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33个兵[士兵突击]

　　第二天一大清早。伍六一等人就接到了评估通知。没人知道要评估什么,六个新兵或忐忑或平静的站在会议室门外。然后一个接一个的被叫了进去。

　　吕海洋出来的很快，同时他兴致勃勃，脸上的开心劲甚于他以往的任何一天。伍六一看他想，这可真好，这么容易开心。

　　吕海洋出来后叫了郑英伟。郑英伟呆的就有些久，他出来时的脸色还有些涨红，但他假装平静的脸上也有着认同的欢喜。而他叫到了伍六一。

　　伍六一眯着眼睛，看了眼 随着太阳的升起，尽数散去山间雾霭的晴朗天空，他抬步进了会议室。

　　一进门就能发现屋子的中央摆放着的一把椅子，而椅子的正对面就是他们受训期间的总教官袁朗。袁朗的身旁还坐着另外三名高级军官。其中一位甚至是个大校。

　　那是A大队的最高指挥官铁路。伍六一知道这一点。他向铁路袁朗等人敬过礼后又扫视了一眼 一旁打字记录的文员，默不作声等待这场评估的开始。

　　袁朗从伍六一 一进门起就在观察他，而现在他冲那把椅子抬了抬下巴“坐”

　　伍六一依言坐下，多年训练出来的身姿依旧笔挺有力。袁朗看着他毫不掩饰自己眼里的欣赏，于是开口就很直白“我很喜欢你”

　　看出伍六一有些惊讶，袁朗就笑了“别惊讶士兵，从你们选拔那天我就很喜欢你”说着他顿了一下“当时你距离终点只有几十米，可你抽出了信号弹……”

　　伍六一也回想起那天的选拔，但他已经不想再提。他也不明白袁朗为什么要在这场评估中提到这一点。

　　像是知道他的疑惑，袁朗轻声解释“只是很庆幸，你这样的兵如果在终点前退出，我会很遗憾”袁朗这样说着，又回想起那天伍六一和严铮爬到终点前的样子。距离这么久，他还是很动容。

　　可伍六一打断了袁朗的回忆。如果说他曾那么努力的想要来到这里，现在他就有多么迫切的想要离开这里，

　　伍六一不喜欢和人磨唧，于是他直接问道“不知道我的离队申请，大队什么时候能批下来”

　　铁路没出声，只是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袁朗。他怎么不知道有什么离队申请？

　　而袁朗虽面不改色，心里却在不断苦笑。这个兵哪都好，就是固执的要命，认准的事情轻易不会改变。他得打直球了。

　　“为什么一定要离开”听袁朗这样问，伍六一眼睛都不眨的直接回道“这里没有我想要的，而且我很失望，我现在不能相信这里”

　　伍六一实话实说，他现在真的不能分辨真假。他不知道他的战友到底是友善还是傲慢。他不知道他的指挥官到底是善扮恶，还是恶装善。

　　他经历了太多的失望，甚至到感觉到绝望。他想不明白这一切，他觉得这里实在太复杂。

　　‘自己真的不适合这里’伍六一想着，连长那样轻松温暖的地方才是他的‘家’，而他想回‘家’了。

　　“如果我们曾让你失望，我跟你道歉。虽然那就是我们想要的”袁朗只是听伍六一这么说，他不假思索的就直接给伍六一道歉。而这让一旁端坐的铁路等人不禁侧目。

　　伍六一有些震惊也有些无措，他看着袁朗，这人总在骗他们，但他从没有过道歉。就是在严铮溺水住院后，这人都没有道过歉。伍六一的嘴唇翁动。但他还是没有说话。

　　袁朗看他这样，紧接着说道“不知道你可不可以给我个机会，把让你失望的地方都说出来。这样也许你听过我的解释，会减少一些失望。当然如果你听了之后还是想要离开，那我绝不会再阻止”

　　袁朗的话音刚落，伍六一已经将一个名字脱口而出。而这两个字更像是在他的唇齿边徘徊了许久。他不吐不快。

　　袁朗听了倒是毫不意外，他甚至一脸的轻松“严铮没事，他现在就在师侦营。其实他第二天就去了师侦营…”

　　看伍六一震惊的瞪大了双眼，袁朗笑出了声“不用太惊讶，他当然没事儿。当初他刚刚溺水，齐桓就发现了”这人说着还挤了挤眼睛“你不会真的以为老A那么多人一刻不离的站在岸边就是为了看你们的热闹吧”

