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月心

　　霍月心坐在桌旁，伸手倒了一杯茶来喝，看也不看她一眼，冷冷地说道：“你是来向我炫耀还是示威的？不过不管你是炫耀或是示威，你都找错了对象！我和夜子阑，早在十多年前就没有任何关系了！所以有关他的任何事情，我都不感兴趣。”
　　“不，”梅淑妃缓缓地跪在地上，看着霍月心，语出惊人：“我是来求你的……”
　　霍月心意外地“哦”了一声，转过头来瞧她，只见她的脸上一片平静，眼中再没有半分笑意，反十分真诚，遂冷笑道：“你求我做什么？你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梅淑妃，据说连皇后都不及你的半分，你莫不是特意来和我开玩笑的？”
　　梅淑妃自嘲地苦笑道：“人人都说我宠冠六宫，奴婢出身竟能做到位居四大妃子之首的淑妃，十年荣宠不衰，可是有谁知道我这十年来流过多少眼泪？受过多少不能对人言说的苦楚？……”
　　霍月心打断她，“你们那些勾心斗角的苦情戏码我不爱听！你若是来叙旧的，我念你曾忠心耿耿伺候过我，毕竟主仆一场，我还能陪你聊几句；若是有其他目的，我只能遗憾地告诉你，你来错地方了！即刻就请回吧！”
　　梅淑妃说道：“我今天这番话你一定要听，否则你会后悔一辈子的！”
　　霍月心不屑地冷哼道：“无非就是一些争宠的小伎俩小招式，其间或许还掺杂着一丝血腥味，这一切，……与我有何相干？”
　　梅淑妃目不转睛地瞧着神色冷淡的霍月心，眼中渐渐浮出一片水雾，“若是我告诉你，自他将我从浣衣坊里救出来，进入东宫内书房做司茶侍女，后来封我做良娣，再后来我成了梅淑妃住进栖月宫，这十多年的时间里，他从来都没有碰过我，直至今天，我仍是完璧之身，你会相信么？”
　　霍月心震惊地坐直身子，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楞了片刻，然后又慢慢地靠在椅背上，说道：“……那又怎样？他喜不喜欢谁，宠不宠幸谁，那是他的自由，管我什么事？”
　　梅淑妃接着说道：“不仅是我，后宫中大大小小的几十位妃子，他也从来都没有宠幸过谁，任谁如何邀宠，任谁千娇百媚，他都从不稍假词色……他给了我无上的荣耀，有什么稀罕的物品也总是赏赐给我，时常歇在我的宫里，却总是和衣而卧，连我的手都没有碰过，……月儿姑娘，这一切的一切，难道真的和你没有关系吗？”
　　霍月心忽地笑出来，眼中却是冰冷的恨意，咬牙说道：“当真是睁着眼睛说谎话！他从不宠幸任何人，却有一对已经九岁的龙凤胎儿女，难道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不成？”
　　梅淑妃磕下头去，匍匐在地上哭道：“那是苏太后以死相逼的结果啊，月儿姑娘！当年自你行刺先皇被关进死牢后，陛下就去求钟太后，他在凤梧宫外跪了整整一夜，那是深冬的夜啊，天上还下着鹅毛大雪，第二天被宫女发现的时候他几乎变成雪人……，求钟太后不成，他又去求先皇，在御书房内被先皇打得头破血流，他一连三天不吃不喝，还发着热，整个人迷迷糊糊的躺在床上直说胡话，几乎死去……”
　　梅淑妃抬头逼视着霍月心，失声痛哭出来：“月儿姑娘，这一切你都知道吗？”
　　霍月心只觉周身冰冷，如同中了魔咒一般呆呆地说道：“……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知道？……”
　　梅淑妃知道她听了进去，接下去说道：“陛下这一病，就在床上躺了三四个月。你逃出宫去后，先皇因怕他出宫去寻你，就下令将他禁足在东宫，还派大批侍卫将东宫层层围困。当时东宫里流言四起，都说太子殿下已经失宠，即将被废去储君之位，你知道这样的流言对他来说是怎样致命的打击吗？……后来他终于千方百计离宫出去寻你，惹得先皇大发雷霆，杖毙了二十多名宫女太监和侍卫，贾公公还因此被打断了一条腿。他回来后，整个人都变了性情，命人拆了梅林里的花房，谁也不敢在他面前提起有关梅林的任何事……他终日沉默寡言，哪怕是在钟太后面前也从未绽过一个笑容，不是上朝议事，就是待在书房里处理公务，或是独自一人坐在思月亭里发呆。满东宫的姬妾美人，他从不召幸任何一个。还有一件事，或许你还不知内情，他和苏皇后成婚后一年之久，竟也从未圆房，苏太后知道后以死相逼，甚至还要向陛下下跪，陛下被逼无奈，这才和苏皇后有了夫妻之实，这才有了那对龙凤胎……况如今苏皇后已死……”
　　“你说什么？”霍月心惊问道，“苏瑾死了？”
　　“苏皇后为救陛下，被百里成瑜一箭毙命，你是白银军的首领，竟不知道此事么？”
　　昨日战场上一片混乱，又是风雨交加的恶劣天气，霍月心一直待在阵后，百里成瑜抱着受伤的夜莺退回来之后，朽木老人就命令收兵，她的确不知道苏瑾竟也来到战场上，还为救夜子阑中箭身亡。梅淑妃说道：
　　“还有……”
　　“够啦！”霍月心只觉烦躁不已，大声打断她的话，“你今天来找我，究竟想说什么？”
　　梅淑妃顿了顿，磕了一个头说道：“求你撤兵，不要再和陛下为敌了！”
　　霍月心嗤笑道：“你好大的口气！你有什么资格来和我说撤兵？你当我十万白银军是来闹着玩的么？他夜子阑会带兵灭了华汉，夺了我霍家的江山，我就不会依样画葫芦，灭了崇安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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