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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章
“什么?”
“你说什么!”
爷爷二伯异口同声道,
二伯娘接着吼道:“你胡说什么?”
四姐吓着了,往康明宁身边缩缩,手脚并用的比划“二伯娘,就是,就是经常来找你说话的李婶啊!就是长得胖胖黑黑的那个李婶。她不是潘二叔家的吗?”
李婶就是上次在树下传康母坏话的那个矮胖黑妇女。
不用四姐说,爷爷二伯他们自然知道潘二的媳妇儿是谁,村子里出了名的长舌妇,没想到的是二伯娘什么时候和她走这么近!
“不可能是她!”二伯娘强自镇定,“我没和她说过这些事。”突然脸色一变,昨天自己约了她一起出去乘凉,自己昨晚没出去,会不会......不可能,不可能的。
大伯娘也想起一件事,昨晚小五说话时外面发出‘咔擦’一声,自己下意识往外瞧了一眼,似乎是看到有个人影一闪就没了,以为是自己眼花,就没多想,难道就是潘二媳妇儿?
大伯娘抿抿嘴,看了大伯一眼,又看了奶奶一眼,有点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说。
“娘!”
二伯娘神色可怜道,“娘,昨晚到现在我连门都没出过!家里也没人来过!”
说着转过来一指康明宁,狰狞道:“肯定是你说出去的!你个小杂种撒的谎,除了你别人都是昨晚才知道的!”
“二嫂!”康母挺直腰杆,遮住身后的康明宁,“大人说事你扯小孩子干什么!你当初和那种人往来时,就该想到她会传别人闲话也会传你的!现在你怪到小孩子身上太可笑了!”
“谁可笑!你才可笑!”二伯娘气急败坏,对付不了康二还对付不了你!“你一个丫鬟,有什么资格说话!”
“你住口!”二伯吼二伯娘“你还好意思说话!你是你我怎么会是今天这个样子?我都不止一次看到你跟潘二家的说话!”
“行了!都别说了。”爷爷疲惫的叹口气,事已至此没什么好说的。现在谁传播出去的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再出现类似的事。
“张三不许再到别人家串门,说东说西,不是我康家儿媳妇的样子!”
二伯娘不敢反驳,点头应是。
“老二你也是,店里有什么忙的,三天两头不在家?以后没得重要的事必须天天回家!”
二伯满脸不满,忽的抬头看见在爷爷似乎什么都明白的目光下,心头微震,垂下头表示答应。
“老三媳妇,多看着点小五和二娃,特别是小五...”爷爷顿了顿“别让她再看乱七八糟的书了!最近没事也别出门了!”
康母低头道:“是。”
康明宁:“我......”未说的话咽在喉咙里。
爷爷眼光划过众人,疲惫的脸色也挡不住眼中的坚定,
“我提醒各位,如今家里是非多,个人管好自己,管好自己儿女。都是一家人,这次的事情就算了,既往不咎,以后也当没发生过这件事!但若再敢出现这样的事,影响明卫明年下场,别怪我亲手赶你们出去!”
众人纷纷低头掩去神色,“是,爹!”“是,爷爷!”
不能出门对康明宁影响不大,康明宁索性连房间也很少出,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看手中绣。
待到八月十五这一天,大家重新聚在一起,不管心里怎么想,脸上总是笑着的。
反正女孩子也不能上桌,今年爹又没在,康明宁更觉得没有意思,连忙也没过去帮。
直到四姐过来叫吃饭时,才背着小手上桌。一桌子女人,比着谁更尴尬。
四姐倒是很开心,桌子上的都是她爱吃的,仿佛没看见二伯娘的白眼,和二姐有说有笑。
康明宁假装吃了几口,大伯叫奶奶去主桌时,自己也出了堂屋,往自家走。
“小五!”
康明宁假装没听到,继续关门。
“小五!你不理大哥了?”大哥手横过来,抵住门。
“大哥没惹你啊!”大哥笑嘻嘻道:“这次回来这么久,你一次也没过来找过我看书。你不喜欢大哥了,总不会连书也不喜欢了吧?”
康明宁眼尾挑着“你去吃饭吧!你不在爷爷该吃不香了!”
