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风飘淼

　　冷依涵闭目凝思，究竟原身的真实身份是谁？这梦里的桩桩件件似乎都在告诉她原主的身世并不简单。
　　她抬手揉了揉额际，算了，还是先把此事暂放在一边，一个人在这里兀自揣测也是无济于事。现在她是冷依涵，是康定侯府老侯爷的外孙女，可能自己都没有几年好活了，何必瞎折腾。
　　她翻身而起，叫来了红莲青荷，洗漱了一番。
　　这时从院子外传来由远及近的急切脚步声。不一会儿帘子被打开，老太君身边的大丫鬟春杏快步走了进来，朝着正在梳妆的冷依涵福了福身。
　　“春杏姐姐，是外祖母有什么事么？”冷依涵忧虑地站起身。
　　“涵小姐，是乔小姐那边出了点事，老太君急招大家到荣和堂议事。”
　　冷依涵拧了拧眉头。“那好，你稍等，我换上衣服这就随你去。”
　　冷依涵带着红莲急匆匆跟着春杏来到了荣和堂门口。
　　“你留在这里。”冷依涵转头对红莲说道。家族丑事，老太君应该希望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随后春杏给冷依涵撩开了门帘，帘子隔绝了室外的光线，屋内显得有点暗沉。墙角放着的紫铜鎏金香炉此时正吐着袅袅青烟。老太君脸色难看地坐在上首，旁边侍奉的丫鬟婆子等俱是小心翼翼的，即使走动脚步声也是几不可闻，生怕触怒了老夫人。
　　大堂内正陷入诡异的静谧中。
　　冷依涵在众人的注目下施施然走进去，不疾不徐先给上首的长辈们行了一个标准的半身礼，而后找了左侧下首的一个位置坐下，然后不动神色地观察其他堂下在坐的人来。
　　小陶氏一脸平静地坐在红木雕花椅上，时不时瞄一眼上首的老太君，又看一眼堂中央站着的乔玉纯。
　　小陶氏的椅子旁站着冷迎霜的姨娘林氏，看上去要比小陶氏年纪大很多的样子，穿着一件半旧不新的藕荷色缎面夹袄，下着米花色棉罗裙，梳了一个朝云髻，只在旁边插了两只素银的步摇，半垂着脑袋好像刻意压缩着自己的存在感。
　　小陶氏旁边坐着的是冷迎霜，此刻眼神涣散的盯着地上一处看着。
　　对面第一个的位子上坐着二婶娘高氏，只见她事不关已靠在椅子上云淡风轻地喝着茶，嘴角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
　　最让冷依涵出人意料的是，冷宁玉今天竟然也在场，只见她身着一袭青色挑银线长裙半坐在椅子上，多日不见，脸色有点苍白消瘦，冷漠的眼神透着讥诮，似乎是察觉到冷依涵的眼神，她微微偏过了头。
　　冷依涵挑了挑眉，而后端起旁边的茶轻抿了一口放下。
　　再看此时站在大堂中央的乔玉纯，素雪云绢的白色长裙，乌发简单地挽起在一侧，斜插了一只金色蝴蝶簪子。大概是临时被请过来的关系，此时素面朝天，但反而显得她更是扶风弱柳。她不卑不亢，不急不躁地站在那里，如果不是身处当下的环境，冷依涵都要为她拍手叫好了。
　　“既然人都差不多到齐了，那我们就开始吧。”老太君苍老却不失威严的声音突地响起。
　　“今日找大家来，是要弄清一件事情。”老太君顿了顿，犀利的眼神直射堂中乔玉纯，“玉纯，府中有人昨日看到你身边的丫鬟锦绣去亭前街的药店里买保胎药，是又不是？"
　　原本静静站在那里的乔玉纯一听这话面色顿时苍白起来，身子摇摇欲坠，头低得不能再低。
　　“啪。”老太君的手一掌拍打在旁边的桌上。“我在问你话呢，是又不是？”
　　众人皆是清一色惊呆地望着她。
　　“姨祖母......”乔玉纯想要否认，但抬头对上老太君凌厉的眼神，她轻咬下唇，捏紧了拳头，高高昂起头“是”。
　　“是你要用的保胎药？”老太君一手捏着椅子扶手脸色更加阴沉。
　　“是。”乔玉纯似破罐子破摔般大方承认下来。
　　一只晶莹剔透的青花瓷杯被老太君一手砸了出去，地上顿时茶叶和水一片狼藉。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么？"老太君不敢置信地望着堂下女子。
