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个恋爱，可好？

　　十三、一生给你画眉

　　“三个条件。”殷宁立起三根手指，道：“不会违背社会道德，不可能践踏法治底线，绝不伤天害理，也不会让你背叛他。”
　　“……这是基本。”袁华莞尔，听他这么说，就知道他现在不会提条件，这是许给将来的。
　　他戏道：“殷老师应该不会要求……我一生给你画眉什么的吧？”
　　“你把我当白痴吗？”
　　“成交。”袁华立掌，示意击掌。
　　殷宁站起来，两人隔着殷宁的办公桌，在空中三击掌。
　　“第一个——”
　　“你怎么不按常理出牌？”袁华目的达成，整个人都轻松了，听他提条件，登时瞠目结舌，他以为他不会立刻提条件呢！
　　“你要毁约？”
　　“不。”
　　“第一个，这一面在哪里见，什么时候见，我说了算。”
　　“不行，我今天就要见到他。”
　　“如果你毁约，我也要毁约。”
　　“……”袁华想了一瞬，他不能在忍了，他已经到极限了，他固执道：“我坚持。今天我一定要见到他。”
　　“那么这一条就不算在三个条件里，并且——”殷宁高深莫测一笑，道：“我保证今天让你见到他，但是时间地点我说了算。”
　　“……”袁华恍然发现自己刚刚掉进殷宁的陷阱里了！太大意了，袁华后悔不已，真不该对玩文字的管理人掉以轻心！
　　他气得吹胡子瞪眼，然而没有什么用。
　　殷宁吃准了他正得意忘形，才给他这当头一棒！而他根本没想过这里可能有陷阱，还一脚踏进去！
　　很好，这是很好的一课。
　　“第一条，在不违背原则的前提下，你做任何事都要优先考虑可能带给X大的影响，不得给X大蒙羞。”
　　“好。”
　　“第二条，在不违背原则的前提下，你做任何事都要优先考虑可能带给X大的影响，你要给X大增光。”
　　“同意。”袁华一口承诺，嘲道：“你可……真不愧是‘X大的私生子’！”
　　“第三条——”
　　“你可以慢慢说。”
　　“哼！”殷宁一哂，他并没有想立刻说出第三条。给这头猛兽上真正的枷锁，还得王平亲自来，他不能越俎代庖，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殷宁重新给自己倒了杯水，坐下，看着还站在自己面前的袁华，道：“我现在给你指条增光的明路。”
　　“说。”
　　“申漾拒X大。”
　　“……”袁华瞬间明白了殷宁的意思，他想让他拿和申漾一样多的证书，把十五年前被拒的场子讨回来。
　　这怎么可能！
　　袁华看妖怪一样看着殷宁，心中暗道千万不能得罪文科生，真没想到十几年前的事，他都记着，并且一直耿耿于怀！
　　“比不过。”袁华道。
　　“可以努力一把。”
　　他意义不明的看着殷宁，这是说只要他尽力，哪怕结果还是输也没关系吗？见他一脸认真，袁华道：“还有半个月的课，半个月的考试。你让罗丰别成天守着我，再给我找一套工管的课本，考试时间别撞了。”
　　“两个小时后你再过来。”
　　袁华看了一眼腕上的表，四点半，他还有时间找队长一趟。

　　与此同时，申漾开着车，载着席小东。
　　路过X大时，申漾特意拐过去，如张奕建议的那般，他去袁华宿舍找他，他连借口都想好了，兴冲冲跑到袁华的宿舍里，然而，袁华不在。虽然下午没课，可袁华的宿舍里只有那个跳剑舞的学生在，他说不知道袁华去哪儿了，但是晚上肯定会回来，因为他们晚上有聚餐。
　　他们要给罗丰过生日。
　　又是罗丰。
　　申漾心里不痛快，却莫可奈何，他总不能像个纠缠不清的无赖前男友，只好放下手套，并打消给袁华留字条的想法，只对那学生说，如果袁华问起，就说他哥来给他送手套，让他抽空回个电话，如果没问，那就算了。
　　如果袁华问都不问一声，那他还有什么好期待的呢？
　　只是一想到莫名其妙就被分手了，申漾有些受伤，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呢，凭什么就被出局了！
　　见申漾情绪低落，席小东便知道他没约到人，他非常体贴的给他讲自己念书时的趣事，讲他和白平云阴差阳错的那些年，不一会儿逗得申漾忘记这一茬，两人一起欢天喜地的往西郊驶去。