“原来是在生爷爷的气啊,”大哥依旧笑嘻嘻的,还抽出只手摸摸康明宁脑袋“这么小的个子哪里这个大的气性!你不是想学写字吗?大哥给你带了一些纸笔。明天过来找我,我拿给你,好不好?”
这段时间除了见三房一家人,见了别人都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的。大哥还记着自己,康明宁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大哥过了明天又要走了,下次见面就是过年了!”大哥声音伤感凄凉,“大哥都不值得小五叫大哥了!”
胡说!别以为我不知道,这次是因此秋闱,大哥跟着爷爷学习,才耽误这么久回来。不考试的时候,每旬都有两天假期的!
“我过来不影响你下场么?你看这会儿爷爷又在叫你了!”
“哼!记仇精!”大哥拍拍康明宁脑袋,转身向堂屋走去,“记得把答应我的荷包过来来啊!”
康明宁回屋躺在床上,自己和别人确实不一样。
她没有办法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没有办法看着二伯娘脸上还笑嘻嘻的,不能像四姐一样和二姐三姐若无其事的说话,不能看着爷爷奶奶无尽的偏心还能像二哥一样恭恭敬敬。
更多的是憋屈。为什么只能在小桌子上吃饭?还不如不去!为什么想读书写字那么难?以后被人卖了都不知道那是卖身契!好烦!
自己确实迁怒了大哥。大哥是无辜的,虽然没帮自己,但也没做错什么,却可能会家里的事被影响到未来的前途。
康明宁皱皱眉,自己还要更多地适应这里。
第二天,康明宁吃了吃了早饭,做了卫生,过来找大哥。
大哥的房间在堂屋左边,靠着康明宁家的墙壁,旁边是爷爷奶奶的房间。院子横排九间大屋,只有大哥这件屋子的窗户是可以拉开的,可以看到走廊。康明宁家堆柴火时专门避开了这个窗户。其他的房间不是固定的几个孔就是没有窗户。
康明宁的房间在大哥隔壁,一间屋子隔成两间,靠走廊的二哥住,里面的康明宁和四姐住。不团白天还是晚上,房间里都一片漆黑。
大哥在家也穿着一身阔袖道袍,白色的领子衬得大哥格外白净俊秀,坐在窗前的书桌边,拿着一本书在看。
“大哥!”
“小五,过来坐!”大哥没起身,招招手示意康明宁坐旁边的圆凳子。
康明宁转动脑袋左右打量下,这里没怎么改变。里面是床,外面是书桌,左右两面各放了一个衣柜和一个书架。
东西不多,但都是好物。比如桌上的砚台就不是二哥的可以比的。什么材质康明宁看不出来,但上面依纹理绣着几块石头和两棵松树,看着精致又端方。比起来,二哥的砚台只能算是有个坑的椭圆石头。
大哥慢悠悠翻过一页书,也斜挑着眼睛看康明宁“怎么了?不认识我这里了?”
康明宁扶着圆凳子踮脚坐下,再往后蹭蹭坐稳“好长时间没来了。”
大哥放下书微微低头看康明宁,“我不是说过,我不在你也可以拿书去看吗?”
“呵呵”
还是算了吧,大伯娘还好,奶奶盯贼一样盯着自己。书不让带出去,也不让开窗。康明宁坐会儿,奶奶进进出出好几次。久而久之,大哥不在时,康明宁就不再过来。这次大哥快两月没回来,康明宁也两个多月没来过。
大哥无师自通地理解了“呵呵”的讽刺之意,又伸手揉康明宁头发,“那大哥以后出去之前,先把书借给你,等我回来你再还我。”
康明宁眼睛一亮“真的?”
“但是不许弄坏!”大哥手一顿,戏笑道“也没有陆游唐婉为主角的,你不介意吧?”
康明宁乐呵呵摆摆手,“不介意,不介意!”
“哼!说你胖,你还喘上了!”大哥从书桌右上角递过来一个包裹,“这个也是给你的!”
“是什么?”包裹看着分量不轻,在桌子上砸得轻轻砰一声。
“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毛笔!砚台!”康明宁打开包裹,上方是一只小毛笔和一个旧的砚台,还下面还有一摞纸!康明宁笑得嘴都合不拢“这么好的纸!给我的吗?”