　　“姨祖母”乔玉纯一下重重跪了下来。
　　冷依涵在旁看得都觉得替她疼。
　　“不要叫我姨祖母。未出阁的姑娘家，不珍惜自己，随随便便就失了身给男人，这就是你家的教养？枉费我今日还在帮你寻找合适的良人。你太让我失望了。你以为你只是毁坏了你自己的将来，你这是把我们侯府的面子往地上踩，你是要让侯府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是不是？你要让你这些姐妹以后怎么出去嫁人？”
　　乔玉纯身体摇摇欲坠，眼中盈着水意，仿佛下一刻就要哭出来一样。
　　“说吧，野男人是谁？”
　　双唇几乎都要咬破，似乎尝到一丝腥甜，乔玉纯看着气得脸色铁青的老太君，突然偏头又看了看旁边坐着的小陶氏。
　　嗯？这个是？冷依涵看了一眼乔玉纯的肚子，跟着也打量了一眼小陶氏。难道？
　　“我腹中的孩子是......是二表哥的。”乔玉纯提声叫道。
　　“什么？”小陶氏第一个激动地站了起来。她牙齿要得死死地，两眼通红直直盯着跪在堂中央正哭得梨花带雨的乔玉纯。
　　高氏和冷宁玉的嘴边此时却不约而同挂上了一抹嘲笑。
　　果然。冷依涵看着乔玉纯一手扶着的肚子，带着一些了然，却又有一些惊讶。
　　当时看着乔玉纯期期艾艾勾着冷司宇她原以为乔玉纯只是想着在二表哥身上得些个物质好处，照着小白莲心高气傲的性子该是不会把终身寄托在冷司宇这样一个纨绔身上的。真的是万万没有想到......
　　“你这个小贱人，我们冷家好心收留你，你却来勾引我好好的儿子。败坏他的名声。”旁边坐着的小陶氏一改往日贤良的模样跳了起来。一手撑着茶几一手直指乔玉纯。脸上带着浓浓的厌恶。
　　乔玉纯此时已经渐渐停下了哭泣，用帕子轻轻按了按眼角，她抬起头委屈可怜地看着上座的老太君和小陶氏。“玉纯与二表哥是真心互相喜欢的。现在玉纯腹中已经有了二表哥的子嗣，还求姨祖母和婶娘的成全。”
　　“不行。你是个什么身份，也想高攀我儿子。平日里一副狐媚子样，谁知道你这个孩子是哪来的，思蕊，思雨给我绑了她，堵上她的嘴。”陶氏一改往日贤良的模样，气急败坏地叫起身边心腹。
　　陶氏身后的两个丫鬟立刻冲过去准备钳制住乔玉纯。
　　乔玉纯一看这架势，急忙跪着向前趴倒抓住老太君的腿：“姨祖母，求求你，帮帮玉纯吧，玉纯不能没有二表哥，玉纯不能没有孩子。”
　　小丫鬟们见她拉着老太君也不敢贸然拉扯，停在她身后。
　　老太君此时早已气得气血有些上涌，原来这里还有她家那个纨绔孙子的事。“孽障，孽障。”
　　冷依涵一看，急忙起身到老太君旁，轻抚她的胸给她顺气。
　　旁边的人皆是眼观鼻鼻观心地坐在那不发一声。
　　待老太君好容易平静下来后，她看着这个庶妹的孙女，摇了摇头：“唉，罢了，叫大夫来，看看多少时日了，如果真是司宇的种，找个日子，把她收了房。”
　　“母亲。”小陶氏震惊地望着老太君，而后一想，是收房，不是娶进门，她又安静下来：“是。”
　　“姨祖母。”乔玉纯本想着能够当上大房二少奶奶，这会儿老太君这话摆明了让她做妾，这怎么可以？
　　老太君一把抓住乔玉纯的手“你不愿意？”眼中带着深深的寒意。
　　“不要以为我老婆子人老不中用了，你想要什么，你是否真的是因为喜欢司宇才委身于他？这可是我看在那庶妹的份上给你的最后的体面。如果你不愿意，今日就把孩子打了吧。”老太君垂了眸子，手指微微捏紧。
　　乔玉纯一听，抓着老太君的手立时松了开来，跪坐瘫倒在地，竟然干呕起来。
　　老太君也放了手。对着堂下疲惫地说道：“都记住，以后乔玉纯只是我们家大房二少爷的乔姨娘。都散了吧。淼淼，扶我进屋。”
　　“是。”冷依涵最后看了一眼乔玉纯，然后转身扶着老太君走了。
　　乔玉纯擦了擦脸，抬眼看着她们的背影，眼里面是滔天的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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