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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宁昭同自顾自坐下,缓缓道:“王叔听闻你被召进宫中,又想起有人说瑞雪姬来韩了,担心你出事,便带我进宫让我来救你。感不感动?”
韩璟闻言有点气闷:“璟感念关怀,可王叔此次这般行事,也未免莽撞。”
她闻言动作一顿,看向他:“除却打扰你们接续旧情,何处莽撞?”
韩璟愕然:“你胡说什么?”
她笑了一声:“将军,这钩直饵咸,您怎么挑也不挑就咬了啊?”
韩璟皱眉:“你什么意思?”
“您可别跟我说没看透王后和韩青要在想什么,还是说您真以为那位瑞雪姬对您旧情未了?”
韩璟听到这么不给面子的话,脸上现出怒意:“那你又何必对阿雪说那些难听的话!”
嚯!那么大声!她还以为韩璟是逢场作戏呢!
宁昭同环视周围,低声道:“若,”
“且说便是!”韩璟烦躁地扬了下手。
她愣了一下,半晌,缓缓坐直身子。
“瑞雪姬何故来韩?”
“其夫乃王后亲弟,故而来韩探望王后。”
“与韩青要同舆同马,行止亲密?”
“她们姑嫂二人久处生情,有何不可?!”
“你在魏地做的荒唐事韩青要不知晓?”
韩青要倾慕他多年,这种满城风雨的事情定是早就查到了。
“……她知晓。”韩璟察觉到不太对劲了,迟疑着回道。
“那将军猜一猜,瑞雪姬知不知晓,韩青要知晓你二人的旧情。”
韩璟沉默。
阿雪说听闻韩青要倾慕他已久,她又自小灵慧,定是知晓的。
他抬头,目光有些茫然。
宁昭同看着他的神色,心中升上来一股烦躁,强行压住了,话里却仍旧带刺:“将军,再多说大家脸上都不好看。看在我急匆匆赶进宫来,看在王叔费心费力的份上,劳驾您怜惜怜惜,稍微地,就动一动脑子?”顿了顿,她又道:“若是将军不介意与王姬双宿双飞,也不妨早日告诉我,让我好做打算。”
“我自然不想!”
“那为何还着急地往圈里跳?您是怕别人等不及就收杆了吗?”
韩璟不说话,宁昭同真有点火了:“你说话!”
韩璟长长呼出一口气:“是我之过。”
“然后呢?”
“阿雪回去之前,我会尽量不进宫来。”他垂眸。
宁昭同也不跟他兜圈子了:“将军要还是旧情未了,王后和大公主,包括您那位旧爱,就会一直算计,您信否?您要是真有不顾一切夺回旧爱的心,就赶紧干净抛下一切远走高飞,我们在这儿擦屁股再累也赞您一声真性情。但您怎么做的?”
韩璟想反驳,却一时不知道从哪里开口。
“别人存着算计的心,您倒是一腔痴心,赶着咬钩,还百般维护。王叔的关心难得,我演恶人也不容易,您是没看到赵夫人一路嘴脸有多恶心,我都——唉,人家都利用您的爱慕算计您的人,您还满心欢欣与人家叙旧情?我该赞将军一句什么呢?当真是——”
她轻笑一声,有点冷:“大爱无疆。”
“我……”
他急着解释什么,又住了嘴。
他只要用脑子就会知道谁说的是真话。
可真话是阿雪利用自己的倾慕在欺骗自己……这让他难受得哭都哭不出来。
看着韩璟难过的神情,宁昭同也不太好受。缓和了表情,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我刚才也多是气话,将军别往心里去。值与不值都要自己静下心来判断,我不打扰你了,你认真想想。我和王叔都不会多做评价。”
哪怕韩璟最终要和魏雪私奔,她也只会心里骂一声,毕竟又没人替韩璟负责。
说完,她掀帘出去。
韩璟望着尚在摇动的帘子,神情怔楞。
许久,他捂住脸长叹一声,缓缓地滑到地上。
简长太后是釐王咎的王后,桓惠王的母亲,今上韩安的祖母,也是韩非的嫡母。她为人向来慈和,对下面的儿孙辈无论嫡庶亲疏都一视同仁,也因此颇受上下尊敬。
今年天气反常,老人入夏受了暑,在榻上躺到如今也还是起不了身。年纪大了不免怕吵闹,是故并不叫人侍疾,故而一进这芳荷殿,只觉得分外冷清。
旁人叹息冷清与长太后无关,正好落得她清净,但今日韩非造访,长太后不觉吵闹,倒是欣喜非常。
她拉过韩非的手臂抱在怀里:“阿非这生得是愈发俊俏了!幼时我便看出来,阿非长大定是这韩宫里最好看的!薇姑,老妇可说对了?”
薇姑含笑点头,侧首对韩非投出抱歉的目光。
韩非缓缓吸气,努力稳住脸色。
如果说回到韩国这些年来除却宁昭同还有谁让他控制不住表情的,肯定是这位嫡母。他身份尴尬进宫不多,见到她的机会更是寥寥,但每次相见,长太后都会抱着他夸他长得好看。
根本不论是什么场合。
据说长太后年纪渐长,时常会有认不出人的事。但奇怪就在此处,小时他不曾与嫡母亲稔,长太后对他有印象也当是归国后,偏偏每次她都能从人堆里挑出自己,硬要说从小时候就觉得他长得好看。
奈何也无法和旧病的老妇人计较。
韩非反手扶着她,缓缓走向榻旁,问:“母亲近来身体可好?”
