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河神她没有前任

　　庄霄最近的工作效率有些低下。
　　当然，公司的其他人并没有发觉，各个岗位的员工，依然在为追赶他的一个想法就忙得火急火燎，项目的推进速度也快得一如之前。
　　一切都在计划内，但庄霄还是敏锐地发现了自己的不同。

　　工作时，思维会忽然生出凝滞。一场短短三分钟的项目点评，他居然有过一瞬间的脑中空白，险些忘了词。
　　生活中也是，完全放松时会恍神。但是跟以前不同，以前发呆时脑中也会天马行空地闪过各种构想。
　　现在，发呆就真的成了发呆。他想不到，有一天他脑中居然真的能做到完全放空，什么都不去想。

　　发现自己身上的不同后，庄霄倒是怀疑过是否是休息不足引起的，但他很快就把这个怀疑打消了。
　　因为他最近睡眠都很好。一觉到天明，白茫茫的，还没有梦。

　　晚上九点钟，庄霄忙完手头的事，关掉办公室的灯往外走。

　　因为要节约通勤时间，公司搬到市中心时，他就在附近也买下了一套房子。
　　从大厦出来走到小区门口，只需要十分钟不到的时间，工作忙的时候他晚上就直接住在这里。

　　等待电梯缓缓上升的时间里，庄霄又走神了。
　　他眼神涣散，对着电梯的门，脑中又是白茫茫一片空白。

　　“叮”一声，电梯门打开。
　　庄霄回神，想到刚刚完全不受控制的恍惚，忍不住皱着眉捏了捏额头。
　　他应该预约一个脑科的检查了，庄霄想。

　　这套房子基本只供庄霄晚上休息用。
　　家电都是助理帮忙置办的，打扫和布置则是家里的管家和阿姨的任务。
　　门锁完好，庄霄对家里的布置又一向不上心，因此在进门后，竟完全没有察觉到屋内摆设有人翻动的痕迹。
　　庄霄放下公文包，如常地脱下外套，解下领带，走进了浴室。

　　此时，与浴室呈对角线的主卧里，南珍珠睡得正香。
　　被晒过的被褥上有阳光的气息，这让南珍珠深深迷醉，梦也因此做得深沉。

　　启明市不是一个晒太阳的好地方。
　　一年十二个月，有三分之二的时间都在下雨。

　　春冬交替之际，是阴冷连绵的小雨。一入夏，台风天又会带来骤雨狂风。
　　秋季好一点，会有连续的艳阳天，但是时间非常短。冬天一来临，黏黏缠缠的小雨就又要开始了，断断续续地，有时能下一整个冬天。

　　南珍珠极不喜欢启明的天气。
　　她爱的是那种万里无云的大太阳天。

　　河水被晒得暖洋洋的，平坦的河床上，沙子也是热乎的。
　　螃蟹会聚集到一起，三三两两地挨着，背壳被晒得漆黑，一动不动地可以假装石头。
　　这时候，连河底的水草都是安静的，小虾趴在草叶子上面不动，游鱼的速度慢下来，岸上的白鹭也会打盹……
　　那是河底最安逸的时候，也是南珍珠最贪恋的……

　　庄霄冲了个澡，老公寓面积狭小，没有相配的衣帽间，他于是围着浴巾直接进了卧室。

　　衣柜门滑动的声响，让南珍珠洒满阳光的安谧梦境无端多出了一段杂音。
　　她皱着眉，似醒未醒地，眼睛张开了一条缝。

　　卧室没有开灯，借着客厅漏进卧室门口的的光，可以捕捉到衣柜前晃动的人影。
　　“在补充衣服么？”南珍珠半梦半醒，将来人当做了她爸的下属。
　　她白天扫过衣柜一眼，全是男士衬衫，太单调了，是有必要丰富下种类。

　　衣柜跟前的庄霄，身影一下僵住了。
　　南珍珠窝进被子里，迷迷糊糊又快睡着，闭眼前不忘声音模糊地叮嘱来人：“补几件我能穿的……”

　　身后响起均匀绵长的呼吸声，庄霄手里拿着衣服裤子，动作僵硬地缓缓转身。

　　“啪！”
　　卧室灯被他摸索着打开了，庄霄从而看清了室内的情形。

　　淡灰色的床铺上，被子凌乱地皱起，中间躺了一个长发披散、睡颜恬静的女孩儿。

　　庄霄罕有地脑袋宕机，搞不清楚现在是什么状况。

　　住这里几个月了，每天睡觉的卧室他还是熟悉的。
　　他低头看一眼床铺的颜色，抬头看一眼墙上的画，再转头看一眼床头的台灯……

　　确实是他家没错。
　　庄霄努力运转大脑，思索眼下情况的可能解释。

　　但大概是因为从未设想过自己会遇到这样的事，大脑重启了几回，都依次宣告失败。
　　一向冷静机智的庄霄大脑一片空白。
　　他咽了口唾沫，紧张地先穿上了裤子。

　　床上的人酣睡得打着小呼噜，庄霄整理好了衬衫，踌躇了几分钟，还是选择将她叫醒。

　　“小姐？”

