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捡了一只偏执狂

　　这个无聊的赌约就由贺枳已单方面定下了。

　　余门不相信他若是胜利贺枳已会真的放走他，而贺枳已也无法确定自己到底会不会信守承诺，大抵就是印证了“世上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这句话。

　　余门的名字在青城福利院体系里是标了红的，饶是贺父这样的大人物也费了好些时间才办完所有手续。

　　办完手续后已经快至下午一点，贺母担心贺枳已饿着，催促着贺父开车回家。贺家别墅里，从各国招募的大厨已经准备好了午餐，且都是贺枳已平时愿意多夹上一筷子的菜肴。

　　午后的云霭间终于有几缕暖阳穿透，像捅破纸糊的窗户一样，云层周遭尽是大大小小的窟漏。劳斯莱斯幻影以及属于贺家的豪车们发动引擎，车灯照亮波纹管里和冬日冷意搅合的尾气，是袅袅白烟以及白烟后立着的几道人形。

　　烟雾消散后人形才得以清晰的显形，朱丞和孤儿院各位老师在一串豪车消失在视野那瞬统一板正了脸色，迫不及待赶走脸上的笑意。

　　吴老师面有菜色，左右张望了半响确定都是自己人后才哆嗦着问：“这……这小子不会反水吧？”

　　朱丞隔着吴老师站着，他俩人中还伫着一个孙老师，朱丞就这么隔着一个人不屑地看了眼吴老师：“但凡你少弄他几次何至于现在怕成这副模样。”

　　吴老师干笑一声：“我没弄过……”

　　朱丞更不屑了：“那你怕什么？”

　　孙老师插嘴：“把余门往死里打呗。”

　　朱丞把脑海里那些跳跃着不堪的回忆按回棺材板里，又望了望车辆消失的方向，语气不掩嘲讽：“怎么着，打孩子是能增加你的英雄气概吗？在这里抖筛子的时间不如想想办法封住他的嘴。这个余门如果真的说了什么，我翻了船，也会拖着你们一起当溺死鬼。”

　　孙老师脸色霎时白了，她往后退了几步和朱丞隔了些距离出来。

　　吴老师给自己打镇定剂：“你不知道这逼崽子不吃软，我也没办法啊，我只能打。我瞅着余门好像也不待见贺家那个大小姐，应该不会乱说些什么吧，而且他弟弟不还……。”

　　孙老师几乎是咬牙切齿恨不得用杀人的语气打断：“你难道指望余门心怀大义？况且那弟弟又不是亲的。”

　　吴老师歇菜了，他心里慌的很，刚想再说些什么被朱丞抢了先。

　　朱丞面色晦暗，凝着几分钟前残卷而现在不复存在的尾气说：“行了，我想办法试试他。”

　　吴老师嘟嘟囔囔：“也不能怪我啊，你们要是看见他身上……”

　　朱丞轻飘飘睨他一眼，吴老师当即噤声，低着头不敢看他。直到朱丞转身走了，他才对着朱丞的背影淬了口：“真当自己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了，以前老子弄他的时候还不是乖得跟兔子似的，啧，说起来还是朱丞这逼弄起最有滋味。”

　　孙老师嘲道：“余门身上到底有什么，把你吓得硬是没胆弄他？”

　　提起这茬吴老师气得牙痒痒：“那逼崽子在身上刻了三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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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门不是第一次被领养了，他完全没有其他孩子该有的新鲜感，不像刚离开孤儿院的朱丞，那时候朱丞小心地扶着车门，透过车窗抡长了脖子往外望，大大的眼里满是好奇和向往。而此时余门静静坐在后座，他和贺枳已之间隔着的距离像一条银河，眼里除了防备就是死一般的沉寂，给人一种老态龙钟的违和感。

　　贺母偷偷从后视镜朝余门身上望了几眼，心里一个劲地叹气，余光瞥到含笑开车的贺父忍不住递去眼神刀子。

　　贺父只好把笑意收敛了些，继而也抬眸明目张胆地瞥了眼后视镜：“余门啊，喜欢吃什么，这会儿离家还有一段时间，叔叔正好让人准备，等咱们到家就可以直接吃啦。”

　　余门半垂着头没有动作。

　　——这孩子就是这样，不知好赖。

　　贺母耳畔响起了这句话，她半转过身正想替贺父找个台阶把这话题岔过去时正看见贺枳已起了一个抬手动作，继而揪起余门衣服一角。霎时余门整个人都绷紧了，背脊是一个圆弧，坐在原地像一把弓弦，兽类的本能敲响警钟，全身上下每个细胞都摆出抵御防备的姿势。

　　贺枳已扯了扯余门破破烂烂的衣服，像是摆弄一个洋娃娃，却意兴阑珊：“孤儿院的老师有没有教过你们什么是礼貌？长辈问话要给予回答。”

　　余门不答，从贺枳已方向瞧过去，余门两颊肌肉发紧，天生就削薄的唇抿成一条直线，而耳畔那道伤疤蜈蚣般顺着脖颈向下延长最终漠入衣领。

　　贺枳已的视线刁钻地在余门身上梭巡一遍，他异常紧张的反应清晰地落进贺枳已眼里，她不着急去找造成余门紧张的原因而是加了把力扯了扯他的衣角，这回余门略微抬起了头，视线看似是凝着开车的贺父，实际散在虚空。随着他抬头的动作，露出衣领处深陷的削瘦锁骨。

