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她每天都放飞自我(双重生)

作者:醉斩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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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尘


      这一年的京华,冬天来的要比往年早,也比往年冷。

      风裹挟着大雪纷纷而下,地面上落了一层又一层的白,院子里的一株枣树撑不住这么大的雪,“噼啪”一声落了枝子下来。

      鸿雁往炉子里添了一把银丝碳,把火拨得旺了些,一转头看见容疏又凑到了窗前,不由得嗔怪道:“小姐,这么冷的天,你身子骨不好,仔细别冻着。”

      一边说着,一边从床边取了狐裘披在容疏的身上。

      鸿雁是容疏十五岁那年跟父兄去北疆的时候在战乱中救出来的,跟了她将近三十年,虽然已经嫁人这么多年了,鸿雁还是惯于叫她小姐。

      身子骨不好。这句话她近些年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要是再回溯个二十多年,白天上阵杀敌晚上挑灯研究战局,谁敢说她身子骨不好。

      也就是年纪渐渐大了,当年战场上受过的暗伤一个个都冒了出来,这才把身子骨拖垮了。

      容疏乐呵呵地听着丫鬟的念叨,目光落到窗外纷扬的白雪上,忽然道:“鸿雁,明天雪若是停了,我们去寒香山赏梅吧。”

      当年爹爹兄长还在的时候,最喜欢大雪天带着她和娘亲去寒香山赏梅了。

      京城也很多年没有下过这样大的雪了。

      都说瑞雪兆丰年,来年应该是个好年景吧。

      眼看着鸿雁又要跟她急,她把食指放在唇边,轻轻“嘘”了一声:“好鸿雁,这次你就依我吧。”

      眼前的女子年过四十,生了一张极美极艳的脸,眼角有细细的皱纹,除此之外竟没有旁的岁月流逝的痕迹。说这句话的时候,她一双宁静的眼中漾起了光,像是少女时背着父亲兄长出去玩的时候,说不出的灵动狡黠。

      看着这双眼睛,鸿雁忍不住点了头,心中却是一阵又一阵的酸涩涌上来。

      小姐这一辈子,少年时肆意,后来却越来越苦。

      她装作去厨房拿药匆匆走出了房门,不让容疏看见她眼里的水光。

      窗外的雪无声无息间,又大了起来。

      鸿雁回来的时候把门口的灯笼点上了,一盏八角宫灯,竹骨上头用红纱细细蒙了,银线绣了莲花纹样,看起来煞是好看。

      这是她一个月前去梵音寺求来的,就盼着她家小姐可以快快好起来,往后平平顺顺地过了这一辈子。

      隔着一堵墙,丝竹声悠悠地荡了过来,距离太远,可还是能觉出热闹来。鸿雁往那边看了一眼,灯火通明,怕是又要玩上一夜。

      都是常事了,左右也碍不着自家什么。

      豫王性子浪荡,虽出身天皇贵胄,却也不过是个高贵的纨绔。

      当年自家小姐多耀眼的一个人物啊,嫁了这么一个人,连她都替自家小姐不值当。

      雪下了一整夜,第二天早上地上积了老厚的一层。天倒是好了,阳光灿灿地落在雪堆上,一派生机勃勃的亮堂。

      容疏惦记着出门,起的早了些,鸿雁进来伺候她洗漱吃早饭,眼看着她喝下了一整碗粥,心里也高兴:“小姐今天精神头可真好。”

      容疏颊上添了一点血色,不像是昨天病怏怏的样子了,看起来精神头的确不错。

      鸿雁一高兴嘴里就闲不住:“等小姐好起来经得住舟车劳顿了,咱们跟王爷说一声,去江南的庄子住一段时间,您不是惦记着那里的桃花好多年了吗?说不定明年开春就能把心愿给了了。”

