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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蚌
祝落与红绫话毕,看了看四周,池雨知道祝落是在找自己,便努力把自己缩进阴影里,试图减弱自己的存在感,而祝落扫了一圈便看见了缩在一旁的池雨,转身直直向他走来。
“怎么了”,祝落摸了摸池雨发顶,“不开心?”
“她喜欢你。”
池雨声音闷闷的,听不出什么情绪来。
祝落捏了捏池雨的脸,“好酸。”
池雨一本正经的耸了耸鼻翼,“酸吗?一点都不酸啊。”
祝落笑着看着池雨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祝落是在说自己吃醋。
“你你你..”
池雨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她一直在向这边看。”
“是吗?我都没有注意到。”
从祝落这个角度来看,池雨唇瓣微张,露出不太尖的犬齿,不用看都知道那截绸缎下的眼睛里盛满了委屈,水气氤氲的,好像下一时就要下起漫天的雨。
池雨还想张嘴说点什么,但是又什么都没说出声来。
祝落微微低头,在红绫的目光之下亲了池雨的脸颊,“好酸,就连脸颊也都是酸的。”
池雨反攻为主,捏住祝落下颚,对着他的薄唇恶狠狠的亲了上去。
二人分离,祝落啧了一声。
“小狗”
“你说什么?!”
“小狗”,祝落笑着舔了舔下唇上被池雨犬牙咬出来的细小伤口,“我来教你如何接吻。”
祝落重新亲了上去,仔细描绘着他的唇舌。
池雨愣在原地,如同被施了定身咒一样动弹不得。
“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池雨别过脸去,看着手边的沙幕。
祝落不言。
池雨等了一会儿又悄悄把头转了回来,发现祝落正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
他突然感觉自己就好像是个猎物,即便左冲右撞也冲不出祝落布置下的陷阱。
池雨气的狠狠的扬了下手里的沙。
“不可以”,祝落道:“不可以扬沙,沙会扬到别人眼睛里的。”
池雨哦了一声,把手里的沙松开,他看着祝落,黑色的瞳仁如一泓清泉,水面上映的皆是自己的倒影。
他皱了皱眉,又咧了咧嘴,泉上泛起了涟漪。
“干嘛”,祝落刮了刮池雨的鼻子,“呲牙咧嘴的。”
“你上次说你喜欢我”,池雨心一横开了口,“你是只喜欢我一个吗?”
池雨越说声音越小越没底气。
如果祝落说不是,不是只喜欢他一个那他应该怎么办呢。
他长得没有沐棠好看,眼睛还有一只是蓝色,是个活死人,灵力也不是太强,好吃懒做,池雨在自己心里一桩一桩的数落下来,自己真是一无是处,没有值得被喜欢的地方。
那怎么办?
要和其他莺莺燕燕一起争宠吗?
可是自己挣的过旁人吗?
“你怎么会这么想?”
果然,池雨的眼泪不争气的开始往外涌,如果祝落不要自己了,那他就悄悄离开,也不去麻烦沐棠他们了。
“我当然”
“只喜欢你一个人了。”
池雨一口气差点没喘的上来,“你能不能一句话说完。”
“我当然只喜欢你一个人了。”
祝落又重复了一遍。
池雨闷闷的哦了一声,“你以后会三妻四妾妻妾成群吗?”
祝落给了池雨一个爆栗,“你都是从哪看的这些乱七八糟的。”
“是不是又是那些话本。”
祝落语塞,他平生第一次生出回去就把这些话本都禁了,乱写的都抓起来的这种想法。
祝落拉着池雨,“你想不想知道你身上这块无事牌是哪来的?”
“是我娘给你的。”
祝落道。
“你娘?给我?我见过你娘亲吗?”
“你都忘了。”
池雨下意识摸了摸腰侧的墨玉无事牌,入手一片温润冰凉。
“我和你说过吗?我父母双亡。”
“我父亲祝正澜被他弟弟,也就是现任朝天阙的阙主设计变成了尸鬼,母亲和年幼的我那时在书房外面看见了这幕之后,母亲带我仓皇逃出了朝天阙,我们穿过了上阙,中阙,下阙,又在下阙苟且度日,等待时机逃出朝天阙,到了尸地。”
“那时候林前辈正好在坐诊,她救了我们母子二人,又为我们提供遮风避雨之处。”
池雨睁大了眼睛。
“但是后来,我母亲因为心力交瘁,气郁而死。”
“那你娘亲...为何要送我这块无事牌。”
“因为那时候你天天黏在我身后,我去哪你就跟去哪,跟我的小尾巴一样,就像现在,我母亲以为当时的你是个小女孩,便把这块信物留给你,订为娃娃亲。”
听到娃娃亲这里,池雨的脸唰的一下变红,“那你后来怎么离开了?”
“少年血气吧,我母亲让我在尸地安稳的呆一辈子,但我却心有不甘,当时我是怎么对林前辈说的。”
祝落闭着眼睛想了片刻,火光打在他的半边脸上,另一侧隐没在黑暗里,“我说,我要重回朝天阙,重回上阙,重回权利的中心,在祝正鸿最风光最意气之时把他狠狠扯下”,说到这里,祝落笑了下。
“现在来看,这些都没有多大的意义了。”
鹿哨响起,众人洒酒祭火,颂唱祭文,仪式过后继续欢庆。
池雨和祝落都被拉进篝火旁跟着一起喝酒。
“来者是客。”
一个姑娘把酒塞给池雨。
池雨看了眼祝落,不知该不该喝。
姑娘哎哟了一声,“妻管严吗?”
