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情令之离殇

　　与温情道过别后，离殇便独自踏上了夷陵乱葬岗。她心中有气，却又无处发泄，只能双拳紧握，面无表情的御剑而去。

　　那是一座黑色的苍山，整座山都散发着一股不详的死气。犹如一具庞然的千年巨尸，光是远远看着就令人胆寒。

　　“魏无羡……”离殇看向脚下那深不见底的悬崖，面色深沉地骇人。她只犹豫了片刻，便从衣袖里拿出一张符纸。鲜血顺着指尖滑落，阵法开启的瞬间，她便跃入那茫茫浓雾中不见了踪影。

　　在那片漫无边际的黑暗之中，她快速搜寻着魏无羡的身影。

　　脚底枯木丛生，山风清冷，冷里带有血腥的气息。她惶然四顾，却未曾找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不知在黑暗里走了多久，终于在一片空旷地带找到了他。只见他四周黑气横溢，邪气缠绕竟全部涌入他的体内。

　　她利用阵法的保护，进入那团黑气，离殇轻轻地抚摸着他苍白的脸，之前的沉着冷静早就已经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她颤抖地伸出手指，探了探他的脉搏，灵气空无，金丹已然不再。那一瞬，离殇只觉眼圈泛红，鼻尖微酸，眼泪瞬间滑落下来。

　　她不管不顾的抱住他，任着那黑气涌入自己的体内，青羽的呼唤声她都恍若未闻。直到周身再无邪气，她才轻轻地松开他。

　　在一处山洞里，篝火旁，看着还在昏睡中的魏无羡，离殇这才安下心来。她死死地压制住体内的邪气，运转灵力，利用青羽教她的方法把邪气排出。

　　等一切尘埃落定，天已经亮了。看向一旁还再昏睡的魏无羡，探了探他的脉搏，猜想他可能还得再睡一会，便起身走了出去。行至洞口，她在周边画下符咒，方便保护他。

　　还有三个月的时间，他们必须得尽快养好伤。

　　白天的乱葬岗安静的诡异，一路过来，也未曾受到恶灵的攻击，倒也奇怪。

　　她不敢懈怠，警惕地向前行去，终于在这荒芜的林间找到了一些野果。一湾溪水从山涧蜿蜒而来，穿过树林，哗啦啦地奔向下一站。没想到在这乱葬岗里居然还有这么清澈的溪水。

　　离殇过了桥，沿着溪水而行，阳光透过树叶折射进水里，泛着白光晶莹剔透。离殇行到石滩上，蹲下来伸手掬起水洗了洗尚有困意的面颊。这才起身往回路走去。

　　魏无羡已经醒了，正坐在篝火旁仔细端详着手中的玄铁剑。听见动静，这才抬头。

　　离殇倚在洞口，笑着看魏无羡的侧脸，看他抬头，这才走了进去。

　　“喏，刚摘的果子，味道还不错。”

　　接过离殇手里的野果，魏无羡呆呆的看着她，看起来竟有点傻气。离殇上手就是重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魏无羡这才回过神，侧躺在一边哀嚎道：“才刚见面，用不着这么狠吧！”

　　“你该打！谁让你丢下我的！”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幸好他还活着，要不然……

　　不知怎的，一想到他今后可能会遇到的事情，离殇就觉得心口特别难受。失去金丹的他，也只能修习诡道了。那她之前做的种种又算什么，绕来绕去，他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魏无羡我告诉你，若还有下次，我就……”话未说完，她已经被揽入他的怀中，魏无羡一手紧搂在她的腰上，另一手扶在她脑后，将她的头搁在自己的肩膀上。

　　“不会有下次了，以后都不会再放开你的手了。”他的声音就在她耳边，带着些许叹息。

　　这般亲密的举动，离殇便是再后知后觉，也意识到了，意识到她与魏无羡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的那刻，她蒙了。

　　尚有一滴小泪珠挂在眼角，她却已经浑然忘记方才为何伤心，怔怔地靠在他肩上，反复思量着他的话，半晌之后，她猛然抬头，双手用力一撑，挣开魏无羡的怀抱，然后退开。

　　“你、你、你……我虽然是你的师妹，你不要以为可以随便轻薄我！”她恼怒道。

　　魏无羡往前迈进，靠近她微微皱眉道：“明明是你先轻薄我的，你居然还恶人先告状？”

　　“我！”离殇又急又惊道：“我何时轻薄你的？！”

　　“就在夷陵监察廖，我昏睡的时候。”

　　“你你你你你当时不是……”离殇赶紧闭嘴，感情他当时根本就没睡啊？

　　他迫得这般近，离殇不得不再往后退去，却因心慌意乱被洞里的乱石绊住，身子一歪差点摔倒，幸而魏无羡眼疾手快，复将她捞回怀中。

　　她正欲挣开，就听魏无羡低低道：“别动！”

