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衣离嫣

　　雪衣疲累地推门而入，突然，她警觉地喝问：“是谁？”
　　“五姐姐好功力。”菊衣坐在雕花椅上笑吟吟而说，残弱的灯光下，是她那艳绝芳华的脸。
　　“菊衣？”雪衣惊呼叫道，立即跑过去牵起她的纤手开心地说：“我好想你，好想神衣门的所有人哦。”
　　“都知道的。”菊衣笑说：“我们也很想你，所以我现在就出现在这里了。你别嚷得那么大声，虽然你的房子是与下人的房子有一段距离，但还要注意些才好。”
　　“菊衣，门主师姐的身体可好？”雪衣活跃地问道。
　　“都好，只是有些担心你，你向来很少执行这么大的任务，怕你有个闪失了。”菊衣老成持重地说。
　　“是雪衣不好，让门主师姐担心了。”雪衣垂首啜道。
　　“向天星不在庄里吗？”菊衣转开话题问道。
　　“不在，我是半路截住向娴青，然后混进山庄的。”雪衣摇首说：“向天星要一个月后才能回来。我必须要当他不防备的时候下手。”
　　“你这样想我也放心了。”菊衣柔声说：“向天星的武功鲜少敌手，没有高深的武功是如何也坐不稳天下第一大庄庄主的位置的。”
　　“雪衣晓得。”雪衣凝眉说道：“初来之时雪衣鲁莽，夜深的时候罩然出手，才发觉三庄主饶错，还有向天星的儿子向枫，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如果不是我的轻功好，怕也逃不脱了。”

　　“门主师姐就是怕你按奈不住，才叫我下山来协助于你。”菊衣说：“饶错的武功比起向天星差多了，江湖传闻他们的武功相若，只不过是寒星山庄故意布置而已。”
　　雪衣坐在菊衣的身边，轻声说：“雪衣都晓得，也从那一晚开始不敢得轻易放手。”
　　“所以门主的意思就是要你只可以智取，不可力敌。”菊衣冷冷地说。
　　“菊衣，寒星山庄的庄主我还没有机会看到，但是南侠北邪我是看到了，他们的武功我只能用深不可测来说。”雪衣凝重地说。
　　“南侠北邪？”菊衣惊异问道：“南侠怎么会与寒星山庄走在一起的？”
　　“据我所知，是因为庄里的老夫人曾在南侠未成名之时有过救命之恩，逐将南侠视为儿子。”雪衣不由想起宇文离疏漠的脸，喟然说：“现在我也不知道他知不知道寒星山庄的真相，只是知道每一年老夫人寿辰之时，他便会回来祝贺。”
　　“那北邪呢？”
　　“段一寒？他刚杀了竹花帮上下一百二十口人，令到竹花帮在江湖上消失。”雪衣狠声说：“心比蛇毒。”
　　“雪衣，我们要少管闲事。”菊衣淡淡地说：“我们是受人钱财而办事的，不是我们内的事我们不要多管，北邪他既然与南侠齐名，想必武功也不到我们去管。”
　　“菊衣——”雪衣不由叹息说：“有时候觉得自己不知道做得对与不对。”她想起了段一寒在临走前说的话。

　　“雪衣，你的江湖经验没有我的丰富。”菊衣轻笑说：“我们没有亲眼看到，就不要断定是谁做的。而且我们杀的人都是罪有应得的，所以也无须内疚，更何况我们也要钱财生活的。”
　　“菊衣，我不是这个意思。”雪衣的脸发热起来：“我只是觉得有些失落而已。”
　　是因为段一寒临走时说的那一句话吗？
　　“我要离开这里一段时间，一个月后我自会来寒星山庄会合你一同刺杀的，因为以你的武功，绝不能成功。”菊衣沉声道：“在他对你毫不防备的情况下，你先刺伤他，然后合我们两人之力再补上一剑。”
　　“但是庄里的人那么多，我怕……。”雪衣皱眉道：“到时候合我们之力也无法杀得了他。”
　　“神衣门有神衣门的规矩，那买家只是买向天星的人头。”菊衣浅笑说：“所以我们也没有必要去伤害其他的人。当然，在当日我会带上影衣研制的迷药上来的。”
　　“不如干脆全部迷晕了，一了百了的。”雪衣道。
　　“怕能迷倒的都只是二三流角色而已，像向天星这样的高手又怎么会被人迷倒呢？”菊衣含笑嫣然说：“所以这一段日子我们按兵不动好了。”

　　“那动手之时在哪天？”雪衣沉声问道。
　　菊衣沉吟了会儿说：“要等老夫人寿辰过后才能执行任务。因为南侠在，我们不方便正面与他交锋。”
　　“那好吧，菊衣你先走，有什么我会叫人找你的。”雪衣疲累地打着呵欠说：“我也累了。”
　　“那好吧，我先走。”菊衣心痛地看着雪衣说：“你委屈了，要你做那刁蛮小姐的侍女。”
　　“没有什么，她对我倒是好的，只是对其他的下人……。”雪衣无奈地摇头说。
　　“等任务执行完毕，我一剑结束她的性命。”菊衣残酷地说。
　　“不要——。”雪衣吓得慌忙说道：“给一点教训她就好了，毕竟除了脾气坏之类，她倒是不是什么大恶不赦之人。”
　　“那好吧。”菊衣笑说：“到时候我就让她记着让神衣门的人侍候会付出什么代价。”
　　“好像是我要做她的婢女哦。”雪衣好笑地看着菊衣清丽的脸庞笑说。
　　“你是因为任务。”菊衣没好气地说：“而且怎么说她也当你是下人，凭这一点我就要给她一点教训。”
　　“好了，你也要走了，免得东方乏白之时走不了。”雪衣不舍地说：“菊衣，你一定要小心。我们一个月后见面了。”
　　“你也要保重。”菊衣也很不舍地说：“如果做不惯下人，就走，至多我们出动整个神衣门来平了寒星山庄。”
　　“知道知道。”雪衣轻笑说：“你小心这里的暗岗。”
　　“神衣门的弟子怎么会没出息到要注意那一些暗岗的，别忘记了神衣门的轻功可是武林中的一绝。”菊衣自信地说，深深地看了雪衣一眼，闪身没入夜色中。

