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九九当首富

　　是个晴天，微风吹拂。

　　陈藤一动不动地坐在大门口。门前菜园里刚长出菜苗，嫩嫩的，随着微风轻轻摇晃；两只燕子轻盈地飞来飞去，衔来泥土筑巢。

　　陈藤回头看了眼她家屋檐下崭新的燕子窝。村里都说家里有燕子来搭窝，寓意着这家人过得幸福，在她的记忆里，这燕子搭完窝，不过一个月，就飞走了。

　　日历本翻开了，放在她的大腿上，上面显示着日期，是一九九九年四月一日，农历二月十五日。陈藤另一个手里拿了个镜子，镜子里自己二十来岁，皮肤红润，脸上鼓鼓的，有肉，没有一丝皱纹。

　　她掐了一下脸，是真的会疼。

　　原先以为是回光返照，现在才真真正正意识到自己重生了。

　　还是觉得不真实。

　　她静坐了很久，渐渐消化自己重生这事儿。重生，也就是死了又回到了从前，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这是老天怜悯她，让她重来一次吗？

　　见陈藤一直坐在地上，张阿花拿了个板凳过来递给陈藤：“你这孩子就爱坐地上，都结婚半年了，还没个样子。”说完这句，又话头一转，“我看冬稻这孩子挺好，还知道下工来接你回家，你就给他个台阶下，跟他回去吧。”她也知道闺女性子软，能让她气回娘家的一定不是什么小事。但陈藤是嫁出去的闺女，是单家的媳妇儿，她作为母亲，只能劝和。

　　结婚半年了？陈藤笑了笑。老天爷让她重生，为什么重生回了结婚后，是觉得她受的苦不够吗？是让她再重新伤的体无完肤吗？

　　而对于跟单冬稻生了气回娘家，她真想不起是因为什么事了。跟单冬稻过了二十年，什么苦都往下咽，反而忘了很久以前第一次生气是因为什么了。

　　很多事当时是天大的事，可随着时间流逝，也都不是什么大事了。

　　当时的自己应该见单冬稻来接她，也就心软了跟着他回家了。

　　但现在，死过一次后，让她回去跟单冬稻继续过，她不愿意，她心里有疙瘩，依旧记得他没有给她治病。

　　陈藤说：“妈，我想在家呆几天。”

　　她的声音又低又轻，张阿花也就不忍再说让她回自己家了。虽然是嫁出门的闺女，但单家也不能当她闺女好欺负。

　　“行，你愿意呆几天就呆几天。不过，藤藤，哪有两口子不吵架的，我跟你爸吵吵闹闹，不也过了半辈子了。”

　　陈藤说：“我爸呢？”

　　“你爸还没下工。”

　　陈藤看了眼天，黄昏了，她爸快要回来了。她起身进了家门，张阿花从她身后叫她，欲言又止，“藤藤……”

　　陈藤等着她妈继续说。

　　张阿花看了眼陈藤的肚子，“结婚半年了，你这肚子还没动静呢？”

　　陈藤猛地低头看了眼肚子，又看向她妈，摸了摸肚子。她突然想起为什么跟单冬稻吵架了，是因为她结婚半年了还没怀上，苗桂芳指桑骂槐说她是不下蛋的鸡。

　　这怀孕也不是说能怀上就能怀上的啊。陈藤从小哪里听人这样骂过她，一口气只能憋在心里，越想越觉得委屈，于是收拾包裹回了娘家。

　　村里的人，没有去做产检的意识，她也不懂得怀孕后什么症状，尤其是那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让她没时间去想怀孕不怀孕。是怀孕四个月，小腹慢慢隆起，她月事好几个月没来，她跟张阿花一说，张阿花陪她去镇上的卫生院做了B超，才知道自己都怀孕4个月了。

　　而现在，她还没显怀，算算日子，她怀孕三个月了。

　　陈藤一直把手放在肚子上。

　　她回道：“没有动静。”

　　转身进了门，她走路的脚步慢了一些。

　　*
　　单冬稻回了单家，虽说结了婚，但没分家，还是跟着父母一起住的。大房子给父母住，东屋住着他大哥大嫂，西屋住着他和陈藤。

　　他刚一进门，苗桂芳就走了上来，往他身后一看，没见到陈藤，脸色登时不快了，“你媳妇没跟你回来？”

　　“嗯。”

　　“她什么意思，还得三请六请的才回来？既然她不想回来，就让她在娘家呆着吧。”

　　单冬稻没说话。

　　他洗了把脸，用湿毛巾把头上的灰擦了一把就进屋了。

　　于香秀已经把饭菜做好了。

　　一大家子围在桌前吃饭。陈藤两天没在家了，单冬稻也就两天没吃到陈藤做的饭菜了。每次吃她做的菜都吃到撑，可现在，不是大嫂做饭不好吃，不知道是哪儿不对，单冬稻食之无味，吃了一个馒头就回自己屋了。