　　余门艰难点了下头。

　　贺枳已还想说什么，贺母叹了气：“一一，让余门先自个儿适应一会儿吧，你别……”贺母斟酌了下用词：“别吓到他了。”

　　贺枳已收回了手，正逢汽车驶上盘山公路，日光从向阳这面的车窗跳进来，用金色的光轻描淡写地勾勒出她漂亮的面部轮廓。

　　她扯余门衣角的时候隐约看见他瘦骨嶙峋的腰间有许多条状伤疤，而这些密密麻麻的伤疤似乎组成了三个字。

　　贺枳已不动声色收回目光，快到贺家别墅时才又重新投去一眼，余门又恢复成那副老态龙钟毫无生气的模样。

　　贺家别墅大管家，黎满是个40岁出头身形魁梧的男人，和今天随行的一众保镖一个样，穿着版型很好且不便宜的西服，西服口袋还置着单角型的口袋巾。手里面抱着一个黑色的塑料袋，是刚刚把余门扔进车里的保镖给黎满的。

　　黎满含笑打开车门，每个人挨个称呼：“先生、夫人、小姐、少爷。”

　　黎满已经知道贺父会从孤儿院再带回来一个幸运的孩子。

　　余门看见黎满怀里的塑料口袋那瞬，眸里闪过几道复杂情绪。

　　落在黎满眼里当做了一种回应，于是他又喊了一声：“少爷。”

　　“先吃饭。”贺父把钥匙丢给黎满后才绕过车头和已经下车的几人站在一起。

　　黎满点头，安排佣人请别墅主人们进屋吃饭。

　　贺枳已注意到余门的视线总是不自觉往黎满怀里那个黑色塑料袋瞟，贺父和他说话，他也没有听到，像木偶般由人操控着线，被安排着坐到大理石餐桌前，又有人上前替他摊开餐巾平铺在他纤瘦的大腿上。

　　“黎叔。”贺枳已一边铺平餐巾一边吩咐：“把这包东西放去保险柜锁了。”

　　黎满颔首：“是。”

　　余门没有出声，也没有动，面上纹丝不露，似乎就算贺枳已说的不是“放入保险柜”而是“拿去扔了，烧了”，他也冷漠得无动于衷。

　　余门确实不在乎，他比别人更早明白一个道理，像他这种被父母抛弃、被上帝舍弃的人不会有任何东西会属于自己，甚至连空气里让人赖以生存的氧气都是别人施舍来的，也确实是这样的道理，他现在在偌大、漂亮、宏伟的贺家，所以理所应当的他每一次呼吸汲取的氧气都姓“贺”。

　　“余门，是不合胃口吗？”贺父看着始终不动筷子的余门，想着到底是孤儿院出来的可怜孩子，平时能吃饱已然不错更别提矫情的有个什么食物上的喜恶：“平时在孤儿院吃什么？叔叔让人做给你吃。”

　　贺母原本微沉的脸在方才见识到贺枳已欺负余门那刻慢慢回暖，她有孩子是一个母亲的身份，看见别的孩子也更容易动恻隐之心，想到孤儿院的老师们说余门可能是哑巴便开口安慰：“没事的，别怕，想吃什么写出来，黎叔，麻烦你找纸笔来。”

　　“站住。”贺枳已冷冷呵止，她算得上持“病”而娇，在贺家说话最管用。黎叔便立即停下了步子站在原地等待贺枳已可能存在的下一道命令。

　　贺母有些费解地看着贺枳已，余门是她非要带回来的，带回来却又这副模样。这让贺母不由自主想到年轻人图一时新鲜养个小猫小狗的，新鲜劲一过就再不管它们死活，几天喂一次食都算不得上过分的，更甚者就把这些小玩物直接给扔了。

　　贺枳已不会把余门扔了吧。

　　贺母有些紧张地看着贺枳已。

　　余门置若罔闻，他心防很重，不会被三言两语轻易打动，也不会因为恶意的中伤刁难而惶惶不安。

　　他没有随波逐流，没有随着屋内所有人把视线齐聚在贺枳已身上，只漠然地凝着虚空，周身散发着沉默疏离的态度，这种漠然化成一堵拔地参天且固若金汤的墙，把自己和世界万物隔开。他在墙的这边等待贺枳已下一秒的留难。

　　“他不是哑巴。”贺枳已抬眸看着贺母，继而看向余门：“不吃？”

　　余门抿着唇，贺枳已一直看着他，像是只要他没有动作，她就不会收回目光一样。少顷，余门拿起勺子，目光聚焦在一道汤品上，他正把勺子往前伸去，眼瞅着就要挨着汤面，忽然手臂被人猛地擒住，汤勺掉在餐桌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机会只有一次。”贺枳已并不在意胸前衣服溅上了污渍，她果断地收走给予余门的这次用餐机会：“在晚饭时间前不许给他送任何吃的。”

　　佣人们面面相觑，贺父贺母几番欲言而止但憋住了。

　　被贺枳已拧着手臂，纵使有疼痛和不适，余门也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贺枳已。

　　“黎叔。”贺枳已吩咐：“带余门去挑他自己的房间。”

　　余门眸里有一瞬的不可置信。

　　恶魔刚刚是说了，挑选，他的，自己的，房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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