长太后爽朗笑道:“过夏便好多了!只是薇姑偏说老妇吹不得风,不放我出去走动。在殿内走走打发时间倒也无妨,只是颇为想你!”
“是儿不孝,不常来看望母亲。”
“我知道你忙于政事,不必在乎这些小节。”
赵氏心里暗暗冷笑。
“过会儿青要和王后也要过来探望老妇,阿非可愿留下来陪我用晡食?”
“母”
“王后与大公主真是孝心可鉴,长太后是有福之人。”赵氏笑吟吟地凑上来,作势要代替韩非扶着她。
简长太后却嫌弃地推开她,抱紧了韩非问薇姑:“此妇何人?”
薇姑神色有些尴尬:“长太后,是赵夫人呢。”
“哪家夫人?”
“是王叔的夫人啊长太后。”薇姑不安地看了一眼赵氏。
长太后疑惑地看看赵氏,又看看韩非,脸上露出委屈神色:“阿非娶妇竟不告诉我?当真有妇忘母,老妇我活着又有什么意思!”说着要就哭起来。
薇姑连忙拍着她的背哄她,赵氏尴尬地站在一旁,多年来第一次感觉到如此手足无措。
薇姑急得不行,连说您的病可不能哭,韩非伸手搂住老人轻拍安慰,赵氏自以儿妇,指挥着仆婢烧水端盘,一时室内乱作一团。
而此时珠帘轻动,来人见一室纷乱诧异道:“这是发生何事了?”又见简长太后在哭,忙小跑过去:“发生何事了?长太后且安,您与婢说说是何事触怀?”
韩非想揉揉跳动的太阳穴,奈何腾不出手来:“母亲……”
长太后扭着韩非的手,看着荇女,略微止了抽泣:“阿非娶妇竟不告老妇,可见心中无我这个母亲!”
荇女扫了眼室内众人,明白这是老人的癔症又犯了,有些无奈。然而长太后的身体也不能由着她继续哭:“长太后可别哭了,孟姬随婢来探望您了。”
宁昭同静静站在门口,看着趴在韩非怀里抬头的老太太。
长太后揉了揉眼睛,看向门口纤细挺拔的身影,嘀咕道:“这是哪家的孟姬,怎么未曾见过?”
荇女安抚地朝老人笑:“长太后是没见过呢,孟姬自蜀地回来不久。”
“蜀地?”
韩非将热水递给荇女,轻声道:“是儿的长女,随她母亲养在蜀地,前些日子她母亲去世,才来寻我。”
赵氏暗地憋气:竟连嫡庶都无意再分了。
长太后闻言若有所思,片刻后朝宁昭同招招手:“你过来。”
宁昭同前行行礼,姿态很谦逊。
长太后打量她片刻,含了笑:“再过来些。”
宁昭同膝行上前,老人俯身一把搂住她,她有点不自在,却也没敢挣扎,轻声唤了一句“长太后”。
长太后笑着摸摸她的脸:“生得和阿非小时候真像,再大些定也是这韩宫最好看的!”
韩非看了宁昭同一眼。
他眼睛哪里有那么大,跟狸似的。
皮肤也没那么黑。
宁昭同维持着长辈们都喜欢的纯良微笑,一一应和她。虽然也不懂长太后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但是对这个年纪的老人来说,认同她说的都对就好了。
何况这夸得也没问题嘛,是长得很俊。
对着宁昭同含笑的眼神,韩非觉得头又开始疼了。
这得给她提供多少调侃自己的素材啊。
赵氏也头疼。
为什么一进来长太后就开始哭?哭完了开始抱着韩非那个庶女从头夸到尾?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仗着没人理她,赵氏很失礼地抬手揉了揉额头,深吸一口气,扬声:“长太后!”
长太后被她吓了一跳,看向她,眨了眨眼:“你是何人?”
赵氏憋着气:“妾赵氏,乃……阿非的夫人。”
韩非和宁昭同同时搓了搓手臂。
这回长太后倒是没什么大反应了,点点头:“是你啊,你来我这有什么事?”
“妾同阿非来探望母亲,”赵氏整理好心情,挂起标志性的笑容,“也有一事想问母亲。”
“有事啊,有事便说,何故托名探望老妇。”
赵氏尴尬地笑了下。
长太后脸上也不见什么不悦的神色,只是稍微坐正了,朝着荇女道:“扶我起来,也让他们都去坐着。”
虽话有些不太中听,好歹是个要做正事的样子,赵氏连忙应了走在前面,第一个在位置上端正坐好:“妾的长子阿戍年岁不小,我方为他寻了一家淑女,想求之为妇,故来问母亲的想法。”
想到上午魏雪所言,宁昭同蹙了一下眉头。
“你的儿子,问我作何——”长太后看到宁昭同的神色,拍怕她的手,转了口,“哪家淑女?”
赵氏有点纳闷,刚才不是不再多问的意思吗?
“是……大王姬青要。”
长太后掀了掀眼皮,看着她,不说话了。
许久,长太后朝着韩非道:“此事你不曾过问?”
“儿”
“好了我知晓了,”长太后不耐地摆手,又看向赵氏,“你寻的亲事?”
赵氏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王后与妾俱认为”
“荒唐!”长太后狠狠一拍大腿,疼得宁昭同龇牙咧嘴,“既是你的长子,便是青要的叔辈!便是而今世道不言古礼同姓不婚,又岂能乱了伦常!”
可韩戍不是韩非的亲子啊!长太后是当真不知吗?!
赵氏憋气,却又不能自揭其短。长太后身份超然,真要被她气坏了,怕是和她合计得热火朝天的王后能第一个把她推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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