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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州下头的一个小村子，名唤连水村。
正是清晨，太阳从东山上慢慢升起来，村子里还笼着一层晨雾，模糊而朦胧。
农家人都是惯于早起的，这会儿已经有不少人家都开了门走动起来，相互之间抱着柴草打过招呼，又回去屋里烧早饭，没过多久，就有一缕缕的炊烟飘到了连水村的上头。
“驾！”马蹄声穿过晨雾，两匹马忽然出现在了连水村的村口。
其中一个少女容貌娇艳，当先下了马，把缰绳拴在了村口的柳树上，打了个哈欠，泪眼朦胧地看了一眼村头的牌坊，问同行的少年：“不是说好了要去云川吗？怎么来了这里？”
少年身姿清雅，看了她一眼，不紧不慢道：“容姑娘可知道薛执自称是甘州人？”
这两人自然就是容疏和卫桓。
容疏昨天晚上认床没怎么睡好，这会儿脑子有点转不过来弯，她也懒得想，直接道：“卫公子直说便是。”
卫桓颇为无奈，好在也习惯了她的脾气，解释道：“此地就是薛执口中从小长大的地方。我们既然要知道薛执真正的籍贯，总不好不来看看这假的假在什么地方。”
既然眼下有三个地方，那这三个地方必定都或多或少有些蛛丝马迹在的，运气好些说不定就能把薛执这些年的行踪全部找出来了。
容疏揉了揉眼睛，稍微清醒了些，道：“那我们就进去吧。”
还没有到时候，街上还看不见多少人影，山间水汽重，加上又刚刚下过雨，路不算好走。容疏被坑坑洼洼的土路绊了两回，有点不太耐烦，直接抓住了卫桓的袖子，让他带自己走。
卫桓垂眼看了一下自己的袖子，没有说什么。
容疏见他的眼神，怕他误会，解释了一句：“我可不是想占你便宜。”
卫桓失笑：“卫某是男子，没有什么便宜好占的。”
容疏“啧”了一声：“卫公子可别自谦，当年整个京城里多少姑娘排着队想嫁你，可见你的便宜还是很多人想占的。”
说到这里，容疏忽然想起了前世百思不得其解的一件事：“卫公子，我一直好奇，你上辈子为何一直没有娶妻？”
卫桓怔了一下，手指不经意蜷了一下，摇头苦笑：“卫某当时的身体，自己都不知道能活多久，何必耽误人家姑娘？”
容疏想起那场战事，心里忽然就有些发苦。
她没有想到竟然是因为这个原因。
当年卫桓中的那支箭，其实跟她是有莫大关联的。
那场战事是在长安城外的飞雪岭，打到一半，正是最激烈的时候，容疏急红了眼，想要亲自下战场杀敌，被卫桓死死拦住，因为主帅不能涉险。
一时热血上头也没有什么理智可言，容疏当场就跟他争执了起来，就在争执的过程中，对面的冷箭正正射中了卫桓的后背。
这一队人马只是在此处伏击，根本没有配备军医。容疏刚想叫人送他回去，却见他自己把箭折断了，冲她笑了笑：“不碍事，没有伤到要害。”
当时情况紧急，容疏竟也信了他的鬼话。
最后，卫桓只是草草包扎了一下，冷静地同容疏一起指挥完了全场。
容疏虽然军事上的才能不俗，却总是容易犯情绪化的毛病，容易热血上头，他要是不留在这里看着，放不下心。
那场仗打得惨烈，最后胜也是惨胜，没有剩下多少人。最后容疏下意识回头看向卫桓，却见全场下来指挥若定的人脸色惨白，一下子就倒下去了。
当时容疏心里那根弦突然就绷断了，满脑子都是卫桓倒下去的身影。
没有马匹，仅剩的几个人也都或多或少的挂了彩，还都陷在厮杀里出不来。
容疏冷静地安排了剩下的几个人，然后检查了一下卫桓的伤口，一个人背着卫桓往京城的方向走。
剩下的几个人眼神都木呆呆的，只听了吩咐，点了点头，目送着容疏背着人离开，也没有回过神来。
那么远的路，她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下来的，只记得自己背着的这个人是国之栋梁，以后是要造福千万百姓的，断然不能不明不白地死在胜利前夕的战场上。
想来她与卫桓也曾并肩作战过，只是后来，容疏退出朝堂，两个人才从此再也没有了交集。
也就渐渐疏远了起来。
卫桓见她面色，知道她又是想起了往事，开了个玩笑：“不用再想了，你我之间恩恩怨怨，早就已经牵扯不清了。”
倒也真是，那么多风风雨雨都是一起走过来的，恩怨早就牵扯不清了。
容疏看了他一会儿，幽幽叹了口气：“既然这样，这辈子我就替你找一个好姑娘吧。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温婉的还是娇羞的？其实我觉得白姑娘蛮不错的，你们两个肯定能聊到一块去。”
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一说出来，容疏居然觉得心里微微不舒服了一下。
容疏没有在意，大约就是挺好的朋友要成家立业了，不能跟自己一起把酒言欢，有些失落吧。
卫桓听到她的问话，眼神不知怎么的，忽然有了些深意：“我都不喜欢，我喜欢活泼一点的。”
容疏皱了皱眉：“活泼一点的？性格互补一些倒是也好，省的以后日子过得跟闷葫芦似的。北疆倒是有不少这样的姑娘，我可以给你介绍几个……”
卫桓见她还真的认真想起来了，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好，只能拉了她一把：“那边有人，我们过去问问吧。”
一位中年妇人正好出来泼水，泼完了一手拿着木盆，空出来另一只手擦了擦汗，见身边忽然来了两个人，疑惑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用方言问了一句：“你们要做什么？”
容疏从小长在北疆，官话会说，北方民族的话也多少会说一点，乍一听到南方的方言，就跟听天书一样，一脸懵。
她想了想，默默站到了卫桓身后。
卫桓看了她一眼，眼里漫出笑意，站了出来，用当地的方言回道：“大娘，我们想跟您打听个人。”
这一带的方言都是偏软糯的，女子讲起来娇娇软软的，卫桓是个男子，讲起来自然不可能娇软，反倒是平添了几分温柔，显得整个人都柔和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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