　　躺在床上，他往身侧摸了一下，冷的。

　　当然了，陈藤不在，整个屋里感觉空落落的。

　　虽然平时陈藤不太爱说话，但是她体贴入微，像他回家来，她就会烧一壶热水，给他洗头，洗完了还会给他擦干。

　　不得不说，结婚半年，陈藤把他伺候的像个老爷。

　　原先没结婚的时候，不知道结婚的乐趣。可正因为得到过，等没了才察觉到原来这段时间有多幸福。

　　本来想的好，跟陈藤一起上下工，下工就把陈藤带回来，哪里想到，陈藤下工先走了，他只好去陈家门口等着。只可惜，陈藤不愿意跟他回来。

　　她想到了陈藤当时看他的眼神，很冷。

　　她为什么会用那种眼神看他。

　　当时因为陈多财回来了，他不愿意让小舅子看笑话，才回了家。现在回想，真应该把陈藤哄回来。

　　想了想，他又觉得自己一颗心都在陈藤身上有点窝囊，气愤地嘟囔了一句：“我又不是非你不可。”

　　还真是，当初他妈让他跟陈藤定下来，他还不乐意。平时跟陈藤一起上下工，天天见，也谈不上多喜欢她。而陈藤话又少。要他说，他喜欢叽叽喳喳活泼的女生。

　　他妈问了好几次，跟陈家提亲要抓紧了，他回：“妈，跟她说亲这事就算了吧。”

　　苗桂芳说：“什么叫算了，十里八乡的，有谁比陈家大丫头性子软，好拿捏的。她在工地上干一年了，满身的力气，每个月跟你挣的差不多，娶了她只赚不亏。”

　　单冬稻不说话了。

　　过日子嘛，让他娶谁都行。

　　要是娶的不合他妈心意，他妈得跟和尚念经似的，叨叨起来没完。

　　后来，就顺水推舟地娶了陈藤。

　　要他说，过日子可不是娶谁都一样的，要是让他娶一个跟他妈性格差不多的女人，他可受不了。

　　还是陈藤好，性子软，说话柔声细语，从来不呛他一句。不对，她刚才就呛了他。

　　她说：你不撒泡尿照照镜子。

　　他也没那么差吧。

　　单冬稻想到这里，往地上吐了口口水：“惯的她，晾她几天，她就自己回来了。”

　　女人啊，千万不能惯的无法无天了。

　　*
　　陈藤进了院子，眼前的一砖一瓦，是真实地在她眼前的。院子里，陈多财正拿着斧子，用钉子把椅子钉好。

　　陈藤看着陈多财。

　　陈多财擦了擦脸上的汗，“姐，你看我干嘛？”

　　“姐高兴，看见你就高兴。”

　　陈乐过来坐在椅子上，嘟着嘴，“姐，你偏心，你也半个月没看见我了，怎么没说看见我高兴啊？”

　　也是，现在是九九年，陈多财现在上高中，陈乐上初中，两个人都住校，两个星期放一次假，今天是周五，两个人比陈藤回来的早一点。

　　陈藤走到陈乐跟前，摸了摸她的头，“姐看见你也高兴。”

　　陈乐眼睛咕噜咕噜转，“那你为什么哭啊？”

　　陈多财也看向陈藤，他也很好奇，从小到大，大姐总是吃苦耐劳，任劳任怨，还真没哭过几次，所以见到陈藤哭的时候，他觉得肯定发生了天大的事儿，要不然大姐不会哭的。
　　陈藤没回答。

　　陈乐又说：“姐夫惹你生气了？”

　　陈藤说：“不提他。多财，乐乐，你们俩跟着我去小卖店，姐带你们买好吃的。”

　　陈多财和陈乐都一愣，陈藤不舍得花钱，一毛恨不得当两毛用。每次放假回家，她会给他们一人二十块钱，让他们在学校里当生活费，但从来没带他们买过好吃的。

　　陈乐说：“好哎，我要吃干脆面，果丹皮。”

　　陈藤拿了瓶空白酒瓶子，三人一起出了门，去了小卖部。

　　小卖部的老板叫陈明平，三十来岁，平头宽脸，浑身皮肤黝黑，见陈藤三人进来了，说：“冬稻家的，难得你来买东西。多财和二丫头回来了？”

　　陈多财嗯了一声。

　　陈乐嘻嘻笑，“明平哥，我姐带我们来买好吃的。”

　　陈藤在三人的最前面，说：“要三斤猪肉。”

　　陈明平抬眼看了眼陈藤，说：“九块钱。”

　　陈明平去切猪肉了。

　　陈藤又问陈乐和陈多财，“你们俩想要什么，自己挑。”

　　陈多财和陈乐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不解，他姐不舍得花钱，今天怎么舍得买猪肉了？还一买买三斤？

　　陈乐说：“姐，三斤猪肉吃得完吗？”

　　“吃得完。”

　　陈乐挑了三根果丹皮，三包干脆面，放到了柜台上。

　　陈多财说：“姐，我没有想买的。”

　　陈明平把猪肉称了斤数，说：“一年到头没见过你买猪肉，今天怎么那么舍得花钱了？”

　　陈藤不答又说：“明平哥，再打一瓶白酒，一瓶啤酒，两包烟。”

　　陈藤挑了几个陈乐平时爱吃的零食，想了想，她又多拿了一包烟，结了帐，带着两人往家走。

　　东西都是陈多财拿着，陈多财和陈乐走在陈藤后面，陈乐吃着果丹皮，递给陈多财一包干脆面，对陈多财说：“哥，咱姐不太对劲。”

　　陈多财轻轻地嗯了一声。

　　快要到家门口时，陈藤站住了。

　　陈多财和陈乐看过去，顺着陈藤的目光往前看，是他爸陈大勇。

　　两人再一看陈藤，惊了，她满脸泪水，一滴一滴地顺着脸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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