“也不算很好的纸,不浸墨而已,下面有些是我写过的,你到时先用下面的;砚台是我小时候用过的;笔是新买的羊毫笔,你刚学,这个耐用些。只是墨忘了备,”
康明宁爱不释手:“我从二哥那割块墨就成,这些很好了,谢谢大哥!”
“呵!割墨?闻所未闻!”大哥喜欢康明宁喜不自禁的样子,又笑她没出息的样子,拿起桌上砚里的墨地给康明宁“我这块墨快用完了,你拿去用吧!”
“哈哈!这样好吗?”康明宁虽然这样说着,却很快接了过来,拿在手里端详,小小一块还挺重,黑亮黑亮的,康明宁以前在学校上过两年书法兴趣班,黑亮细腻的墨水最好用。
康明宁有点不舍得递给大哥“这个看着就很好,爷爷会说你!我还是用二哥的吧!”
“给你就是你的!”大哥推过康明宁的手,并不否认这是块好墨“我还有一块呢!”
“嘿嘿,那好吧!”康明宁将墨和其他三样一起放好,拿出挂在身后的荷包递给大哥“那我的礼物,大哥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给我的?”大哥接过粉粉嫩嫩绣着小兔子的女士荷包,自己果然不该对小女孩抱太大期望“很,很可爱!”
“你的荷包在里面!”康明宁稍微有点狐疑“还是你喜欢外面这种的?”喜欢粉的小兔子的十五岁的男生?!
“没!”大哥赶紧打开荷包,里面果然还有一个。
湖蓝色打底,用浅蓝色丝线绣的圆点暗纹,乳白色丝线绣的两朵菊花,还用云纹给浅蓝色暗纹封了个白边。带子较常见的粗一些,还打了两个圆形络子各垂一边。
有点出乎大哥的意料,圆润低调又别具一格,“花了很多心思吧?”
“还好吧!”康明宁得意一笑,“本来想绣松树,但松树的针法我还掌握不了,先将就用吧!还有个竹子的,给二哥了!”
“是我小看你了!”大哥点点头,突然转了话题“二伯娘的事,你怎么会想到这么做的?”
“嗯?”康明宁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大哥脸上依旧笑吟吟的,仿佛在问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但事实是家里人没人再提及这件事,大家噤口不言。
仿佛四邻八乡没有交头接耳一看到康家人就假装什么事也没有的散开,也不曾注意到经过坝子的人多了起来,还有二伯和二伯娘不间断的压着声音的吵闹哭泣。
康明宁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大哥是在怪我吗?”
怪倒是说不上,谁会怪一个五岁的小女孩儿,但是,,“你还小,不懂其中的利害,,”
“我懂!”康明宁打断大哥未尽的话,
“谎话是我自己想的,跟我娘没关系,跟我二哥也没关系。大哥也认为我有错?”那天爷爷肯定不止想说让康明宁少看书,更严厉的话藏在后头,这些天康明宁看一次爷爷奶奶的目光就胆寒一次。
大哥终于不再满脸笑容,少年稚嫩的脸上少见的有了些郑重“你自己觉得呢?”
“有些后悔,但我始终觉得自己是没有错的。”
大哥没想到这个答案,抿紧嘴巴,“那天爷爷已经为你娘澄清,若不是后来你胡扯一通,家里怎么会有今日之祸?”
康明宁从凳子上站起来,“大哥真这么想?”
“二伯娘是做得不对,但你自问你没有一点错处吗?”
康明宁自嘲一笑:“大哥认为这件事除了二伯娘和我,其他人就没有错了?”
大哥往后靠在椅子上,两人平视着,争锋相对,“你胆子倒是大!”
康明宁满不在乎,“事情成现在的样子,最大的错是二伯娘。究其根本是二伯娘恶有恶报,咎由自取。如果不是她制造谣言,我们就不会堂屋对峙;如果不是她和那样的人交往,引狼入室,事情也不会散播出去。”
大哥点点头,“我认同你说的,但二伯娘已经受到惩罚了!二伯闹着休妻,二伯娘最近也不好过!那第二错的呢?”
“第二错的是爷爷奶奶。爷爷奶奶长期偏听偏信,处事不公不正。没有在发现谣言的第一时间斥责和约束二伯娘的行为,导致事件扩大。若不是他们长期放纵,二伯娘性子也不会如此嚣张,以至于酿出大祸。”
大哥顿了顿没说赞不赞同,“还有吗?”