　　“还来？”王平咬着一根棒棒糖，目光从那辆熟悉又陌生的银白色威武四世plus的翘屁股上转开，这车还真跟车主人一样性感又迷人！
　　她皮皮赖赖的看着又向自己跑过来袁华，道：“还没挨够？”说着她又要打他。
　　“队长，我刚从殷老师办公室过来。”袁华忙捂着头说话，吸着鼻子吭吭唧唧的走近王平身边，见她闻言只机不可见的怔了一瞬，暗道这道行就是高，他比不过。
　　其实他一个都比不过，比不过队长，他也比不过殷宁，他甚至比不过骆骁这个同龄师兄。
　　这就是现实。
　　他道：“那天送你的司机就是殷老师，别否认，我认得他的车。”
　　“……”
　　“他也是你的人。”
　　“你什么意思？”
　　“队长，我错了，你别气了，”袁华低声下气道：“我以后不会擅自行动了。”
　　“……”
　　“你别这么看我，”袁华诚恳道：“我真的反省了，跟殷老师说过话后，我已经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
　　“说说看。”
　　“我……我不该投机取巧，不该躲懒，不该翻脸不认人，也不该仗着你们喜欢我就蹬鼻子上脸——”
　　“说点有用的。”王平冷冰冰的打断他的话。
　　“我……”袁华欲言又止，斟酌了一下眼下的光景和自己的本事后，他坦然道：“队长，我不喜欢殷老师，他很精怪，心窟窿多，像条吐着信子的毒蛇，看着就不是个好人。我算不过他，就防着他躲着他，可他……”
　　“他？”
　　“他没那么坏，而我……”袁华悔道：“我错了，就算他是毒蛇，我蛇打七寸就好，不该那么丢人现眼，像个孬种一样绕道而行。”
　　还不算没救。王平看了他一眼，一手勾着他的脖子，避开身边路过的学生们，二人一起往教学楼的阴影处走，立于不为人知的背处后，她问：“那他的七寸在哪里？”
　　“X大。”听见问话，袁华就知道，和跟殷宁谈判时一样，自己又赌对了。
　　队长关着他的真正目的就是要让他面对殷宁，她让他直面眼前这道砍儿。
　　她是在教他，就算不喜欢不愿意两看相厌，只要可用他就去用，而不该跟着自己的感觉做任性决定。
　　她是在说，她不需要一个只会投机取巧自作主张给自己惹麻烦的下属。
　　她是在说，他必须理智，理智的交朋友，理智的面对身边的人，理智的识人用人，理智的对待伤痛死亡，甚至……理智的爱。
　　“队长，我知道错了，以后不会再犯同样的错了。”袁华道：“把不可能变成可以才是我们——”
　　“你不是兵。”王平打断他没有说完的话，吐了口中棒棒，转身面对袁华，正色道：“你退伍了，已经不是兵了。”
　　“……”袁华心里七上八下，不明白她这话是什么意思了，他不解的看着王平，生怕她下一句就是：我不要你了。
　　“知难而退也不是我们需要的品质。‘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才是根本，小雕，你还得再长长，你该多看多学多做，少说。”
　　“是！”袁华当即挺直腰板，冲她行礼。她还是喊他“小雕”，就是不会弃他的意思。
　　可是为什么呢？袁华还是不懂，他在天山的代号是“雕”，可队长却从一开始就喊他“小雕”，真奇怪！
　　“我本来要带你再走几个地方，可你弄着这一出让我怎么用你？你耽误了我的正经事！”王平忽然一怒，低吼道：“上一个案子还没完结，下一个案子又来，你——”
　　“对不起！”袁华立刻道歉，吓得什么心思都不敢有了，连声道：“队长，我错了。”
　　“你要是一直掉链子对我没有用，我就——”
　　“别，队长，我有用，真的，我能起作用！”袁华立刻拉着王平的胳膊，惶恐的蹲在她脚边，保证道：“我不会再掉链子了，以后再有这样的事我一定先跟你说，至少也会跟殷老师商量，我绝对不会再背着你们擅自行动了。”
　　“你的诚信是负值！”
　　“我——”袁华的眼睛里泪眼汪汪，他不能被她弃，不过几句话，袁华又无法确定自己是否真的不会被弃了！
　　他害怕，如果没有王平，他就是一只没有线的风筝，他飞不起来，也不可能飞，如果她不要他了，他就只是一件废物。
　　至于他的诚信……
　　他哪儿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什么时候，为什么变成负值的？！
　　“队长，我这回一定会信守承诺，如果再犯，你……要不你还罚我见不到哥哥。”袁华说着泪花汩汩，一想到见不到哥哥的这几天，他就浑身难受，语气却刚硬，保证道：“队长，我不能没有哥哥，你是知道的。”
　　袁华别无选择，他已经用他最重要的不可碰触做担保了，可她会信自己吗？
　　“……”知道！听见他的保证，王平轻轻拉了一下嘴角，若不是知道他在乎申漾，她也不会用这法子治他！只是……她没有想到他居然这么在乎申漾。
　　这才几天，他居然已经这样情根深种了，可见那个医生……果然是个妖精变的。
　　她暗下决心，还得再会会那个小妖精！
　　到现在为止，他们几次交锋，双方旗鼓相当，谁都没有占到半分便宜，也都没有真的输。

