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烟火

　　张燕有些郁闷，刘市长最近都在婉拒她见面的要求，只叫李秘书捎了话，叫她在学校里低调一点，专心把工作搞好。
　　张燕有点猜不透老刘的心思，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小李走了进来，恭敬地叫了声张姐，递了一个盒子给张燕，悄声说：“这是刘市长送来的，这几天有接待，抽不开身，祝您生日快乐！”，小李和张燕寒暄几句，就急匆匆地走了。张燕顿时满面春光，整个人又活过来了。
　　这时魏副主任敲门进来说她生日到了，系里的老师们专门准备了一台生日宴，请张主任务必赏光。张燕一边点头，一边打开礼物盒子，里面是一条黑珍珠项链，颗颗饱满圆润，张燕心里暗喜，嘴上倒是淡淡地说了一句：“老刘还是有心了。”魏副主任在旁边陪着笑脸，也不敢直接搭话，扯了点别的事就赶紧退了出去。
　　下班后，魏副主任和系里七八个老师簇拥着张燕离开学校，驱车到了一家酒店，开门进了包间，张燕迎头就看见对面的玫瑰花墙，拼成了 happy birthday 字样，花墙下面支了一个木制展架，上面放了一张张燕开会讲话的照片，和气氛略有些不搭，但张燕很满意，点点头，笑着对魏副主任说这张照片你们哪里找的，一个女教师马上接话：“张主任，你的靓照都在老魏电脑里存着呢。”魏副主任马上说：“全校就数我们系的美女最多，不把大家的美丽形象保存下来就是我的失职。”
　　众人落座，知道张燕喜欢听恭维的话，都纷纷拣张燕喜欢听的来说，张燕心里很得意，她不傻，知道这群人演戏的成份多，但她就享受这样的感觉，你们哪怕是把我恨得牙痒痒的，那也不得照样在我面前孙子似的。到是唯有一个人例外，梅梅，从一跨进门就一幅不耐烦的样子，不说话，不停看表。老魏给她使了几个眼色也假装没看见，张燕看在眼里，没做声。她笼络了梅梅几次，但梅梅一直不咸不淡的，但梅梅的背景一直很神秘，张燕也只能暂时忍让着。
　　饭局结束，张燕喝了不少，魏副主任安排了ktv，吆喝着大家赶下一场，张燕被一个年轻老师挽扶着走在前面，后面传来了梅梅的声音：“我不去，来吃饭已经给她面子了。”魏副主任压低噪门说：“大小姐，你小声点。”“什么了不起，我就看不惯，还没当正式的市长夫人呢。”
　　梅梅故意提高声音说，张燕听到此话，气得全身发抖，心里暗想此人真是留不得了。晚上回到家，张燕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梅梅的话复读机般的在脑里回响不停。是的，所谓名不正言不顺，如果哪天她真正成了市长夫人，梅梅和周围的人还敢在心里嘲笑她吗？她只是有了点小小的权利，可她还没得到别人的尊重。她只有等，等他有时间，等他心情好，就像这一个月，她觉得自己是真的很想见他，可他不让她见，如果哪天他不喜欢她了，她是不是又要重新回到无依无靠的生活？这种恐惧抓紧了她，让她觉得她应该再争取一点什么。
　　12月的c城照常阴冷，林玉从水泄不通的妇产医院挤出来，主干道上车辆依旧川流不息，路上的行人裹着厚厚的棉衣行色匆匆，世界从不因某个人的际遇而改变自己的轨迹，在你身上发生任何惊天动地的事情，放到俗世洪流中，就如在浩淼的海洋中投入一块小石子，掀不起一丝涟漪。
　　林玉做了B超检查，被医生告知听不到胎心，换句话说，胎儿停止了发育。林玉还记得两周前第一次做B超时听到胎儿“咚咚”心跳声时的激动，一个生命在自己身休内萌芽孕育，最后会成为小小的人儿哇哇大哭，母性的温柔与强大让她觉得可以付出所有来保护他（她），可她终是没能做到。悄无声息地，他（她）停止了生命，他（她）有没有感到过痛？感到过害怕？林玉陷入了一种深深的自责之中，虽然医生说胎停原因绝大多数是受精卵本身的质量问题，不用太过介怀，但林玉觉得是自己错了。在知晓怀孕后，她也有过一丝恐慌，她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足够的信心能和常安继续生活几十年把孩子抚养成人，也许就是这一丝恐慌，让孩子知道了，不愿做她的孩子了。
　　美好的东西终得不到，得到了也还是会失去，似乎在自己身上，得不到是一种宿命，林玉被这种深深的无力感包围着。