　　雪衣眷恋地看着菊衣隐没的方向，不禁有种想落泪的感觉。
　　窗外，是夜色弥漫的寂静，宛如一场风吹过的荒野，到处是寒冷入骨的孤寂。
　　朦朦胧胧中，像是有夜精灵翩翩起舞，渴望留住那温暖的情谊。
　　深夜的寒星山庄，只是一坐空寂而荒凉的城堡，全然没了往日的尘嚣张狂。

　　天很阴，晨风凉凉地吹在雪衣的脸面上。
　　早上有着潮湿的雾，如一帘薄如轻烟的淡紫，
　　随着天空的明亮，而渐渐的消逝，而雪衣站在这园中，犹如看着薄如轻烟的淡紫里，
　　层层叠叠的是那令人迷乱的焚恨，还有那不得解脱的纠缠。
　　不知道段一寒还是不是恨着自己，想到这，不由轻轻地叹息，既然不耻于他的为人，又何必为了他而叹息呢？可是为什么心里总是觉得痛，是一种与宇文离不同的痛。
　　犹如自己的亲人让人伤害了般。无论怎么样的否认，她知道自己已经开始当他是朋友了。

　　不知不觉中到了盈香别院，那是种满桂花，宇文离的别院。盈香别院很适合他，在山庄中，宛如避世的世外桃园，孤孤单单的在山庄一角。
　　雪衣以为踏入这里，会听到宇文离的悠悦的琴声，可是今早却没有。
　　不由感到有些失落。是否自从哪一次开始，便不再弹奏了？
　　已经开始初冬了，桂花已然开尽，只有迟开的小花还是迎着寒风，开着疏疏落落的白色花瓣，犹如雪中的白梅，孤单而清雅的开着。
　　近山的风轻轻地吹拂，然后那些本不该开放的花儿般纷纷扬扬的落下。
　　落在了雪衣粉色的霓裳上，粉白相映，超然脱俗，宛如晨中的仙子，踏着凡花清露，走在这条萧条的小路中。

　　在宇文离的厢房门外，隔着一层雕花纸纱门，雪衣的心忐忑不安起来，她害怕他锐利的眼神，害怕他对她疏漠的目光，害怕他嘲笑的轻视，也害怕他的拒绝。
　　是的，什么都可以隐忍下来，惟独拒绝。
　　那是向娴青千盼万盼，珍而重之的乐曲，视为定情之物的。所以她不能接受他的拒绝。
　　想到这里，她感到心酸酸楚楚的痛着。
　　用纤长的指尖挑落肩上的花瓣，深吸一口气，然后举起两指微弯轻扣。
　　“我还以为你不打算入来了。”宇文离冷冷的声音从门里传到门外。
　　雪衣推门而入，只见宇文离背手立于文案的桌上，案上是“怅望浮生”这四个草书字，端砚墨痕未干。
　　雪衣看着那字迹，苍劲中透着忧郁，不敢多想，也不敢多看，恭声说道：“雪衣向宇文公子问安。”
　　宇文离转身看着她，淡然说道：“你来我这里有什么事？”
　　雪衣低头不安起来，她害怕他肆意的注视，却掩不住心里的狂喜，她收敛自己的心神，忙说：“是三小姐差雪衣过来的。”
　　“做下人做得真好，如果传了出去，说神衣门的弟子是寒星山庄低下的婢女，怕也是没有人会相信的。”宇文离冷讽道。

　　雪衣面色一变，立时遍体生寒，冷声说：“宇文公子说笑了。”
　　“怎么？是不是想杀我灭口？”宇文离深深地注视着她，眼神荒凉说：“如果你武功高于我，怕我早已毕命了吧？”
　　雪衣愣着抬起头，却看到他淡漠的眼神正如刀般扫向她，忙低头说：“雪衣不敢。”
　　“说吧，娴青差你来我这里有什么事？”宇文离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问道。
　　“三小姐请求宇文公子为她弹奏一曲。”雪衣松下一口气，她害怕极了他逼问她时的狼狈。
　　“她要我为她弹奏一曲？”宇文离愣住问。
　　“是的。三小姐素来喜欢宇文公子的琴声，喟然而叹宇文公子的琴声可比美于子期，更可比美于嵇康，所以希望宇文公子为三小姐弹奏一曲。”
　　“她要听什么曲子？”
　　“《凤求凰》”雪衣不带任何感情，一字一顿地说出这三个字。

　　宇文离一怔，随即冷如千年寒冰的说：“你就回去复她，就是我没有时间也没有这心情吧。”
　　“不行。”雪衣脱口而出：“绝对不行。”
　　“你凭什么说不行？”宇文离危险地眯起眼睛看着雪衣问。
　　雪衣立即飞霞满面，心知自己的语言冲撞了他，忙婉然说道：“三小姐一向对宇文公子的琴声仰慕不已，求宇文公子成全。”
　　“我不会为任何人弹奏《凤求凰》的。”宇文离冷冷地说。
　　难道我也不能例外吗？雪衣受伤地低着头，不让眼里的泪掉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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