“还有,”康明宁声音低落下来却还是坚定道“最后错的是我家人。爹不在家,我们兄妹不够强大,让别人有机可趁!至于我,我是撒了谎,可我当时已经澄清,并且向二伯和二伯娘道歉。”
自己确实是没有什么可以指责的。我还道歉了,你看看爷爷奶奶和二伯娘哪一个道歉了?
大哥忍不住笑出来,难为小五说得有理有据,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既然都是别人的错,为什么又后悔?”
康明宁看着大哥眼睛:“后悔给无辜的人带来伤害。”
“大哥没有怪你!”大哥终于又伸手过来摸摸康明宁头,自己是一个男人,总会有方法证明自己,“但是小五,你还有四个姐姐,你有没有想过一家三媳妇,,,你有没有想过你四个姐姐会受到什么影响?”
“事情发展成现在的样子不是我希望的。但是,下次面对同样的情况,我还是会这么做。”
“小五!”大哥心头一震,表情逐渐严厉“你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吗?这件事可能导致四个姐姐嫁不出去!导致二伯娘被休!被休回家的女子有多可怜,你知道吗?女人被休一辈子便毁了!不是疯了便是死了!”
“谁不可怜呢!”
除了眼中未流下来的眼泪,康明宁没一丝表情,
“我娘坐月子好几天没一点儿油荤,二伯娘还不停扇风点火,奶奶动辄叱骂,我娘不可怜?二哥为了凑学堂伙食费,每日晚上出门抓蛇抓青蛙,他不可怜?四姐绣活做错一点点,娘就骂她,四姐不可怜?我才五岁,绣活已经可以卖钱了,大哥五岁在干嘛呢?也在为怎么活着发愁吗?还是我们都是该的?”
说到后来,康明宁已哽咽不能继续说下去,不停抽噎打嗝,眼泪不要钱似的留下来。
大哥已经不知道该说出什么,“我不知道,我不知”
康明宁听得冒火,你不知道?不,你比谁都清楚!
“大哥享受了家里所有的好处,在你停止这些之前,你没有资格指责我怎么做。不止家里,外面也是!你们男人定下律法,要求女孩子洗衣做饭生孩子,要求女孩子不能读书不能外出!凭什么?”
“你们享受世界所有的权利和荣誉,对女孩子提出无比苛刻的要求和条件,还枉做大度问女孩子为何要为难女孩子。你不觉得可耻吗?”
“你如果真的同情那些被休的女人,你应该去改变那些不公平的规则!去指责二伯凭什么可以休妻!去质问自己凭什么可以享受特殊!而不是在这里指责我!”
“为什么会扯到我的身上!”
“为什么二伯又有错了?”
......
“为什么小五这么理直气壮?”
“小五话真多啊!”
“你俩在吵什么呢?”大伯娘不知何时回来了,站在走廊上问,
大哥猛地回神下意识看一眼康明宁:“娘,你们怎么这会儿回来了?”
“你以为还早?马上中午了!”大伯娘从堂屋走进来,“哟!小五哭啦?明卫,你怎么弄她了?”
大哥:我啥也不知道啊!我还懵着呢!为什么小五哭起来了也是我的错!
为什么...
为什么...
“大伯娘!”康明宁叫了声,“不是大哥惹我的,我先回去了!”转身从大伯娘胳肢窝下钻出往外跑。
“哎!小五!”大哥伸手没抓到,折回来挠挠头“唉!”
“你多大了?怎么还能把小五惹哭!”大伯娘也没真打算追究,看到桌上的包裹“这是什么?”
“哦,没什么”大哥将小五没带走的包裹提到右上角,“娘,你看,这是小五给我绣的,好看吧?”
“小五绣的?”大伯娘翻来覆去打量着手中的荷包,止不住惊叹,即便自己再不懂,也看得出来这个和上次看到的荷花荷包不是一个档次的,“明秀也在她三婶家学了这么久,怎么绣不了这样的?”
大哥顺着说“明秀不是给爹做了身新衣服吗?”
“也就你和你爹相信!”大伯娘将荷包递给大哥,准备出去做饭“她就缝了俩袖子!看来还是得跟着她三婶继续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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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这是今天凌晨的,一会儿应该还有一更!谢谢大家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