      容疏不好打击鸿雁的兴致,便也跟着笑了笑。

      她真正惦记的左右也见不到了,再去也不过是物是人非,徒增伤感。

      半个时辰后,一辆简陋的马车从豫王府的后门走了出去,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关注。王府中两位侧妃为了封世子的事情斗得厉害,几房年轻貌美的小妾正忙着站队争宠,后院每天都热闹的厉害。久而久之,这个从一嫁进来就被扔到偏院自生自灭的王妃反倒成了最不起眼的那个。

      容疏心倒是宽,嫁进来之后豫王没短她吃穿,也没在她交出虎符之后就撸了她王妃的名头,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容疏撩起了车帘,她已经很久都没有出过王府的大门了,现在看来京城倒是一如既往的繁华,人来车往,叫卖声络绎不绝。

      这京城就是这点好,无论边境怎么打,朝堂后宫怎么斗,权力又更迭了几代,该繁华照样是繁华,百姓照样都是该怎么活怎么活。

      寒香山在京城的城郊,京城附近最灵验的梵音寺就在上头,山上植了一片梅树,寒冬天气,梅花开成一片,引得不少文人骚客都喜欢前来凑个热闹。

      刚刚下过雪,山路不好走,原本应该游人如织的梅林里只有寥寥几个人,梅香泠泠拂面,容疏领着鸿雁慢慢往上头走。隔着疏疏的枝叶,可以看到不远处一座用作歇脚的凉亭,几个王孙贵族家的公子哥在周围围了挡风的屏风,燃了火盆,正在诵诗:

      “……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隔着些距离,模模糊糊只能听见最后一句,容疏愣了愣,忽然停了步。

      再怎么香如故,也终是要零落成泥碾作尘的。

      “卫大人,也来这边赏梅?”

      “今日休沐,左右无事,来此地走走。”

      答话人声音清朗,带了几声轻咳,似琼林细雪,簌簌落满了枝头。

      两个人寒暄了几句各自分开,来人从容的脚步声渐近,拐过一个弯,猝不及防跟停在梅树下的容疏碰了个面。

      来人看起来年过四十,一袭不染纤尘的白色锦袍,脚上是一双黑色的官靴,身形有些过于清瘦了,五官就像是上好的水墨一笔一笔描摹出来的,瞧着很好看,却有些冷清,脸色很白,带着一点病容,一双眼宁静无波,是岁月沉淀下来的深和雅。

      是当今丞相卫桓。

      卫桓愣了愣,随即绽开一个不近不疏恰到好处的笑:“容将军。”

      这么些年过去了,有人叫她小姐,有人叫她靖安郡主,有人叫她豫王妃,却再也没有人叫过她将军。

      容疏晃了一会儿神,才记起来回了个礼:“卫大人说笑了,我父兄战死沙场已经很久了,哪里还有什么容将军。”

      卫桓目光有些深沉地看过来,似感叹又似惋惜,却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两个人擦肩而过的时候,容疏忽然记起来,她刚刚二十出头那会儿,没少跟这个人争执。那个时候她是大晁唯一的女将军,他是大晁最年轻的丞相,一个主战一个主和,吵得好不热闹。

      现在想想,二十年前新皇刚刚登基,连年征战又遇蝗灾,国库本就亏空得厉害,早就拿不出钱来跟北狄人耗了,当初的确是自己年少气盛了。

      再往前推个五六年,她才十五六岁那会儿,那时候的光景却又是不同了。

      都是一些不能深想的事情。

      大约是遇见卫暄让她回忆起了很多前事,从寒香山上下来,容疏难得带着鸿雁在京城中转了转,看望了几个好久不见的老友。

      太平盛世,原本跟她一起征战的人大多都卸了兵甲,被封赏了个不高不低的职位,娇妻美妾儿女绕膝,眉眼间都多了从容。

      这样的结局其实已经很好了。

      回到王府的时候,已经上灯了。

      容疏这一天兴致都很高,吃过晚膳,叫鸿雁从她陪嫁的箱子底下拿了一本兵书出来读。

      早些年不分日夜地熬,容疏的眼睛一向不太好,鸿雁怕她不舒服,特意点了一盏油灯,把灯芯挑得亮了些。

      容疏平时是个不怎么爱说话的,今个儿不知道怎么了,拉着鸿雁说了好多话,最后抬手摸了摸鸿雁不再光滑的脸颊,忽然叹了口气:“这些年我身边只剩下一个你,便总是想要把这仅剩的一个人拉住,现在想来,是我自私了。你到这个年纪,原本应该嫁个好人家琴瑟和鸣儿孙满堂的。”

