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33个兵[士兵突击]

　　见过了新的一排长魏东，严铮虽然还和他不太熟悉，但只看这精气神就能知道这兵肯定错不了。

　　他多鼓励了两句，但魏东似乎也只是来看看，也像是不想打扰他们的叙旧，说了几句话也就离开了。

　　严铮目送他走，然后笑着摇摇头，这一看就是个新兵蛋子，莽但可爱。也不再多聊魏东，严铮问起了连里的老兵。陈宇他们说的兴起，严铮也听的高兴。

　　直到又是一阵当当当掩盖不住兴奋的敲门声响起。严铮哭笑不得，估计又是来找他的。看来他回来的消息已经传遍三连了。

　　果然，敲门的兵还是奔严铮来的，而且这回进来的还是甘小宁和马小帅。

　　看着马小帅，严铮想‘好嘛这不止三连，看来二连也都知道了。’

　　严铮止不住的笑着，而甘小宁早已经扑了上来，动作做了一半，他突然想起自己这是在连部。赶紧立正敬礼。马小帅也是。

　　陈宇就笑了，他当然知道甘小宁这只是太高兴了，毕竟他们和连长可都是老战友了。他能理解。

　　和王喻、曹继辉对视了一眼。他想给他们腾出独处的空间。严铮看出来了。赶紧说道“我去看看猴子，大嘴他们”

　　严铮当然不能让陈宇把连部腾给他。再说他也想去看看三连的兵。陈宇三人自然不会不同意，他们就是这么从副营长手里打劫来的连长，就是现在又被劫走了。

　　出了连部，甘小宁一声欢呼，直接搂住严铮的脖子“好你个老严！回来都不第一时间通知兄弟，枉费我还这么惦记你们！”

　　严铮笑着搬他越收越紧的手臂，辩解道“我这不是去看连长了吗”甘小宁听了嘻嘻哈哈的也不放他，好久不见严铮，他真的太高兴了。

　　马小帅也是一副激动的不得了的样子，比起甘小宁，他倒是收敛一些，只是笑着叫排长排长。严铮手上也不真用力，任由甘小宁锁着他，转头和马小帅说起话来。

　　他笑的轻松又自在。心里再也没有了一丝的沉重。这些是老七连的兵能带给他的，这是不一样的。

　　一路笑闹，严铮最后来到了三连的兵堆里，就像他猜的那样，三连的兵都知道他已经回来了。

　　当初送他时哭的最惨的李锐又哭了，严铮见状赶紧哄了一番。与此同时他也终于知道了这兵大嘴李的绰号是怎么来的了。这兵哭起来喜欢咧着嘴哭，然后还爱哭…

　　严铮搂着李锐哭笑不得，一通安抚。好不容易哄好了，被兵们包围着，叽叽喳喳声中严铮觉得自己很幸福。

　　但这远远没结束，严铮今天的最后一站是小餐厅里和李平安的聚餐。李平安忙完了手头的事儿，不顾众兵的抗议，直接抢走了严铮。

　　坐在小餐厅里，严铮感觉自己的耳边终于安静了下来，今天他的耳朵从踏进师侦营的大门，就再也没清净过。

　　笑着开了瓶啤酒。李平安看他这样，也笑了，他们搭班子这么久，他自然知道严铮在笑什么。
　　两人也不用所说，只是相视而笑，碰了一杯。

　　严铮没敢多喝，李平安也是，两人意思意思的一人一瓶啤酒，话倒是聊了不少。最后李平安去晚点名时，严铮还觉得意犹未尽。

　　但来日方长，他想着，最后回去找自家连长了。

　　晚上严铮是睡在高城的宿舍的，他本想去家属驻地处的旅馆对付一宿，但高城没让。一是他要住好几天，也不能天天对付。二是出去住后每天来回进师侦营麻烦又折腾。

　　而且高城说那边的家属楼正在分批次重建，周围的旅馆爆满，都还住不下军嫂们，他就别去占地方了。

　　严铮听了，也就放弃了这个打算。但他不住旅店也不能去住原来的连长室。没满编的士兵宿舍倒是有床位，可那也没他的褥具。再说他住那儿也怕别的兵不自在。

　　严铮想了想，最后也只剩在连长这里打地铺的选择了。

　　高城对他要睡在自己的宿舍倒是没什么意见，就是觉得打地铺这个月份太凉了。但他的宿舍也就是标准的军官单人板床。还不如士兵的上下铺。严铮也没地方睡，只能打地铺。

　　高城转悠了好几圈，也没办法，最后他亲自跑去找了司务长，多领了两套被褥。于是现在严铮躺在多层的被褥里还觉得挺暖和的。

　　此时熄灯号已经吹了好半天，严铮睁着眼睛还是睡不着。想了想他轻声问道“连长，你睡了吗？”高城翻了个身，低声道“没睡”

　　严铮一听，瞬间来了精神，他翻身坐起，用被子把自己裹好，也不忘压低了声音“我还以为你睡着了呢”高城也不管他，只是闭着眼睛“哪有那么快”

　　严铮笑了，其实他坐起来也没什么要说的，就是总觉得能和连长睡一起还挺有意思的。七连改编时，连长曾和许三多睡过一间屋子，但那时他只顾着难过了。

　　想起七连，严铮的情绪也不像刚坐起时那么高昂了。他有一下没一下的扣着指甲。今天一天的热闹与开心也掩盖不了他内心的彷徨与迷茫。

　　严铮不知道怎么说也不知道该跟谁说。但如果他想说出来，那连长就是他唯一的选择。

　　严铮的声音很低沉，“连长，我想起七连了…”高城没动也没说话，其实他也是。

　　他很久没和人睡过一间屋子了，除了在七连当排长时。他和另外两个排长睡在一起过。但那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上次有这种经历还是和许三多，想起那晚，高城早已经不在难过。他已经看开了，那晚他学到了太多。但那都和许三多有关的，而这个兵那晚一宿都没有露面。