　　她抬手擦干他脸上的湿意，语重心长道：“我们这样的人，不该有七寸……”
　　“队长——”袁华心惊，他知道她的意思，所谓他们这样的人，就等于应该铁石心肠，应该无牵无挂，对于他们这样的人而言，七寸就是靶心，是软肋，是双面刃。
　　他不想做这样的人，可这事却由不得他，他要做人，就只能是这样的人。
　　要么就不做人。
　　那队长这话的意思又是什么意思呢？他谈恋爱的事她知道，还是她一步步教他怎么追求哥哥的，现在却这么说，难道是……让他不再想哥哥吗？
　　这事不能想，一想他的心就在痛。
　　他不行，他做不到。
　　光是想象一下这样的事，他就无法忍受，眼泪呼啦啦的往下掉，如果那样的话，他宁愿不做人了。
　　袁华难过，无法自制心底油然而生的悲伤。
　　如果他五年前他顺利入校，如果他没有被后爹扔进部队，如果……可是没有如果。
　　五年前，拿到高考分数的第二天，他睁开眼睛，只看到漫天黄沙，他跑过，求过，哭过，闹过……可是没有用，无论他做什么都没有用，他只能当这个兵，并一步步成了眼下这个情况。
　　他知道没有人敢在他的申请书上签字的原因，因为他是个优秀的半成品，虽然他的本事无人能及，觉悟却……
　　他抗拒觉悟，他不想觉悟，他凭什么对那些比他差的人觉悟？然后，他成了没有人敢签字的兵，除了王平，再也没人愿意接手他这个大麻烦。
　　跟王平，是他不得不的选择，也是他唯一的选择。
　　如果不是对王平低头，他没有做人的机会，哪怕是个没有自由的人。
　　“可我们也是人呐！”王平轻轻一叹，拢着袁华的脸颊略紧了紧，道：“守好你的七寸，别叫旁人用了。”
　　“队长……”袁华脱力坐在地上，抱着王平的腿，把那两行热泪擦在她的裤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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