      鸿雁心中又是一酸,强笑道:“小姐这是说什么胡话呢,没有小姐鸿雁早就死在嘉宁关了。鸿雁哪里也不去,就想一辈子陪着小姐。”

      容疏不想与她争这个,主动岔开了话题:“去把我的凝霜拿过来,我想看看。”

      凝霜是她的佩剑,当初这柄剑陪着她在敌营中三进三出,创下了整个大晁最耀眼的战绩,从她归京后就再也没有出过鞘。

      鸿雁皱了眉,劝阻道:“小姐,凝霜沾过血腥,是凶刃,您身子骨不好……”

      这是又来了。容疏笑着摇摇头,推了她一把:“好了,快去,我佩了它那么多年,它舍不得妨我。”

      鸿雁还想再劝,看到容疏眼中的坚定,只得不情不愿地絮叨了几句,翻箱倒柜地给她找了出来。

      二更鼓过了,鸿雁伺候着容疏睡下便要退出去,容疏忽然拉住了她:“鸿雁,妆台右边抽屉里有一个小盒子,是给你的。”

      鸿雁听见有些疑惑,正要去取出来,又被容疏拉住了:“天晚了,明天再取吧。”

      鸿雁懵懵地走了出去。

      听见门“吱呀”一声关上,容疏重新坐了起来。

      月光溶溶地照到满地新雪上,白茫茫一片,落到房间里,竟然比点灯还要亮堂不少。

      只是灯光是暖的,月光却是冷的。

      容疏的目光落到桌子上的凝霜上,走过去把剑拔了出来。剑是好剑,被藏了这么多年也跟当年一样湛然,剑身映着月光,像是凝了一层霜。

      她想着,这样一把剑,应该配上自己那一袭银丝甲才算圆满。

      只是可惜,把虎符交给皇上的那一天她就把银丝甲烧了,以示永不觊觎兵权。

      她握着剑慢慢坐到椅子上,想起她这一辈子,保家卫国做到了,太平盛世也享到了,上不愧天地玄黄,下不愧父兄君王。

      好像没有什么遗憾的了。

      这样想着,她嘴角含了笑,慢慢闭上了眼睛。

      凝霜“当啷”一声掉到了地上。

      ……

      鸿雁是在第二天看容疏一直到正午还迟迟不起的时候才意识到出了事的。

      她打开房门,就看见自家小姐坐在窗前,凝霜落在脚底下,安安静静的模样好像睡着了。

      鸿雁捂住了嘴,眼泪掉了下来,却不合时宜地想起来,早些年的时候,自家小姐醒着的时候眉眼飞扬肆意,也是只有睡着了才会这么安静。

      她忽然想起昨天容疏的话,从妆台的抽屉里找到了一个小荷包,里面是她的卖身契和几张银票。

      “小姐……”

      ……

      豫王妃活着的时候没有几个人记得,死了之后却是哀荣极盛,宫里头下旨追封了公主,皇帝亲自到王府祭拜。百姓们记得当年容家保家卫国的事迹,也自动自发地来到豫王府门前送王妃最后一程。

      消息传到丞相府的时候,卫桓正在摆弄几枝新送来的腊梅,手下一用力,开得最好的那一枝不小心被剪了下来。

      他原本就没有什么血色的脸好像更白了一点,放下手中的花剪,清俊的眉眼敛了起来:“我知道了,下去吧。”

      外面的天色好像又要落雪了。

      卫桓轻咳了几声,一道细细的血线顺着唇角流了下来。

      总归也是时日无多了,他不怎么在意地用帕子揩去。

      只是心中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遗憾,好像更重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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