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个恋爱，可好？

　　二、不安分的学生

　　“你也太一叶知秋了！”申漾喟叹，殷宁就是殷宁，往往他一个动作，一句话，他就能纵观全局，看出他的意图！
　　他道：“暂时只是有想法，还没有确定。其实到我这个岁数，看起来一帆风顺，实则已经进入瓶颈期，这很正常。想更进一步，又难以甩开包袱，况且，我也不知道现在的我在现在的一医院要怎么做才能真正更进一步。”
　　“……”殷宁讪讪，申漾说的没错，以他这样的资历，在一医院又没有行政职务，继续下去也只是像现在一样，没完没了的发号治病发号治病发号治病，根本没有任何前进的可能。
　　“舞台小了。”
　　“治病救人不分舞台，只是……”申漾想了又想，道：“我觉得我能做更多，我应该做更多，而不是重复做仪器可以做的事。”其实相比面对拿着专家号来见他的医生，他更愿意坐在门诊里遇上随机的病人，相比坐在门诊里等病人上门，他更愿意在急诊室。他喜欢忙碌得停不下脚，喜欢有挑战性的工作内容，他不喜欢一层不变的重复，那就像是在吃喝等死一样。
　　“这感觉怎么说呢，有点……”申漾失笑，自嘲道：“我不安分？”
　　“哈哈哈！我们X大就喜欢不安分的学生！”殷宁笑着，突然拍了拍白平云的肩膀，道：“怎么样？学长弄一台小漾儿说的那种仪器，给他腾出手，也让他知道知道咱们X大人不会输，如何？”
　　“你做？”
　　“我当然不行，只能靠你啊！”殷宁理所应当道：“你是技术工，我又不是！”
　　“你们这些做管理的，就会张嘴要东西！”白平云嗤道：“个个都当我是机器猫，这口袋里能掏出穿梭的时空门啊！”
　　“口袋里不行，脑子里行啊！”骆骁恭维道：“你肯定行！学长，你不要妄自菲薄嘛！”
　　“不用给我管迷魂汤！”这群人精！白平云没好气的白了一句，又看申漾，道：“我俩明天去你那儿，方便吗？看你的时间。”他说着偏头示意另一个人是席小东。
　　“可以。”申漾点头，道：“我上午处理旧号，会一直在门诊，下午五点下班，四点半回办公室，坐诊时不看手机，所以你们如果来早了就在九楼坐一会儿，我会跟护士站交代一下。除非发生紧急情况，否则前后不会超过十分钟。”
　　“那就这么定了，我们四点半到。”白平云说着看向席小东，后者点头。
　　申漾颔首，冲那四人打了个手势，驱车回一医院。
　　余下四人依次上楼，到顶楼后各自开门，殷宁多站了一瞬，瞅着席小东进门的空档，对白平云道：“学长，对不起啊！”
　　“？”骆骁已经进门，听他说话，退了一步古怪的看着二人。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白平云嗤了一声，道：“回头……你带他段日子。”
　　“她罚你什么呀？”
　　“罚我加班。”白平云随口道，意义不明的冲背后摆了摆手，让他不要多问了，他要回家。
　　“？怎么了？”骆骁问。
　　“没什么，回去再跟你说。”殷宁也回家，关上门后，他将白平云因为擅自在公开场合公开使用“一键模糊”功能被警告处分的事情对骆骁讲了一边，引来骆骁一阵唏嘘，二人在殷宁再三强调群纪律的声音中昏昏入睡。

