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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所以，你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巨猫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它并非自然醒，按照以往的节奏，它可以一觉睡到第二天天亮……它是被什么东西给硌醒的。借着油灯忽明忽暗的光芒，它眯起眼，看到自己怀里果然有什么东西，不，是人。海蓝色的长发，蜜糖色的肌肤，高大精壮的身形，还有一只血肉模糊的手臂……这不是希鲁斯吗？
它对陌生人类的气味相当排斥，何况还是这样近距离的接触。当即，它就张开了血盆大口，狠狠打了个喷嚏。接着，它努了努鼻子，嫌弃地把希鲁斯拍开，转过身，直奔莉莉丝的房间。这家伙正张开双臂，叉开双腿，呈“大”字形，毫无睡相可言地躺在床上睡觉。它低吼一声，直接叼起她的脖子，把她带到了火炉边，问话。
被巨猫粗暴地扔到希鲁斯身上，莉莉丝迷迷糊糊地醒了。面对质问，她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牛头不对马嘴地回了一句：“当然是吃烤火腿片加南瓜粥啊。”
“……”默克亮出獠牙，恨不得把她给撕碎，半晌，它忍住冲动，勉强耐着性子，说，“你还在说梦话呢？我又没问你晚饭吃什么。我是问你，这家伙怎么会在这里？”
“哦，他啊，”莉莉丝扫了一眼，眨了眨眼，说，“上了A+型药剂后，他醒了五分钟，又昏迷过去了。不过他手臂上的伤口已经在愈合了，昏迷也没什么大碍。考虑到A+型药剂在高温环境下起效更快，我就把他放到了……你怀里，毕竟你们使魔的体温比外面的气温还高呢。诶，你看，果然，我猜的没错，他的伤口处已经有新的组织在生长了……”
“……”默克捕捉到关键词，“A+型药剂？”
“嗯，我在A型药剂的基础上改良得来的A+型药剂，”莉莉丝点头，说，“本来这是我的毕业设计项目，没想到提前就派上了用场。把配方里的八叶草改为九叶草，目前看来，疗效果然显著提升了。”
“……”默克垂下眼皮，一时间，连火都发不出了。
它沮丧地想，自己前世是造了什么孽？今生才和莉莉丝这种不靠谱的家伙签订了神圣的使魔契约。
气氛静默得不同寻常。默克像个泄气的皮球，又趴下来，要睡过去了。终于，莉莉丝察觉到不对劲，抱了抱默克的脖子，问：“怎么了？”
默克恹恹地说：“你不知道，九叶草虽然药效更猛，但同时也存在副作用吗？”
“呃……”莉莉丝问，“什么副作用？”
“刺激神经，”默克说着，看向希鲁斯的眼神不由转为了深深的同情，“轻则痴傻，重则失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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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尔带着守卫，背着两篮子药草回来，被眼前的景象深深震惊了。
晚饭是烤火腿片和南瓜粥，厨房里飘来了一股诱人的香味。下厨这种粗活，本来都是威尔做，今天他不在，竟然有人先做了？他取下篮子，走过去，看了一眼。却发现默克懒洋洋地趴在餐厅角落，莉莉丝在给它顺毛，而本应该躺在床上养伤，倍受关照的希鲁斯，作为一名伤残人士，竟然用仅有的一只完好的手臂，一会儿调节烤箱的温度，一会儿搅拌锅里的热粥……
“多放点糖，希鲁斯。”莉莉丝说。
“是。”
希鲁斯立马拿起糖罐，舀了两勺，纷纷扬扬地洒进粥里。守卫见状，张大了嘴巴，表情极为不可思议，他反应了几秒，接着走过去帮忙。威尔在他身后喊：“奇奇帕，你不能去。你刚摘完药草还没洗手……”
“奇奇帕？”莉莉丝和默克一齐看向威尔。
威尔说：“他……嘴里老嘀咕着什么qiqipa，我干脆就叫他奇奇帕了，正好叫这个名字，他也会有反应。”
莉莉丝点头：“感情培养得不错。”
“……”
威尔沉默片刻，惊奇地发现，厨房里，希鲁斯面对奇奇帕相当茫然，两人嘀嘀咕咕地交流几句，奇奇帕的表情从不可思议到麻木无神再到痛哭流涕，精彩纷呈。威尔不由问：“这是怎么了？”
“哦，”莉莉丝见怪不怪地说，“他失忆了。”
“谁？”威尔瞪大眼睛，“希鲁斯？”
