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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林慕声眼睛直愣愣的盯着小点良久,好像还未从醉酒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软萌萌的小点“咯咯”笑着,仍旧对着林慕声张开小手要抱抱。
父子两人保持着这个姿势。
众人雅雀无声。
林慕声盯着小点,他的眉眼,像极青蔓。那对笑起来的时候像海、静的时候像湖,看一眼就会沦陷、永远也忘不掉的眼睛!
看着看着,林慕声的眼睛慢慢蓄了泪水。他喉结迅速滑动,像是为了掩饰,又迅速转身回了房间。
可是转身的瞬间,老太太和周阿姨都看见他通红的眼睛和滴落的泪水。
老太太的心揪得生疼,她下意识的将小点往自己怀里搂紧,心底的怜惜感越发的深切。
她从前是疼惜慕声,可是现在,她疼惜怀里这个粉团子一般的孩子更甚万分。别人家的孩子都是父母手心里的宝,可是小点……老太太不敢去想,她担心自己想得越多,伤心越多。
人活到一定的年纪才会明白,不较真才能活得轻松。想得多有什么用,难过又有什么用,没法改变现状。她眼下就是要保重身体、多活几年,这样才能帮着慕声把小点养大!
小孩子不知大人心里的烦恼忧愁,又转过头来望着老太太“咯咯”笑着,一面伸出小手轻轻抓老太太的脸。
老太太湿了眼睛,她握住小点的小手,放在嘴边亲了亲。
林慕杰和荣美霞看到这幅场景,赶紧张罗着客厅里聚集的亲戚朋友:“宴席已经准备好了,咱们过去边吃边聊。”
整场宴席,从开始到结束,林慕声再没露面。
以后的日子里,林慕声也没有露面。
他先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忽然有一天,他就不声不响的离开了庄园。
从前林慕声无论去哪里旅行,都会跟林慕杰说一声,要去哪里、去多久、跟谁一起、什么时候回来,都会说清楚讲明白。也会留下联系方式便于联系,叮嘱大哥替他好生照顾妈妈。
可是现在,他只是留了一张便签:妈妈、哥,我去工作了……谁都没打招呼,电话打过去也永远是“无法接通”,从前的那些关系:麸皮包子、海子、上海公司的那些同事和员工……
甚至乌克兰、芝加哥、澳大利亚……
那些林慕声曾经去过的地方、能找到的联系人、曾经留下的联系电话,全都打遍、找遍,林慕声杳无音讯。
时间一天天过去,十天、二十天、一个月、两个月……
林慕杰办了停薪留职,满世界的寻找林慕声,却被老太太追回来。林慕声音讯全无、生死未卜,无论如何,她不能让大儿子再出任何差错了。
林慕杰就一边瞒着老太太,一边四处打听寻找林慕声。
兄弟两个感情深厚,他们小时候,爸妈忙工作,林慕声的作业都是林慕杰辅导的,除了家长会由爸妈去,其他所有的事情都是林慕杰操心包办。林慕声所有的心事,不能对爸妈讲的,在林慕杰这里都不是秘密。对林慕声来说,林慕杰亦师亦友、亦父亦兄。可是这次,林慕杰对林慕声毫无所知,他很是担心!
身在国外的林慕晴忽然打来电话,询问二哥的行踪。老太太只说没事,林慕声就是去了偏远的国家,一时联系不上。最近已经通过一个朋友联系上了,他很快就回来了。
林慕晴刚生完孩子不久,尚在哺乳期,所以关于林慕声这件事,全家上下意见统一,都要瞒着她。她知道也没有什么用,干跟着着急上火,再让奶水回去了影响哺乳。
荣美霞从青岛来到庄园,跟着一起打理庄园、陪老太太照顾小点。
他们的生活轨迹似乎一夜之间全都变了。没了轨迹、杂乱无序。可是又不能一直这样乱下去,总得捋清头绪,继续生活。
小孩子是未来、是希望,所以生活再难、再了无头绪,作为家长,也要硬着头皮、拼荆斩棘的杀出一条路来!
还好,那些庄园的员工都在、章文峰在,庄园的一切仍旧如前,有秩序、有轨迹的行驶下去。
老太太没有唉声叹气,反倒转过头来宽慰儿媳:“人这一辈子,不会事事尽如人意,总会遇到困难和坎坷,只要一家人互相依靠、互相团结,总会熬过去的。”
她将自己全部的精力都放在林小点的身上。
可是荣美霞知道老太太夜夜失眠,她不是不忧心,只是不想身边人跟着担心。
这种情况持续了半年多,直到2015年的4月。
那天像往常一样,没有什么特别,也没有什么征兆,可是突然的,消失了很久的林慕声就有了音讯。
老太太见到林慕声的时候是在医院,他躺在那里,闭着眼睛,脸色蜡黄。
老太太的眼泪忽然就来了。
这段时间,她努力心里念着希望,绷着、忍着、给自己打气、可是在见到林慕声的一瞬间,全都瓦解!