　　一夜好眠。
　　窗外积雪未成，反而因为昨夜忽然降雪，而碧空万里，申漾想了想日子，19号，他脱掉身上的高领毛衫，换成一件小圆领绒衫，穿着硬汉气十足的短靴和羊羔绒皮夹克，潇洒倜傥的走进办公室，照旧被张奕嬉笑风骚，两人打趣了几句，他才换了制服去门诊开工。
　　天气好，显得时间过得飞快。
　　张奕特意下楼告诉申漾有客人来访时，申漾下意识看了一下腕上的表，比约定的时间早了半个小时。见门外没有病人排队了，他便关了门诊，跟张奕一起回九楼。
　　根据白平云发来的消息，申漾已经大致知道他们的情况，昨夜正式见过面之后，他也觉得席小东确实很乖，过分乖了，乖得不像是三十二岁的男人。
　　可就是这么一个年画娃娃一样明眸皓齿的乖宝宝，十几年前和白平云在X大相遇了，相识了，他们恋爱，同居，然后出柜。以为从此可以幸福快乐就是结局，却遭到家人强烈的抵抗。然后被迫分手，两人自欺欺人的度过相互思念的七年。
　　白平云的脸正是出柜的时候伤的，所以说起为他看医生的事时，席小东比白平云积极主动。
　　三年前席小东经历了一场不足半年的婚姻，母亲去世后，他被所有亲人净身出户，连工作都没有了。被白平云接回家时，席小东只有母亲的遗照。
　　申漾简直无法想象，如果没有白平云，席小东要怎么活。
　　他能不怕人吗？
　　骗婚，恶心，肮脏，死同性恋……想着这些判词往席小东的脸上飞贴的场景，申漾心神紧绷，回避的捂了一下脸，强迫自己不要继续想这件事。
　　“他怎么没来找你了？”张奕略忐忑，申漾一路上都不说话，像是有什么很为难的事情，她揣测道：“该不会——”
　　“没有，”申漾回神，安慰道：“我们好好的。只是……他那事你知道的，为了以防万一，我才特意让他别来找我的。”
　　“那就好！”听他这么说，张奕放心了，捧着肚子轻轻抚了抚，打趣道：“他居然答应了？看来也不是那么不懂事了！那……你去找他？”
　　“嘿嘿！”申漾但笑不语，意思却很明确，张奕瞬间明白了，笑嘻嘻的又打趣了几句，电梯到达后，两人都收敛了私人情绪，一本正经的走出电梯。
　　迎面就是护士站，刘沁看到申漾立刻站起来，侧首示意旁边，申漾颔首，向来人那边看过去。
　　□□笔直的年轻人穿着眼熟的黑色短夹克，她一身难掩的悍气和医院格格不入人。
　　“！”申漾当即一惊，他还以为是老白他们呢，没想到居然是她！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推开办公室的门示意对方入内。
　　“认识的？”刘沁小声问：“什么人啊？看起来好奇怪啊！”
　　“不该问的别问，不该看的不要看，不该记的不要记。”张奕摇头，示意刘沁少打听，见申漾关了办公室门，她撑着腰坐下，道：“我再强调一遍，申医生的班已经排到我收假了，你们排班的时候不要动他，其他的自行协调……”
　　“知道啦，你已经交代了很多遍！”刘沁笑笑走出护士站，冲张奕和来顶班的行政打了个招呼往病房走。

