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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川
云川与连水村相去三百里，原本是甘州属下的一个镇，却凭借着港口的优势脱颖而出，人来人往十分繁华。
说是个镇，实际上已经能算作一座小城了。
云川周围围了一圈水，入秋后莲子莲藕都已经采干净了，水面上只铺着几片残荷。船倒是依旧热闹，有来往外地的商贩也有当地捕鱼的渔民。
岸边靠着几条渔船，几个长得水灵灵的姑娘操着一口软糯的云川话向着过往的行船兜售一些手制的小玩意。
船夫轻巧地一个拐弯，避过了迎面而来的一条渔船，船桨在水面上激起一片水花。
容疏有些晕船，趴在船边上蔫蔫的不想动弹，被这么一颠簸更是脸色隐隐发了白。
卫桓跟船家讨了一杯水，端过来放到她手边，道：“喝一点吧，会好受些。”
容疏道了谢，端过来灌了几口，才感觉好了不少，有力气问道：“还有多久到？”
卫桓把被她喝空的杯子拿到手里，回答道：“还有半个时辰。”
容疏叹了口气，又蔫蔫地趴了回去。
卫桓看她这模样，有些好笑：“容姑娘既然晕船，当初怎么还答应要坐船？”
容疏已经没有了翻白眼的力气：“我也不知道会反应这么大，明明记得当年来江南的时候，坐船也没有什么感觉的……”
两个人说着话，船突然往旁边靠了靠，停了下来。
容疏抬头往船夫的方向看去，听他冲里面的客人解释道：“诸位对不住了，薛家大公子迎亲的彩船到了，咱们先在这里停一停，给他们让一让路。”
自古遇到红白事都是要避让的，船上的客人没有什么意见，反倒是纷纷聚到了船边瞧热闹。
这薛家瞧着像是大户，双层的彩船，后头跟着一串迎亲的随船，上头裹了红绸，还有侍女向着沿途避让的船只撒喜钱。
容疏随手接了一枚往这个方向飞的喜钱，放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儿，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船家刚才是不是说，这户人家姓薛？”
卫桓与容疏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拉住了一位看热闹的客人，拱了拱手，问道：“打扰了，兄台能否告知这是何人在娶亲？好大的排场。”
客人看了两个人一眼，笑道：“两位是从外面来的吧？”
卫桓道：“是，我们是来此寻人的。”
客人往旁边看了一眼，见没有人注意这边，压低声音道：“嗨，两位既然来了云川，就不能不知道这城中大户薛家。这薛家想来也邪门，原本也就是个普通的富户，也不知道是走了什么运，突然就发迹了，在城中横行霸道一手遮天。今天娶妻的这位，是薛家的大公子，他几个月前刚刚死了老婆，这回娶的这个是续弦。”
客人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嘿嘿”笑了两声，又接着说道：“这位新娘子也是命不太好，谁不知道这薛家后院是薛老夫人的一言堂，年轻的时候赶走丈夫的小妾，到了老了就可劲儿地磋磨媳妇，薛大公子的发妻听说就是被这老太太给磋磨死的。”
这些富户的私事总是最能引起人们的兴趣，这位客人说到兴起，简直是把薛家的祖宗十八代都扒了一遍。
容疏听得昏昏欲睡，见卫桓还在认真地听着，时不时还点头附和一两声，面上毫无不耐烦的神色，不由得心生敬佩。
果然不愧是各位夫子齐齐夸赞的人物，跟正常人就是不一样。
忽然，卫桓不着痕迹地打断了客人的话，问道：“您刚刚说的这位初云夫人是怎么回事？”
客人一愣，随即冲他挤眉弄眼道：“就是那么回事呗，男人嘛，不过是个歌女，左右也就是带回去给个名分罢了。只是这位初云夫人运气不好，遇到了一个善妒的正室，没过多久就被寻了个由头赶出府了。听说后来在外头生了个儿子，薛家也没有人认，就一直在外头长着。十多年前初云死后应该就离开云川了。”
容疏听到关键，连忙问了一句：“那个儿子，是不是唤作薛执？”
客人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你怎么知道？”
卫桓把容疏挡在身后，想了想，道：“不瞒兄台，我们来找的人，正是这位初云夫人。”
卫桓才说了个头，容疏怕这位多年正人君子说不了谎，连忙把话接了过来，言辞恳切：“这位初云夫人实际上是我们兄妹失散多年的姑母。爹爹临走前才得了她的消息，却到最后也没有机会来找一趟，我们就想着替他来寻一寻，也算是了却他一桩心愿。却不想姑母她……”
说到最后，容疏忍不住红了眼眶，双手紧紧揪住了卫桓的衣服，像是真的为这位素未谋面的姑母惋惜一样。
她生的好看，做出这种表情就格外能惹人生怜。
客人面上露了几分尴尬，更多的却是同情，叹了口气：“我与两位虽然素昧平生，既然知道了此事就不能不劝你们一句，鸡蛋是碰不起石头的，你们要是想祭拜一下我倒是可以给你们指一条路，想要讨个公道就……”
说到这里，客人拍了拍卫桓的肩膀，意思不言而喻。
容疏偷眼看了一下卫桓不知道该作何表情的脸，暗中笑了笑，面上却仍是悲戚，冲着客人道：“多谢兄台提醒，只是既然来了，就烦请兄台指明姑母生前所居之地的方向，我与兄长想去祭拜一下。”
客人摆摆手：“不必不必，两位下了船，打听一下青石巷就可以了。”
彩船过去后，客人们渐渐回到了船舱里，船夫重新划起了桨，船又开始动了起来。
眼下没人了，容疏把眼角的泪水擦了擦，问卫桓道：“你觉得这个身世怎么样？”
卫桓沉吟了一会儿，道：“颇具……传奇色彩？”
容疏挑了挑眉：“是啊，真有传奇色彩，听得我都快信了。”
寒门学子天资聪颖一朝鱼跃龙门的故事听起来总是太中规中矩，总也不如富户家被抛弃的庶子想尽办法翻身暗中复仇来的刺激。
大约怀疑薛执身世的人，查到这里也就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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