　　想到这，高城突然问“那晚你到底去哪了”严铮一愣，明白了高城问的是七连改编那晚，他回想了一下，笑了笑“我在宿舍”

　　黑暗中，高城勾起了嘴角，“还以为你在外面哭一宿”裹了裹被子，严铮有些不好意思，但他还是实话实说“宿舍里哭了一宿”

　　高城不能想象他大哭的样子，严铮向来沉稳。于是他轻笑出声。但很快高城就想到自己那晚也哭了，想起那时的心情，他的笑意也就慢慢止住了。

　　偏偏严铮也想到了，他还哪壶不开提哪壶“连长，那天其实我都听到了，前苏联军歌里你哭了……”

　　高城不自在的翻过身背对严铮，但他没反驳。

　　严铮扣着手指，接着说“那天我看到三多就站在门外，又听见你在屋子里大哭。我也止不住眼泪……当时就觉得七连散了，我的心都碎了”

　　严铮的声音很低，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出其中的颤抖，但此时夜深人静，高城轻易就能发觉出里面的情绪波动。

　　高城翻过身面向严铮。此时没有开灯，但月色很亮。虽看不清严铮说这话时的表情，但高城能清晰的看见他闪亮的双眸。高城默不作声，只是听严铮接着说道“七连散了，我感觉我的家没了，但连长你说过，只要七连在我心里，他永远都在哪儿……”

　　严铮一直在说着，特别是在重复他说过的话时，更是不自觉的加重了语气，就像是在劝慰自己。
　　高城不知道他不是常常这样安慰自己，也没听出来他是否释怀了七连的改编。但他已经释怀了，而且他希望七连的兵都能够释怀。

　　想到这，高城轻声问他“那你现在找到‘家’了吗”

　　严铮一愣，抠手指的手都顿住了‘家？……’他找到‘家’了吗？他不知道。三连是他的‘家’吗？A大队会是他的‘家’么？他真的不知道…

　　没听见严铮的回答，高城也不在意，他另起了一个话头“其实你们走的那天，我在窗前看到了”严铮看向高城，他和六一去老A的那天，连长没去送他们。

　　黑暗中，高城不自在的动了动，又想起自己那天的状态，他轻声说“看你们离开，我的心好像都空了”

　　严铮听着，这样坦诚、柔软的连长是他少见的。

　　高城很少和人说起自己的内心，特别是和自己的兵。于是就算对那个他特别喜欢的更是他一下连就带着的班长史今，他也不怎么提起自己。

　　不光是因为史今那人看的多，说的少，他生怕对不起他。也是因为那人自己的内心就已经很沉重了，他不想让史今更沉重。而且他们也不相像，很多时候他们并不能相互理解。至于伍六一，那就是只装甲老虎，他们又太过于相像，所以反倒也不适合聊内心这种走心的东西。

　　只有严铮，这个从一下连就跟着他的兵，这个他亲手从团长那里接来的兵。他们出身相似，军校经历相似，就连想法有时候也相似。

　　他们对视一眼，就知道对方想干什么，想说什么。高城想，知己也不过如此。他曾以为他们两个会一起走很久。

　　但就像七连，人生总有各种各样无可奈何的离别。他从七连的改编中学会了释然，在伍六一和严铮的离开中学会了坦然。

　　他越发的明白无欲则刚有容乃大。

　　于是他也希望严铮‘家’的定义不应该只局限在七连上，他希望严铮能在七连以外的地方找到新的‘家’……

　　高城语重心长，可严铮听了只是沉默，如果说七连的改编是无可奈何，那他的离开就是人为的可避免。想到这，严铮的心情更加黯然。也许他真的错了。

　　高城许久没听见严铮说话，侧头向那人看去，只觉得他连头都低下了。回想了自己刚才说的话，高城觉得严铮可能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他赶紧解释道“我不是说你们的离开伤我的心”

　　严铮抬头看他，真的不是吗？高城像是明白他的疑问，再次肯定到“不是的”

　　想了想高城接着说道“我感觉心空了，那是因为家人离开了，你、六一、今儿、小宁、何立、少明、三多、成才、小帅……”

　　高城一个接一个说了很多人的名字，但他说不完。于是最后他笑了“你们太多人对我来说很重要，你们就像是我的家人。你说七连是你的家，确实那也是我们所有人的家。虽然有一天这家塌了。可家人都还在！我们可以难过，但难过后，就不再重新盖房子了吗？难道要永远飘荡在瓦砾间的七连里吗”高城和严铮说，也是在和自己说。

　　他觉得这比喻也许不太好，但他想表达的只有一个意思，那就是严铮该重新找个地方安家了。不是把‘家’安在他的身上，而是要在他的心里找到一个真正能让他安心的，能够放下自己的地方，安‘家’。

　　严铮听的明白，他想说，连长你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但他不能这样说，他听懂了连长的意思，再这样说连长肯定会担心，因为连长是如此的想让自己有个‘家’。

　　可他还没找到，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找到。想到这严铮只能用玩笑话结束这个话题。“连长，你这意思好像我该嫁出去，成家了，哈哈”

　　听出严铮话里的躲避，高城除了叹气也只是无奈，他翻了个白眼，蒙头睡觉“睡觉！臭小子！”

　　严铮嘿嘿一笑，重新躺下，寂静中，他的笑容在黑暗里越来越小，直到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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