莉莉丝点头：“从今以后，他和你一样，就是我的炼金助手了。你俩一个负责内务一个负责外勤，挺好。”
“……”威尔消化了一下这巨大的信息量。他没敢问希鲁斯失忆的原因，但回想一下，也不是不能猜个大概……果然，他就知道，莉莉丝亲手做的东西，一定是具有某种危害的。他咽了口唾沫，对希鲁斯抱以深深的同情，半晌，只艰难地问，“那你问过他的意见了吗？”
“当然，”莉莉丝说，“我们双方的意见达成了高度一致。”
“……是吗？”威尔怎么觉得，这话这么不可信呢？
莉莉丝眨了眨眼，低声说：“他想找回他的记忆，只有跟着我。”
希鲁斯的手艺出乎意料的不错。烤火腿片外焦里嫩，南瓜粥香甜可口。吃过晚饭，两人一猫，不，现在是四人一猫，围着餐桌，简单地开了个会。
会议内容如下：酋长家院此后归莉莉丝所有，必要时莉莉丝可借希鲁斯之口，向土著下达指令；希鲁斯和奇奇帕必须遵从莉莉丝的一切合理命令，大家一起齐心协力，完成荒岛建设项目；一个月内，威尔负责教学希鲁斯和奇奇帕的各项炼金工作，由莉莉丝评定是否合格……
种种不平等条约听得威尔心惊肉跳。他抬起眼皮，扫了一眼在座各位的反应。莉莉丝眼睛骨碌碌地转，说得理直气壮；默克舔着爪子上残留的调味料，根本事不关己；希鲁斯微低着头，认真听着，没什么特别的；奇奇帕则听不懂内容，只是安静坐着，畏畏缩缩地四处打量。
莉莉丝说完，希鲁斯发表疑问：“荒岛建设项目，具体要做些什么？”
“这个……”
莉莉丝被难住了，自从来了这里，她光想着吃喝玩乐，还没怎么想过正事。默克舔完爪子，凉凉地看她一眼，说：“语言都不通，还搞什么建设？”
“啊，对了，”莉莉丝一拍手，说，“翻译机！先做一个翻译机！”
“怎么做？”希鲁斯来了兴趣。
“嗯……”莉莉丝想了想，摸着下巴，说，“希鲁斯，你是唯一一个既会帝国通用语又会土著语的人，那么翻译机就以你为蓝本吧……”
莉莉丝说到做到，此后的几天，果真让希鲁斯对着她捣鼓出来的一个奇怪的椭圆形仪器不停录音，先录一句土著语，再录一句帝国通用语。可怜的希鲁斯还在养伤期间，不仅要被抓壮丁做苦力，还要被当成鹦鹉一般玩弄，简直悔不当初，自己为什么要多此一举，问出那个问题？
希鲁斯一走神，莉莉丝立刻按下暂停键，说：“Cut！这句重录，不够清楚。”
“Cut？”
“西洋那边的说法，就是暂停的意思，”莉莉丝敷衍他，催促，“快，快点，重录。”
希鲁斯叫苦不迭：“这还要录多少句啊……”
“预计是五千句，”莉莉丝面无表情，“毕竟样本数量要足够庞大，仪器才能准确从中分析规律。”
“……”希鲁斯心想，你还不如杀了我吧。
半晌，他冷静下来，左右张望，问：“奇奇帕呢？这样吧，把他叫过来一起录。他录一遍土著语，我翻译成帝国通用语，再录一遍，行吗？”
“好主意，”莉莉丝说，“可是……”
“可是？”
“他和威尔培养感情去了，”莉莉丝看向希鲁斯的伤口，怜爱地说，“喏，采集原料也是为了能够调和充足的药剂，为了你。”
“……”希鲁斯总觉得，这话哪里听起来怪怪的。
“所以，你看，大家都在为了你努力，你也要更努力才行啊，”果然，莉莉丝拍了拍希鲁斯的肩膀，笑笑，说，“快，重录吧。”
希鲁斯从未想过，说话也会变成一件这么痛苦的事情。当他拖着病体，扎实地以土著语和帝国通用语两种语言录完五千句话，他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想说话了。他喘着气，猛灌了几口水，却不想，莉莉丝还不放过他，又说：“你先休息一会吧。仪器开始解析语言了，如果这次解析不成功，半小时后你再录一遍。”
闻言，希鲁斯瞪大眼睛，差点把口中的水都喷了出来。半晌，他擦干净嘴角，问：“不成功的几率有多大？”
莉莉丝认真地盯着仪器上显示的解析进度，说：“百分之五十。”
这个几率可不低……
希鲁斯终于明白为什么那只巨猫经常显得那么暴躁，和这个女人相处，的确令人相当抓狂。他深吸一口气，二话不说，转身就走。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既然待在这女人身边就没好事，又不能和她论短长，那还不如逃之夭夭。
“喂，你去哪？”莉莉丝喊住他。
希鲁斯回头，微笑，回答得天衣无缝：“你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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