　　袁朗还有心思打趣，伍六一却吐不出完整的字句。严铮的溺水是彻底打碎他对A大队向往的重锤。可现在袁朗却跟他说严铮没事？

　　‘可严铮要是没事的话，他怎么没回来接着受训？’伍六一紧接着想问。可他在看到袁朗紧盯着他的双眼。瞬间就明白了，是因为他……

　　袁朗看着伍六一恍然大悟的样子，心里并没有轻松下来。因为他知道接下来才是重头戏，这人肯定有很多的话要问。

　　果然这边刚想明白的伍六一还没等轻松下来，愤怒又已经涌上了他的心头。为什么？袁朗为什么要这么做，就为了让他失望吗？他怎么能？！

　　“失望是件很可怕的事儿，因为人想要活着 就永远得有希望，哪怕缥缈…可我们是军人，六一
　　…我们要面对的，很多是人性里难以想象的恶。我们也并不是总能看见希望，我们甚至会经常身处绝望……我想要你们学会在失望中生存，甚至在绝望中也能生存”

　　袁朗不给伍六一质问的时间，他轻缓的说着，语气格外的诚恳真挚。

　　“你和严铮是老战友，你们一起在已经被你们刻到了骨子里的七连经历过太多的美好和艰难。于是只要你们在一起，无论遭受什么样的困难挫折与失望，你们总能依偎取暖。

　　可我想要的！是你们所有人从进入A大队起，就感受到一种没有希望的生活。那是和你们以往完全不一样的生活。没有友善的战友，只有轻蔑的老兵。没有关怀的连队，只有冷漠的基地。更没有体贴入微的连长，有的只是一个作威作福的变态教官。”袁朗说着扮了个鬼脸，但他的眼睛里全是伍六一从没见过的温柔关爱。

　　“我想要你们学会和失望作战，和自己作战！特别是当仅剩下你们自己的时候…”

　　袁朗看着伍六一，看着这个他喜爱的兵。眸子里闪动着的是惊人的光芒。他从不想毁灭他们的希望与理想，他只是想他们学会在没有这些时也能好好的生存。

　　“所以为了让我更清楚的明白什么是绝望，你们就趁着机会，故意送走了严铮？……为了让我相信这里就是个冷漠无情地方。你们还真是费了不小的心思啊”好半响，回过神来的伍六一苦笑，他终于知道这A大队为什么一点也不像个部队，为什么袁朗从进入这个基地会有这么大的变化。

　　“多经历一些绝望是好事儿，特别是在你们还没真正经历过的时候”袁朗靠坐在椅子上给伍六一最后选择的时间。

　　伍六一已经被说服，但他还有些不甘心。于是他半真半假的说道“我怎么知道你现在不是在骗我？”

　　袁朗笑了，这个兵是他的了！

　　“从昨晚开始，你看见的一切都是最真实的A大队”说着袁朗正襟危坐，正式又正经“伍六一，你愿意来老A吗”

　　伍六一看着袁朗，下定决心后他不再有任何的迟疑。虽然他曾经怀疑否认过老A。因为严铮因伤退训时，袁朗们的冷漠无情。

　　但现在知道了这一切都是假的。除了最开始的生气，伍六一有的只是庆幸。他庆幸严铮没有真的受伤，他庆幸他想来的A大队就是他想象中的样子。

　　伍六一想着，起身敬了个礼“我愿意”说着他转向袁朗“队长”

　　点了点头，袁朗终于放心来。示意伍六一可以出去了。

　　等伍六一离开后，一中队长田鑫来了精神“真这么喜欢这个兵，还道歉？”

　　袁朗瞥了他一眼“对什么兵要用什么样的方式，这个兵正直、较真、宁折不弯，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有错就要认。当初他拿着报告来找我时，我就跟自己说，只要他通过选拔，说什么我也要留下他”

　　袁朗看着手里的资料，他是真的很喜欢伍六一这个兵，他喜欢他为许三多抽出信号弹那一刻的牺牲，他喜欢他为严铮一次又一次的直言，打报告那一刻的正直洒脱。他也喜欢他在通话器里坚定的说着求援，却一刻不停 向中枪的战友靠近那一刻的英勇与情义。

　　这个兵有着最纯粹的内心和坚守。他想要他！

　　出了会议室的大门，通知了下一个要被评估的范胜。伍六一转了一圈后，先跑去打了电话，现在他们不再受通讯的限制。

　　等放下电话时，伍六一终于彻底的放下了自己的心。他一时间竟感觉这基地的花草都莫名的嫩绿。

　　想了想伍六一突然拔腿就往宿舍里跑。宿舍中费宇没在，他们今天评估，老兵们还是照常训练。

　　伍六一进门后快步来到了自己的柜子前，他动作麻利的将堆在里面的背包取了出来。

　　这背包还是他在打报告时顺手打好的，然后一直没有被他取出来。毕竟那时的他已经做好了随时离队的准备。而现在他要在这里安家了！

　　伍六一想着 安家自然就要把家当都拿出来。于是他小心的把自己的宝贝一一掏了出来。

　　这里有史今送给他的礼物，也有着七连、机一连、甚至师侦营的战友送给他的纪念品。伍六一
　　一件一件的将这些都摆放到了自己的桌子上。看着这些终于找到了位置的物品，伍六一渐渐露出了轻松的笑容。