　　林玉回到家，家里空无一人，常安出差了，林玉给常安打了电话，尽量平静的描述了事情的经过，常安无语，沉默了好一会才说了声没事，以后还有机会。
　　“约了周六做全麻手术清宫，要家人签字，你回得来吗？”
　　“周六恐怕回不来，只有尽量，工程还正在赶。要不叫我妈陪你去。或者，改到下周，周一我就回来了”
　　“算了，我找个朋友陪我去。”林玉给顾梦打了电话，电话里传来顾梦醉醺醺的声音：“嘿，你男人也够可以的，没事，我来陪你。”
　　星期六早上，林玉一早在医院等叫号，突然张燕小跑了进来，：“顾梦刚给我打电话，说要紧急去一趟北京，叫我过来。”林玉苍白着一张脸，说了声：“谢谢哦”。
　　“你现在啥事都不给我说了，我认识这家医院院长，可以给你安排一个手术做得好的医生。”
　　“小手术，他们每天不知道要做多少。”林玉难过地说。
　　护士招呼林玉和张燕签了字，林玉进了手术室。等她再醒来时，看见张燕红了眼圈拍了拍她的脸，“吓死我了，你们一起出来的都醒了，就你醒得晚。”
　　张燕搀扶着林玉回了家，让她在床上躺着，说：“周末我陪你两天，顾梦说回来了就赶过来。”
　　“她去北京干嘛？”
　　“我怎么知道，你们俩现在不是啥都不告诉我吗？”说完，就进厨房熬粥，一阵忙活，林玉看着她，鼻子酸酸的，说：“你真贤惠，有句话怎么说的，宜家宜室。”
　　张燕头也不抬的说：“过奖了，没这个命，不招人嫌就好了。”
　　林玉躺床上，小腹阵阵筋挛，她侧身躺下，想着前路种种，一阵灰心，落下泪来，昏昏沉沉睡到半夜，手机响了，顾梦在电话里说：“我在你家门口，开门。”林玉挣扎着起床，腹内一阵绞痛，按着肚子挪到客厅开了门，顾梦进屋就问睡哪儿，又问有酒没，要喝点才能睡着。张燕睡眼惺忪地从客房走出来，说别吵，然后把她拖进了房间。
　　林玉第二天醒来已快中午，闻到一股鸡汤的香味，顾张二人坐在沙发上等她醒来，饭桌上已经备齐了饭菜，林玉情不自禁地冒了一句：“你们说，我们要男人干嘛？”
　　张燕笑着说：“用来爱呀，你总不会来爱我吧。”
　　“你爱老刘吗？”顾梦斜着眼睛看了张燕一眼问。“
　　“你们别说，这阵儿没见到他，还挺想他的，有时我在想，他要是就一普通市民就好了。”
　　“他要是一普通市民，你当得了系主任吗？”顾梦不置可否地说。
　　“当不了，不过我觉得系主任没意思，我现在就是气还没消，等我气消了我就把系主任的工作辞了，好好研究我的专业。”
　　“什么都由着你？”
　　“至少现在还能由着我。”
　　“低调一点不行吗？”林玉说。
　　张燕不吭声。“对了，你去北京干嘛？”林玉转头问顾梦。
　　“你们都不知道我最近的辉煌事迹，我觉得我就像个疯子。”顾梦自嘲地回答。
　　自上次的邮件门事件后，全公司闹得满城风雨，总公司领导亲自给顾梦打了电话，让她尽快妥善办理周俊的离职手续，随后给了顾梦一个撤职的行政处分。顾梦没了职位还无所谓，她在意的是周俊的消失，她疯狂地满世界找周俊，周俊一直躲她。昨天早上，顾梦正准备出门去医院的时候，忽然收到一条周俊给她转账20万的银行到帐通知，顾梦马上打了电话过去，周俊还是不接，只是一会发来一条信息，说“对不起”。
　　顾梦气得直哆嗦，马上飞到北京，逼着小金把周俊叫出来面对面说清楚。僵持了一天，小金最后求顾梦饶了他。顾梦闹了一天，也心力交瘁，去银行把20万取出来摔给了小金，然后又回了C城。
　　“你闹够没有，你找到他想说什么？”林玉问。
　　“我就想他说清楚。”
　　“他要说得清楚，就不会不见你了，他根本没这个勇气面对你，面对你，就是提醒他不地道，他只能躲起来。”
　　“他当我什么，备胎？”
　　“他也没想那么复杂吧，你们俩都像小孩子，任性，想要的时候就要，觉得烫手了就赶紧丢。”
　　“我也是闹够了，今天在机场的时候我突然觉得这人特没意思，一下就觉得该放下了。”
　　“对。本来就没啥意思。爱情多难呀，大多是欲望。”
　　正说着，顾梦忽然几声干呕，马上捂着嘴冲到厕所里，林玉和张燕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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