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经年，良辰好景虚设

　　虽然搞了一些冷静下来想想都不堪回首的骚操作，但是总算把这一堆事含糊过去了。
　　跟豫王回家的路上，我脑子都要被今天一晚上自己的迷惑行为搞乱了，但是事急从权，我也只好自己开解自己，都是不得已而为之，以后大场面见多了说不定就习惯了……
　　个鬼。
　　只要想到，还是会觉得十分尴尬。
　　不过心虚也是真的。所以回来路上豫王没再抓我手腕，而是直接拉我手，我也没敢反抗。
　　摆正工具人心态，树立下属意识，为老板奉献一切，加油，打工人！
　　……真是漫长的一天啊。
　　回到王府，刚进门，就有一个小厮迎上来，冲豫王行完礼，张口便说：
　　“王爷，府里有个丫鬟出事了，王妃请您主持大局。”
　　丫鬟出事？我有点奇怪，丫鬟出事这种后宅事务不是王妃自己就能处理的吗，怎么还特意找上豫王？
　　豫王闻言皱眉，问：“哪个丫鬟？”
　　小厮莫名瞟了我一眼，欲言又止。
　　我心里跳了一下，我的丫鬟？哪个？是梳头的璃棠？还是化妆的润榴？还是外头那几个洒扫的丫头？
　　“罢了。”豫王见他脸色，也没跟他废话，拉着我就大步往里走。
　　那小厮赶紧小跑几步，走在前面引路。
　　待到了地方，我才发现是在花园里，一群人围在湖边，王妃就坐在旁边的亭子里，地上用白布盖了一个隐约的人形。
　　我心脏狂跳，咽了咽口水。
　　看见豫王来，王妃上前行礼，连带着一圈人都跟着矮身。
　　豫王手一挥，语气不甚愉悦：“不用行礼了，这是怎么回事？这人是谁？”
　　王妃刚蹲下一半又起来，看看豫王，又看看我，满脸为难的说：“方才有巡夜的侍卫路过湖边，发现有人漂在水中，待救上来……”
　　“因这死者是柳妹妹的大丫鬟，这才敢劳烦您做主。”
　　什么？桃依？怎么可能？
　　我看着地上那个被白布盖住的人，感觉好陌生。
　　“谁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上来回话！”豫王不着痕迹地往前半步，挡住我的视线。
　　一个侍卫上前，行礼回话：“回王爷，属下发现那丫鬟时，尸体已经凉透了，岸边有滑倒的痕迹，应是天黑路滑，不慎落水。”
　　“除了滑倒的痕迹，没查出别的吗？”豫王抬眼看了一眼王妃。
　　“回王爷，未曾。据巡夜的兄弟回忆，入夜之后只见过这丫鬟一人靠近过湖边，且膳房的厨娘说她曾吩咐过要膳房备下姜汤。应是去取姜汤时路过湖边不慎落水无疑。”
　　我想上前，刚抬脚，就感觉到手上一紧。我回头看了看豫王，他微微摇了摇头。
　　我用力一点一点把手从他手里抽出来。
　　然后走上前，蹲下，伸手抓住那白布的一角，缓缓，缓缓地把白布拉开。
　　是桃依。
　　我从没见过她的脸色这样白，冰冰冷冷的，鬓角的发丝有点乱，发梢还挂着几滴水。
　　可她的神态那么平静，就像睡着了一样。
　　我的手抖了一下，白布掉落，盖住她的半张脸。
　　一只手搭在了我肩上。
　　我伸手把白布又牵起，然后平平整整地将她盖好。
　　起身，向旁边退了一步，行礼。
　　“桃依是妾身从娘家带来的，还请王爷着人将她送回去，让她的父母见她一面。”
　　“这是自然……”
　　“谢王爷，妾身今日有些乏了，便先告退了。”
　　我行了礼，转身走了。
　　桃依没了，我在这王府中彻底孤立无援。没有可信之人，没有可依赖之人。
　　以哥哥的性子，定要再派人过来。
　　谁呢。
　　碧白。
　　或许说起来凉薄，我看见桃依的时候，眼里却是碧白的脸。
　　如果有一天，碧白这样躺在我面前，冰冰冷冷，安安静静，我会疯。
　　我头脑冷静，思维敏捷。
　　还不晚。
　　我要阻止它。我要阻止这一切。还来得及。
　　今夜到子时才宵禁，豫王府到柳府不过一刻的路程。
　　来得及。
　　我脚下越走越快，然后小跑起来。
　　到了薮春阁，几个丫头齐齐迎上来，脸上都是掩饰不住的担忧和惊惧。
　　“娘娘，桃依姐姐她……”
　　“我知道。准备纸笔，快。”
　　我进屋坐下，借着丫鬟掌的灯，迅速摊开纸，落笔：
　　“桃依殁了，替我厚葬。莫要再派人来，我护不住。”
　　笔尖一顿，我将最后四个字涂去，继续写：
　　“豫王足可保我无虞，旁的人便是来了，也只徒增累赘，不免平白搭上无辜性命。”
　　“除碧白奴籍，令其尽早离开京城，务必务必。”
　　搁下笔，我将纸折起，正欲塞进信封，突然抬眼瞧见低头侍在一旁的几个丫头，手上一停，想了想，又将纸展开，拿笔涂去碧白二字，然后补了一句：
　　“突逢此事，心神难宁，犹记得去岁三月娘亲曾为我至灵泉寺求过一方平安符，还请兄长交予送信丫头带回与我。”
　　收笔，我将纸叠好，装进信封，而后在信封上写了兄长亲启四字，没有特意封口，只简单折了一下。
　　我的目光在几个丫头的头顶转了一圈，然后选择了一个看起来最老实的丫头，交代她送信去柳府，说是桃依出事，我心神不宁，要拿娘家的平安符来安神，否则睡不着觉，嘱咐她快去快回，定要赶在宵禁前回来。
　　看着那丫头揣着信和出门的牌子小跑着冲进黑暗，我坐回桌旁，心中仍是揪着，却也愈发冷静。
　　去岁三月，娘亲确实替我去灵泉寺求过一枚平安符，不过才第二天就被我不小心掉进后院的湖里了，当时只有哥哥和碧白在场，为了不让娘亲担心，我连娘亲都没提过。
　　我不在乎这封信会有谁看，会有几个人看，只要确定兄长看过即可。
　　若那丫头拿回的真是灵泉寺的平安符，我便得想旁的法子与兄长联系了。
　　虽然别人也并无什么特别的理由要拦着这封信，可唯独这件事，我不想冒一丁点风险。
　　手旁突然送上一杯热水，我抬头，是璃棠。
　　“娘娘，夜已深了，喝杯热水暖暖身，早些歇着吧。”
　　我没说话，上下打量了一下她。二八年华的小姑娘，模样周正，梳头的手艺不错，性子谨慎细心，之前因为她做事得力，我也赏过她几回。
　　只不知道心中是认谁为主子。
　　璃棠被我看得颇有些不自在，脸上也浮现了些惊慌之色。
　　“我须得等拙梅将平安符带回来，不然睡不着的。你们自去睡了吧，不必伺候了。”我挥挥手，微微偏过脸，将半张脸掩进黑暗。
　　“娘娘……”璃棠欲言又止。
　　“我说，下去，听不懂吗？”
　　我想我此刻的眼神一定很吓人，因为璃棠竟然打了个冷战。
　　于是屋里几个丫头都出去了，只剩下我，伴着桌上的一盏烛火，明明暗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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