　　……

　　那天评估后，六个新兵中只留下了五个。

　　分别是伍六一、郑英伟、吕海洋、范胜、和包伟。而李小乐第二天就被越野车送走了。伍六一没问，那天在飞机上看老兵们对李小乐的态度，他就知道那人没有通过演习。‘可惜了’伍六一想着，都走到这里了。

　　但他很快就没心思再考虑什么李小乐，因为第二天他就又看到许三多和成才了，在看到许三多的一瞬间，伍六一拍拍脑门才想起来。他来这A大队都快四个月了，还一次都没见到过这两个人呢！

　　许三多还是那副傻乎乎的样子，围着伍六一笑。而成才看着伍六一除了不好意思 更多的就是愧疚，他没办法忘记自己曾为了进老A丢下伍六一。

　　午夜梦回时，成才不止一次的被松林旁自己决绝的背影惊醒。如果说他觉得自己特别对不起高城，那对伍六一 他的愧疚不差分毫。

　　看出了成才的不自在，伍六一反而笑了，他早已经听高城和严铮说过成才的变化。而且他也从没有怪过这人丢下自己。以当时的情况他就是进不了A大队。

　　况且成才已经有所改变，他为什么还要揪着过去不放呢？看着眼前目光平静坦诚的成才。伍六一向对许三多一样，一把搂过他的肩，同时轻轻锤了他一拳。

　　伍六一没说话，大老爷们兄弟间那用那么多的废话。

　　而成才在被伍六一揽过去的一瞬间，就红了眼眶。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大的情绪波动了，可现在他真的忍不住。

　　不能控制的大力回抱住伍六一，成才双眼发红的同时笑出了自己的小梨涡。现在的他终于觉得自己什么都得到了。

　　“班班副，我早就想来了看你了，真的。可是，可是队长他不让”许三多露着他的大白牙，一句话说的是磕磕绊绊。

　　见到伍六一他很高兴。而且他终于能回来三中队了。二中队也很好，但他更喜欢三中队。

　　原来早在严铮和伍六一来受训之前，袁朗就将许三多和成才二人都撵到隔壁的二中队去了。然后这人还一点也不客气的说，他俩这一阵的寝食起居，训练日常都在二中队进行，直到严铮和伍六一正式加入老A后他们才能回来。

　　当着成才不敢置信的目光，袁朗面不改色，镇定自若的解释说，他们在会严重影响严铮和伍六一的受训效果。

　　可成才怎么都觉得自己就是被队长赔给二中队队长杨旭了呢？特别是当他要一整天都泡在靶场里，与二中队的队员随时进行枪械的‘交流学习’……

　　成才尝试提出过归队，二中队队长却说什么也不肯放人。杨旭说了，他是他被袁朗敲诈去了那么多的好东西，才好不容易薅来的羊毛，当然要人尽其用！

　　那天成才听了杨旭的这番话后，默默抱紧了自己的狙/击/枪，他无奈看着身边傻笑的许三多“三呆子！咱俩被队长给卖啦！”

　　当然杨旭才不管被自己领回家的枪王觉不觉得自己被卖了，反正他是把人尽其用这句话发挥到了极致。

　　于是在严铮伍六一他们受训累成狗的同时，成才也是每天都忙的脚打后脑勺。他一点也不吝啬自己关于射击的技巧与感悟，他将这些都一一分享给了二中队的战友。

　　而这样的交流学习从来都不是白忙活。这段时间二中队的一些射击稍差的兵都已经有了不小的进步。虽然还是比不过百发百中的成才。

　　可就是二中队枪法最好的那个也比不上成才的精准。这天听着成才的射击靶数，杨旭再一次确认成才在整个A大队都能叫的上号的枪法已经比起老三不差多少。他开始惦记起别人地里的南瓜。

　　杨旭半开玩笑不太认真的挥动起自己的小锄头。而成才坚定不移的认准了袁朗。这让挖南瓜不成的杨旭一阵叹气。

　　但是没办法，这已经种在别人家地里的南瓜拔是拔不出来了，尝尝味道也行啊。

　　就这样，一连近四个月的时间，成才每天都在和二中队的兵交流学习。当他终于接到可以回三中队的命令时，成才简直想抱着许三多大哭一场，在二中队他太难了……

　　听了许三多和成才的经历后，伍六一深感同情的哈哈大笑。

　　那天老七连的三个兵，又聚在了一起，他们聊了很久，他们都在等一个人归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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