祝落顺其自然的拿过池雨手中的酒杯,“哪里...只是他身体不好,禁不住这烈酒。”
待姑娘走后,池雨忍不住低声对祝落嘟囔,“妻管严妻管严妻管严。”
祝落学着池雨的模样,“我就是妻管严妻管严妻管严。”
池雨推了祝落一下,“别学我说话。”
祝落也跟着道:“别学我说话。”
“学人精。”
“学人精。”
“就知道学我说话。”
“就知道学我说话。”
“你幼不幼稚。”
“你幼不幼稚。”
池雨冲祝落龇牙咧嘴扮鬼脸。
祝落学着池雨的模样呲牙裂嘴扮鬼脸。
“你真行。”
“你真行。”
池雨一想祝落还没叫过自己相公,便道:“相公”
祝落笑着应了一声,“娘子”
这怎么跟说好的不一样?
“娘子?”
祝落也跟着学道:“娘子”
“祝落是坏蛋。”
“池雨是坏蛋。”
池雨别过身去,“懒得理你,别学我。”
祝落把池雨拉了回来,“就想理你,就学你。”
“你是学人精吗?”
“我是学人精,但就学你一个。”
池雨撑着脸在火光之下看着祝落。
“祝落——”
祝落嗯了一声。
”祝落——”
“我在”
“祝落祝落祝落——”
祝落看着池雨。
“想喝一口,就一小口。”
祝落把酒杯举高,“你喝不了这种酒。”
池雨好奇心害死猫,越是不让他喝他越想喝,“为什么啊。”
“这里面有鹿血”
“鹿血怎么了?”
池雨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拖长了音调,“大——补——啊”
祝落想起在中阙之时,池雨如飞蛾扑火的往自己身上窝拱,忍了一次不代表还能忍第二次第三次。
祝落把酒倒在沙上,“不能喝”
池雨撇了撇嘴,“好吧好吧。”
话虽如此,越是命令禁止,就越会让人跃跃欲试。
池雨又偷偷向那姑娘要了一杯。
“这就对了”,姑娘给他倒了满满一杯,“不喝不是真男人,喝了立马让你重振雄风,找回做男人的尊严。”
池雨浅酌了一下口,呛的要掉眼泪,真是好奇害死猫,他不想尝了。
大漠里的姑娘可比寻常地方要泼辣上许多,她扶住池雨的酒杯,“开弓没有回头箭,喝酒也没有只沾唇的道理。”
池雨忍痛喝下,真是从嗓眼一路辣到胃里,辣的他头晕转向不知东西。
他后悔了,果然不听祝落言,吃亏在眼前。
池雨晕乎乎的去找祝落。
“你喝了?”
池雨自欺欺人的摇了摇头。
祝落像提兔子一样捏住池雨的耳骨,“你看看你脸红的。”
“我错了”,池雨垂下头,“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喝了。”
“我说没说过不要随便吃喝旁人给的吃食。”
“说过说过”,池雨一副任由祝落说教的模样,有一下没一下的用头顶着祝落。
“馋死你算了。”
祝落还说了什么池雨已经全然听不见了,只知道抽抽噎噎的缩成一团黏在祝落身上。
夜半华宴散场,灯火黯然,风沙卷过,徒留一片萧瑟,即便如此池雨却觉得如坠烈焰熔浆。
“祝落”
池雨小声的呜咽着缩卷在沙地上,试探着摸向祝落,却只摸到了一截炎红色上绣着金线的衣襟。
“帮帮我啊”
“帮你?”
祝落立在一旁如同端居瑶台之上的谪仙,声音从虚无缥缈遥远的云端传来。
池雨无助的点了点头,口齿不清道:“帮我,帮帮我吧。”
“为什么帮你?”
为什么帮他,池雨辗转反侧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对
“娘子,你是我娘子。”
祝落不言。
池雨只觉得有烈火灼身,灼的他化为一汪春水,“相公”,他终于憋不住了,“相公,好相公,帮帮我吧。”
他眼半睁半阖之间只觉得祝落走近了些,他衣襟上鎏金的丝线蜿蜒而至,化成无尽的焰火。
凭什么?
凭什么祝落这番整衣危坐的模样。
弄脏他,把他从云端上扯下来,非让他坠入红尘不可。
“祝落”,池雨强忍住啜泣,“你是不是不喜欢我,还是你不行?”
紧接着他又小小的哼了一声,“我就知道你不喜欢我,骗子,大骗子。”
池雨边说边慢慢挪远,试图远离祝落。
但他也就刚刚仅挪了一步就被扯回。
“我不喜欢你?”
“我骗你?”
“小没良心的。”
池雨像是深海之中的白蚌,只不过在被祝落撬开蚌壳之后,里面孕育的并不是珠母,而是一颗在夜中散发着淡淡光辉的明珠。
“我不行?”
一滴汗顺着祝落的下颚线滑落在池雨背上,池雨被滴了个激灵,而后用手肘着要向外逃跑。
池雨一口气差点没喘的上来,哽咽道:“你行你行,是我不行,是我不行”。
祝落长臂一挥把池雨又拉了回来,池雨哭的更厉害了,一颗一颗泪晶顺着二人交缠在一起的衣襟滑落,淹没在如海的沙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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