“慕声,谢谢你还活着……”
她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场,然后擦干眼泪便寸步不离了。
医生说,林慕声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可是老太太坚信他能醒过来,就像当初林慕声离开家杳无音讯,但老太太心里坚信他会回来一样。
老太太将小点托付给大儿媳和周阿姨,自己一心一意在医院照顾儿子,一如她全心全意的照顾林小点一样。
她不停的跟他说话:“慕声,小点在家等着你呢,他会叫爸爸了。以后,你在这个世界上多了一份牵挂,也多了一份责任,不要再这样做让妈妈担心的事了。这一年来,我的眼睛都要哭瞎了,夜夜流泪,怕失去你。我年纪大了,总有离开的那一天,不能一直照顾小点。既然你已为人父,以后总要多为孩子考虑……”
林慕声醒过来的那一天,也没有任何的征兆。他就那样睁开眼睛,喊了一声“妈”,像小时候每天早上醒来,看见妈妈一样。
林慕声终于醒来,老太太却大病了一场,差点就不行了。她这段时间努力撑着,真的放松下来,就如同被抽光精力一般。
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治疗和修养,直到转过年来,2016年的春天。春暖花开,老太太才算是活了过来。
而林慕声,因为体质一直很好,醒过来后休养了一段时间,身体就痊愈了。可是心理似乎受到了冲击,他夜夜惊醒,大汗淋漓。
然后,做过好长一段时间的心理治疗,林小点又日夜陪伴左右,他也就渐渐痊愈了。
小孩子的力量是不可估量的,他们的柔软、纯真、天真和无邪,还有他们对你的依恋和爱,就是世上最好的良药,有种抚慰人心的力量,当你清楚这世上有人需要你、依恋着你,那种被需要和被依恋的感觉,会让你渐渐从自怨自艾中走出来,努力强大自己,好有足够的力量守护他。
这件事过后,大家都小心翼翼,不敢提关于小点妈妈的任何一件事,也没人再敢张罗小点的生日。
“这是我们心里的痛,至今不敢回想也不敢提。”老太太说。
……
老太太不知什么时候离开的房间。
外面似乎起风了,小客厅的窗户没有关紧,发出“呜呜”的声音。
丁佩珊听见楼下响起喧哗的声音,渐渐地,声音淡下去。她听到有人互道晚安,随着关闭的房门声,说话的声音彻底消失在暗沉的夜里。
她想起老太太说的:医生从他的身体里取出三颗子弹,他们以为不告诉我,我就不知道了,其实我全都知道。慕声在也门碰上撤侨,毅然决然的加入其中了。我的儿子很棒,我们全家人都为他自豪,可是,作为一个妈妈,只想要自己的孩子健康平安的活着……
丁佩珊曾经看过《红海行动》,看到落泪。想到林慕声曾经处在那个环境,曾经以命相搏,就忍不住发抖。
她忽然想起曾经看过的那本相册,他穿着迷彩服,拿着□□,冷漠又疏离的眼神……
原来如此。
可是后半段,周阿姨没有跟丁佩珊说过,她说“慕声受了伤,差点死掉……”
可是怎么受的伤,她不知道。她一直以为林慕声是旅行的时候遇到意外,比如从山上跌落之类的。
她只是告诉丁佩珊,从那里之后,林慕声已经很少去旅行了。
林慕声一改从前对小点的冷漠和疏离,每天陪在小点身边,爱他、教他,尽心尽力的做好一个父亲。
丁佩珊裹紧盖毯,心里有着不安,这种不安搅着她也跟着坐立不安起来。心突突跳着、手和脚发着抖。
她很怕林慕声又突然不告而别,小点再一次与父亲别离、老太太找不到儿子、林慕杰林慕晴满世界寻找手足兄弟、庄园里的人没有老板……
她陷在自责里。
不知过了多久,墙上的时钟轻轻地“咔哒”一声。
丁佩珊抬头看看,已经是午夜十二点了。
她不想再这样坐下去了。
起身裹了件长的粗线毛衣外套,就轻轻的关好房门,下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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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林慕声:我一直以为父母对孩子的爱是超过所有的爱,其实幼时孩子对父母的爱才是超过所有的爱。你打了他,转过身来,他抹干眼泪,会说“爸爸你打我有点疼,下次能轻一点吗。”他永远不会记仇,也会把自己最喜欢吃的留给你……
丁佩珊:你打过小点吗?
林慕声:有那么一次,我差点失去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