　　“请坐。”申漾指着会客区的座位示意对方坐下。突然看到王平，他有些无措，昨天他已经将自己知道的尽数告知了，他想不明白她何必特意来一趟，他这儿已经没有什么值得她跑这一趟的了！
　　他率先道：“你找我有事？”
　　“没事不能来找你？”王平并不坐下，而是公然四下里打量申漾的办公室。
　　办公室规划精简干练，会客区的实木两座一几和办公区超大的办公桌，以及占了半面墙的封闭柜材质一样，显然是一套，这些和办公桌后的那张按摩椅显示他的地位超然，这是申漾特有的，堪比院长办公室的违规配置。
　　幸好他没有行政职务。
　　申漾见她不坐，只是不停打量，完全看不明白她在想什么，也弄不明白她究竟是什么意思。他端着水杯靠在办公桌前，也不坐，揣测着她的来意，悻悻不语。
　　“怎么？投诉我的时候不是有很多话吗？”王平在办公室里绕了一圈，自作主张走向那张大办公桌，舒服的靠在申漾的按摩椅上，嘲道：“现在哑巴了？”
　　“你不说清楚，我哪儿知道你还想知道什么？”申漾蹙着眉头，转身面对喧宾夺主的王平，这么一对比，他忽然觉得自己像是个来见教导主任的学生，这感觉有点郁闷。他浅咳了一声给自己壮胆，道：“你这样很没礼貌。”
　　“随便啦。”王平无所谓道，缓缓放下椅背，仰躺在按摩椅上半眯着眼睛，直愣愣的打量申漾。
　　一般人被别人多看两眼就会发毛，可申漾很坦然，至少看起来十分坦然。一般人被她多看一眼不说打寒颤，至少会躲闪一下眼眸，可申漾没有躲，依旧捧着杯子少量多次的浅浅喝水。
　　“嗤！”王平暗道这人心理素质确实好，敌不动我不动，他战术也很鲜明，心里门儿清！不愧是成功游走在社会规则中还能基本独善其身的人。
　　外圆内方，王平心里苦闷，虽然他看起来柔弱可欺，内里也是个难搞的硬茬子！
　　她面上却不显半分，冷冷道：“不给我水？”
　　“……”申漾将手中的水杯放在办公桌一角，走到窗边的料理台，掂了一下暖瓶，发现里面有热水，道：“只有白开水。”
　　“总比水都没有的强。”王平翘着二郎腿，面前是一米六的弧形办公桌，桌面上摆着一台二十四寸显示屏，左手边摆放了两个整齐的杂物收纳盒，还有一台彩色打印机。显示屏下方的空位摆着座机电话，右手边则空空如也，桌面干净整洁得像申漾一样。
　　这里的摆放和她上次来时一模一样。
　　她闲闲的看申漾走来走去。申漾身材比例很好，四肢修长，是个天生的衣架子，最压比例气质的半人长的白色医师制服穿在他身上照样有说不出的时尚感。袁华只说会想他，想起他总情不自禁，这倒罢了，王平能理解，他喜欢他么，这很正常。可殷宁说起申漾时也不掩饰自己对他的欣赏，甚至连白平云都夸他。
　　王平十分好奇，难道这世上真有狐狸精？
　　这么一想她更好奇了，申漾和骆骁跳舞的视频她看过，就容颜而言，申漾跟骆骁不能比，申漾的基本资料她倒背如流，他隔着眼镜示人的原因她也知道，怎么说呢，她承认申漾有申漾的与众不同，可她无法理解他们的迷恋。
　　这一刻她却隐隐明白了些什么。她看不懂男人的性感，对任何男人都不会有那种心动悸动的想法，可她知道女人的性感并不是丰乳肥臀，就像男人的性感不该是健腰翘臀一样。
　　可眼前这人……不仅有健腰翘臀，张不张嘴，这人站这儿已经是一道让人无法忽略的光，赏心悦目，他很有魅力，如果说让人目不转睛的魅力就是性感的话，王平不由颔首，那么她承认，申漾确实是狐狸精变的，这是个迷人的小妖精。

　　申漾竭力无视她的目光，想了想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全新的杯子，可是要完全无视这么直白的目光，真挺难的。她的目光跟那些和他相亲只想开房的人的目光一样不加掩饰。他掩饰般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在办公桌右侧的空地里烫过后，倒了一杯白开水。
　　王平似笑非笑的看着空荡荡的办公桌面，目光落在显示屏和水杯之间过分宽敞的空档，若有所思。
　　放下热水瓶后，想到一会儿还有客人，他又打了一壶水，在料理台加热。
　　申漾转身把水杯推给王平，道：“我这儿没有招待用的口杯，这杯子是医院发的纪念品，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就拿去用吧。”
　　“怎么？”王平道：“你就用这个贿赂我？”
　　“我没有贿赂你的必要！”申漾无语，见她还是一副他欠了她的模样，申漾正色道：“我贿赂你做什么？”
　　“那你是用这个道歉？”王平指了一下申漾推过来的水杯。
　　“？？？”申漾暗自摇头，叹道：“虽然我投诉了你，我也知道你好像因为这件事被处罚了，似乎罚得还挺严重。可我不认为我做错了什么，也不认为我需要向你道歉。简单来说，这件事的责任不在我，所以我没道理上赶着负责任。”
　　“……”王平一手端着水杯，意义不明的看着申漾，居然推得这么干净利落！她沉默不语。
　　见她又不说话了，申漾也静默着，不再言语。他弄不明白王平此行究竟是什么意思，来他的办公室，占着他的位置，却只说这几句莫名其妙的话，真奇怪！
　　两人照旧相互僵持着，谁也不理谁。
　　及至王平站起来，往外走，申漾才回神，恍然道：“这就走了？你到底来干什么啊？”
　　“有点累，来讨杯水喝。”王平无所谓的晃了晃手中的水杯，示意自己拿走了。
　　“喂，你以为我会相信？”申漾又喊了一句，他才不相信她只是累了来歇个脚的！他真是不懂她，这种说法到底算什么意思，把他当傻瓜吗？！
　　“随你，爱信不信。”王平耸着肩膀光明正大的走出去，留下申漾一个人在办公室里发懵。他思来想去，把二人的对话回忆了好几遍，始终想不明白王平究竟来干什么，为什么在他的位置上坐了这十几分钟，又一言不发的走了。
　　匪夷所思，她简直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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