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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劫
云山书院,就在宛城西郊的云山上。
山不算高,因为地形的原因,从半山腰往上就终年云雾缭绕,千层石阶层叠向上,一路通往云雾深处,很有些离尘别俗的仙境味道。
云山石阶九千九,不上青云不罢休。
山脚下已经站了不少人,有身着布衣的清寒学子,也有锦帽貂裘的王孙贵族。虽说前者的数量不足后者的十一,倒也没有负了祖师爷“有教无类”的规矩。
容疏站在山脚下,正好听见山上传下来的九声钟鸣。
是书院开山门的钟声。
学子们呼朋引伴,呼啦啦全奔着石阶跑,好像生怕跑的慢了就进不去了一样。
容疏不耐烦跟一帮人挤,脚步慢了些,自然而然就落到了后头。
她带着鸿雁闲庭信步地往上头爬,一边走一边赏着景。
到底已经过了夏天了,山上的温度已经降了下去,枯黄的叶子从树上落下来,在地上铺了薄薄的一层。
容疏指着不远处一条小溪,对鸿雁说:“沿着这条溪下去有一个小潭,里头有种鱼烤起来挺好吃的,可惜现在不是时候。”
说着,还颇为惋惜地咂了咂嘴。
鸿雁听自家小姐这么说,也有些跃跃欲试,却又觉得有点奇怪:“小姐,你以前来过这里吗?”
不是说自家小姐从小就没出过北疆吗?怎么对这里这么熟悉?
容疏冲她粲然一笑:“没有来过,我要是说我梦到过,你信吗?”
鸿雁自然不信,只当是容疏又唬她。
两个人打闹着上了山,回头一看石阶上只剩下稀稀拉拉几个人了,周围更是连个活人的影子都见不到。
鸿雁有些急:“小姐,怎么人都不见了?”
容疏伸手指了指前面:“前面拐个弯就到了,这里看不见。”
鸿雁这才看清楚,前头绿树掩映间居然还藏着一条小径。
树是几百年的老树,一眼看去遮天蔽日,莫名有些阴森。
鸿雁忍不住悄悄攥住了容疏的衣袖。
容疏看了小丫头一眼,心下有些好笑。
当年她第一次看到这些树的时候也被吓了一跳,现在再看到,就只剩忍俊不禁了。
这树是上头下了命令,说要留着给皇帝南巡建行宫用的,可是左等右等也不见皇帝有南巡的打算,这树也就一直在这里碍事。
到了如今皇帝都换了三任了,这树也从百年老树变成了两百年老树。卫山长为了这事跟知府说了好几次,知府都支支吾吾给不得准话,每次都气得老爷子摔杯子。
毕竟知府都干不了几年,能安安顺顺干完调任就行了,谁也不想掰扯这笔陈年烂账。
不过这树应该留不了多久了,容疏记得上辈子她来没几个月书院里就建了新书舍,用的正是这几棵树,听说是卫山长亲自递斧头请人来砍的。
卫山长虽然教出了个刻板迂腐的孙子,本人却是个不爱规矩的暴脾气。
念及这些旧事,容疏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容疏正出着神,前面一人高的草丛里忽然蹦出三个人来。
鸿雁被吓了一跳,却还是本能地护在了容疏身前。
三个蹦出来的人穿着好像在一个裁缝铺子里裁出来的月白色锦袍,长相看起来勉强算是端正,脸上的表情却十分嚣张,一看就是那个小家族里出来的纨绔子。
中间的那个看起来像是三个人中领头的,当先站了出来:“你是新来的?”
容疏不想跟他们起冲突,遂温和地点了点头。
那人哼笑了一声:“那你可听说过云山书院青龙帮?”
容疏因为这审美清奇的名字梗了一梗,却还是好脾气地答道:“小女子孤陋寡闻,倒是不曾听过贵帮大名。”
那人显然没料到今天遇到的人居然是个这么好脾气的软柿子,跟剩下的两个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凶狠道:“以前没听过也就罢了,往后可要好好记着青龙帮的名头!这样吧,看着你是新入学的,我们哥几个也不欺负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黄毛丫头,给我们一百两银子,这事就算过去了,以后我们青龙帮自然会罩着你们主仆。”
容疏活了两辈子,还是头一回碰上敢打劫她的。
她觉得有些稀奇,又自觉是长辈,不该跟这些毛都没长齐的孩子计较,于是劝道:“你们在这里打劫,不怕被夫子和家中长辈知道吗?”
三个人中最矮的那一个跳出来“呸”了一声:“你们两个连马车都坐不起的穷鬼,我们就算打劫了你们又怎么样?你当夫子真的会管吗?”
容疏恍然,上山实际上是有一条专供马车的车道的,只是容疏想着要故地重游,拉着鸿雁走了石阶。
竟是被这些人当成了软弱可欺的肥羊。
三个人等不及,上手就想抓人,容疏忽然喊了停:“你们是不是就想要钱?”
三个人对视一眼,以为这小丫头是怕了,心里不由得有些得意。
这种事他们不是做了一回了,从来都没有看走眼过,想来这次也不例外。
容疏和气地冲他们笑了笑:“早说嘛,不要为了些俗物伤了同窗间的情谊。你们先等一下。”
她一边说着,一边把头上碍事的发簪拔了下来,然后把裙摆一扎,一脚踹了过去。
姑奶奶态度好一点,还真把老虎当病猫了。
容疏用这几个人好好活动了一下筋骨,并且颇为顺手的摸走了他们的荷包。
“那边的!书院内部禁止打架斗殴!”
一道威严的中年男子声音忽然由远及近地传了过来,容疏脸上的笑容一滞,冲着鸿雁喊了一句:“快跑!”
上辈子容疏心思不在书院里,没少招猫逗狗惹是生非,这个声音的主人绝对称得上是她的噩梦之一。
云山书院的林夫子,为人严苛至极铁面无私,专管书院的惩戒之事。
容疏每次栽到他手里,一定要脱一层皮。
“跟我来。”
一句话清淡地拂过耳畔,容疏只觉得手腕被人牢牢握住,然后就被带着往一个方向跑去。
少年的身形清瘦,一袭白衣显得有些宽大,风一吹衣袂轻扬,像是要带着她直登天阙一样。
味道也很好闻,像是林间清晨露水未干的味道。
是个熟人。
少年把人带到一条僻静的山路上,两个人四目相对,都愣了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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