　　被他轻轻叫醒的女孩儿只微微睁开了眼，眉头皱得死紧，一副准备发起床气的模样。

　　她醒了，庄霄就自觉后退了一步。
　　以防对方在被子底下可能穿着不整，他礼貌地选择侧身避开视线。

　　躺在河床上晒太阳的美梦，被衣柜门拉动的声响打断后，就没有再续上。
　　更可恶的是，对方还要再一次打扰她睡觉。

　　南珍珠揉着眼睛皱着眉靠在了床背上，不满地问：“干嘛啊？”
　　“我爸有什么吩咐？”

　　庄霄背对着，提醒她：“小姐，这是我家。”

　　南珍珠脑子还有些不清醒，初始不太理解她爸的手下强调这里是他家的做法。
　　把主家财产据为己有，哪个下属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于是，她换了个思路。
　　难道“我家”是指“南跃家”？
　　这是在提醒她已经被从家里分了出去，“她家”跟“南跃家”不是一家了么？

　　想到这里，揉眼的动作就停住了。
　　南珍珠满脸震惊地问：“怎么，我爸现在连我对房子的使用权都要收回了么？！”
　　“分家时一分不给已经非常过分了，我现在没其他地方可去，临时在这里歇歇脚都不可以么？”

　　她抱怨满腹，声音也不由拔得很高，庄霄条件反射地往后看了一眼。

　　女孩子既惊讶又气愤。
　　眉头皱着，眼睛瞪得溜圆，腮帮子也气鼓鼓的。表情明明很差，但因为样貌生得太好了，长发散落下来包着小脸，只会让人联想到气呼呼但没有攻击力的猫咪。
　　只一眼，庄霄就生出了似曾见过的恍惚感。

　　“你，是不是珍珠？”
　　“南十胜的妹妹？”

　　多么熟悉的问话。
　　南珍珠几天以前才听过，连语序都没变一下。

　　南珍珠心里对她爸的牢骚一下止住了，她皱眉认真看清了来人。

　　白衣黑裤，身量很高。
　　头发是黑的，皮肤是遭人妒的莹白色。高鼻深目，唇形也生得好，不厚不薄，是一副多情相。

　　“你是那个庄，庄什么来着？”南珍珠摸着头发，想不起名字。

　　“庄霄。”
　　记忆被抹除过的庄霄，只以为南十胜在妹妹面前，也会频繁提起自己的好友。完全没对南珍珠能叫出他的姓氏起疑。

　　“噢对，庄霄……”
　　南珍珠问：“你怎么在这儿？”

　　知道了对方是谁，荒诞不经的事情有了头绪，庄霄脑子就开始运转了。
　　他笑着问：“你家这套房子已经卖给我了，你是不是还不知道？”

　　南珍珠一下瞪大了眼睛。
　　她们南家什么时候沦落到变卖家产的地步了！

　　“什么时候？谁卖给你的？？”南珍珠忍不住提高了声音。
　　虽然南家的败家子层出不穷，比如，南珍珠就是这届翘楚。但作为南家代表的历任家主还是很靠谱的，从来没听说过家主名下的财产，也有被变卖的时候！

　　“有半年了。”
　　庄霄解释，“还是你哥哥给牵的线。”

　　南珍珠仍然不信，窝在被子里，掏出手机噼里啪啦地给她哥发微信。
　　不到两分钟，就得到了南十胜的肯定回复。

　　南珍珠放下手机，抬头看一眼站在床头的庄霄，再低头看一眼让她一番好梦的被子。
　　内心委屈又憋屈，狠狠捶打了两下床铺出气。

　　庄霄看着她这副有些气急败坏的模样，嘴角忍不住弯了起来。
　　南十胜讲起自己妹妹时，什么形容词都用过，聪明、机灵、乖巧、灵动、活泼……总之，什么词好用什么。
　　但庄霄还是从南十胜口中关于南珍珠的一二事迹上，看出了这个小姑娘真正是个什么性格。
　　霸道、古灵精怪……

　　这样一个小姑娘，却会做出这种迷迷糊糊进错家门的事情。
　　庄霄好笑，觉得她有些可爱。

　　他是笑了，对面的南珍珠却恼了。
　　她从小到大，还没有这么丢脸过！

　　她瞪了庄霄一眼。
　　要不是担心他变成个傻子，她非再给他抹除一回记忆不可！

　　南珍珠掀开被子就下床，庄霄看见，赶紧阻止。

　　原先叫醒她，是因为不知道她是谁。
　　如今知道她是好友的妹妹，庄霄自然不能做出半晚上将对方赶出家门的事。

　　“你今晚就在这里将就一晚吧。”庄霄边说边往外走，他贴心地带好门，留下话：“我睡客卧，有什么需要你可以随时叫我。”

　　他把话说得很漂亮，但是南珍珠完全不领情。
　　她居然稀里糊涂地睡到了别人的地盘！

　　南珍珠看看表，已经是晚上十一点。
　　白杨河是不可能回去的，她家人分处的其他三个地方，她也不乐意去。
　　南珍珠掏出手机订酒店。

　　十分钟后……
　　南珍珠看看屏幕上“银行卡余额不足”的提示，满腹憋屈地又放下了手机。

　　过了一会儿，她瞄一眼紧紧关闭的房门，眼珠一转，又舍不得地看一看床上被太阳晒得暄软蓬松的被子……
　　他诚心诚意地邀请她“将就一晚”，她也不是完全不能给他这个机会……

　　而且，只要她在他明早起来前离开，他也不能确定她在他的地盘过夜了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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