”

　　伍示轻轻地勾着嘴角，把书拿了出来。
　　严盛其实还挺有意思的。
　　每天看着他在余重面前各种撒娇耍赖也还挺好的。
　　前不久被林暄安要挟时还迁怒着对同性恋深痛恶觉的伍示此时此刻又改变了想法，他开始觉得，要是严盛以后可以和余重在一起，那也挺好的。

　　林暄安放学的时候发了消息来，说是今天想吃红烧日本豆腐，由于前不久也做过日本豆腐，食材在他家冰箱还有，伍示今天就学习到六点才离开了，余重被林暄安拖着，还在教他解题，伍示下楼的时候，看着店门外天都黑了，他才从书包里把和霍愉同款的手套和围巾拿出来戴上了。
　　伍示把下巴藏进围巾里的时候，心里感慨：好舒服啊。

　　外面风挺大的，呼呼的，跟死神冰冷的镰刀在地上划过一样。
　　伍示把外套帽子都戴上了，还是冷。
　　不知道霍愉回家了没有，这么冷的天，他在家暖气有没有开足，他娇气得很，一点冷都受不了，一定不能委屈了。
　　伍示想：明天一定要在书包里装满暖宝宝，这样一起上学的时候，要是霍愉忘了贴，他就可以送温暖了。

　　“来。”
　　一个好听的声音突然穿破风声在伍示耳边响起，紧接着他感到肩上一重，他艰难的转过头一看，闯入视线里的是霍愉笑得温和的脸。

　　“来，让我看看，”霍愉笑着把话说完了，“这是谁家可爱的吉祥物小朋友？”

　　伍示眼睛一弯，笑了起来：“是谁的呢？”

　　霍愉搂着伍示向前走了几步，突然一字一顿的说：“是我的。”

　　伍示把围巾向上扯了扯，挡住“被风吹红的脸颊”，转开话题：“你怎么还没回家？”

　　“我也在粉红柠檬啊，”霍愉说，“我在一楼等你，可你出来的时候太专心致志了，余光都没分给周围一眼。”

　　“你也在为什么不上来，你应该知道我们在上面的？还有，你等我做什么？”

　　“我不上去，你们三个小朋友一起自在多了，我去了大家反而都不自在了，我在等你是因为，”霍愉语气瞬间严厉，“我体力绝好的伍示同学为什么不参加运动会，亏我拿到名单时还那么期待，以为你会参加的。”

　　伍示低头看着有些湿润的马路，小声嘟囔：“我以前都不参加的。”

　　霍愉声音又柔和了起来：“以前是以前，我们要向前看，你改变了很多不是吗？你开始和别人相处了，开始交朋友了，开始爱笑爱说话了，连学习都认真了，你已经改变了，就不要再让过去的想法困扰你，你之前不是欢迎我去你家玩吗？你家客厅的墙太单调了，我觉得那里很适合挂一张奖状，怎么样，伍示，有兴趣在运动会上拿张奖状吗？”

　　伍示愣了愣，又忍不住笑得更深，他把围巾又提了提，近乎要遮到眼睛了。
　　“我要是没有兴趣呢？”他说。

　　霍愉也把围巾提了提，吸了吸鼻子说：“那我就不高兴，我损失了一员必胜的王牌呢。”

　　伍示一阵不好意思：“那我要是没得奖呢？”

　　“那你是答应参加了对吧？”霍愉瞬间兴奋起来，“想参加什么？要不和严盛一样，每样都报？”

　　“不是，”伍示停下脚步，一双漆黑的眼睛看着他，“我要是没得奖呢？”

　　“那我给你画张奖状，”霍愉脱下左手手套，伸出手，拿冰凉的拇指在伍示的额头上按了按，“还有，我的幸运，分给你，我画技可比不上神仙，所以你最好还是拿到真正的奖状。”

　　落地窗旁的米色窗帘被吹开了，露出窗外没有星星，漆黑一片的天空。

　　“冬天的天黑得越来越早了啊，”林暄安嘴里叼着根燃尽了的烟，他从茶几上拿过钱包，打开，看着里面两寸大小的老旧照片，低声喃喃着，“你要是还在，我一定要把你扒光了，就扔到阳台上，冻死你，你要为我死千千万万遍。”

　　门铃此时恰好响了，林暄安合上钱包站了起来，他抬眼看了看墙上挂着的老钟，已经六点三十五了，伍示今天迟到了。
　　他揉揉头发，把钱包收进衣服口袋，走过去开了门。

　　伍示带着满身寒气走进来，认错态度十分良好：“不好意思，今天迟到了。”

　　林暄安靠在墙上，看着他换鞋，他笑着调侃：“迟到可是要扣钱的哦。”

　　“没关系，”伍示说，“今天没关系。”

　　林暄安很有兴趣：“为什么？”

　　伍示站起来，拿下书包放到鞋柜上，边往里面走边说：“因为刚刚听到了很好的话，心情特别好，所以没关系。”

　　林暄安吹了个不正经的口哨，笑着说：“你的霍老师表白了？”

　　伍示开冰箱的手一顿，他偏头拧着眉瞪着林暄安：“就算再扣我钱我也还是要再强调一遍，不是，我不是同性恋，霍愉也不是，你都四十岁了，能不能成熟点，总开这种中学生的下流玩笑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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