　　以为有什么异常情况，她本能地定住身体。下一刻，魏无羡微侧着头，温柔地，亲上她的嘴唇。

　　他的嘴唇有些发烫，先是落在她的嘴角，轻轻地抿了抿，这让离殇感觉到痒，她的背脊迅速僵直，她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他略微移动，吻住她柔软的唇，反反复复辗转吮吸，力道一点点地增加……

　　对此事的陌生，让离殇慌张得几乎都快站不住了，连手都不知该搁在哪里。

　　感觉到她的不知所措，魏无羡轻轻离开她少许，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离殇脑子里乱糟糟的，几乎连怎么呼气呼吸都不会了，就像夜里所有的星星都偏离轨迹，每一颗化成流星，在空中到处乱窜，完全没有秩序和章法可言。

　　“你……”她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魏无羡接过她的话，自嘲的笑了笑：“以前我从未想过会和谁在一起，直到遇见了你，我才知道，原来只要那个人是你，不管遇到多么困难的事，只要有你在身边，都会觉得很心安。”

　　离殇觉得眼前的事情简直就像做梦一样，不可置信地问道：“你，不会是打算娶我回家吧？”

　　魏无羡点头：“我正是这么想。”

　　“……”离殇试着掐了自己一下，疼的直龇牙。

　　“你当真？不是为了占我便宜？”她皱着眉头，“月禾说了，但凡只想占便宜又不肯成亲的男人都是登徒子、浪荡子、无耻淫贼！”

　　魏无羡继续点头：“月禾说得很对。”

　　绕得他如此，离殇还是满腹疑虑地看着他，紧接着，把果子都丢了，手伸到他面皮上又捏又掐。

　　“你在做什么？”魏无羡面皮被她扭得奇形怪状，完全弄不懂她脑子里在想什么。

　　“魏无羡不会这样，你肯定是易容改装的，想来诓我！”

　　离殇言之凿凿，手在他面皮上扒拉了半天，却什么也没扒拉下来。

　　这辈子还没被谁这么蹂躏过面皮，魏无羡当下只能无可奈何地看着她。

　　“奇怪了……你、你真的是魏无羡？”

　　“这下相信了？”

　　离殇仍旧摇头：“还是不对，你怎么可能……你不是喜欢蓝忘机的吗？难道是被什么恶灵附身了？我得去查查。”话音才落，她转头就走，走得还很快。剩下魏无羡一人在洞口，摇头叹气。她那是什么话，我怎么可能会喜欢蓝忘机？

　　＊＊＊

　　这晚，吃过晚饭后，魏无羡便打坐开始修习诡道，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四周再也没有了恶灵的侵扰。

　　看着魏无羡认真的模样，她悄悄坐在离他近一点的篝火旁，透过火光看着他的侧脸，忽的又想到白天的那一吻，顿时红了脸，把头偏了过去。

　　这事若是真的……
　　不可能。
　　也许，说不定，是真的？
　　不会，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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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埋着头，白天魏无羡说话的样子复浮现出来，心下隐隐觉得，他是在说真话。若是真的，自己肯不肯嫁他呢？

　　这个问题似乎并不用思索，她心里便有个小小的声音在回答：自然肯的。紧接着，她被自己吓了一跳——何时对魏无羡起了这个念头？

　　往昔的一幕幕重新浮现在她眼前，林林总总，他与她之间一点一滴的相处。她意识到短短数十日，自己对他的信赖已经远远超过相处数年的旁人，她不知晓这种情感究竟是什么，可它让她不愿离开他。

　　若这是真的，该有多好。
　　她睡着了。

　　次日清晨，她很早醒来，在林间转悠了两圈，把野果放入衣袖里，将捡到的罐子洗干净，装满清水便转身往回走。

　　四周还是死气一般，犹如人间炼狱，唯有那清澈的溪水提醒着她此地还有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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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到了晚上，魏无羡直到临近天黑时才修炼完毕，填饱肚子后却未见离殇的踪影，他慌张的起身向洞口走去，担心她出了什么事。正好和回来的离殇撞个正着，摸了摸有些微痛的鼻子，离殇兴奋的拉着魏无羡的手道：“我刚才在一处看到了一样东西，快跟我来。”

　　“什么东西啊？”

　　“去了你就知道了。”看着她神神秘秘的，魏无羡倒有些许期待。

　　魏无羡一路上用符咒照亮，把离殇紧紧护在身侧，奇怪的是，明明是深夜，一路上竟出奇的安静。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那些原本围在周边的恶灵看他们朝这边过来，竟都让出一个道路来。

　　两人已经行到一处寸草不生的巨型空地之上，眼前的黄沙肆虐猖獗，冷风猎猎。而在他们面前有一处裂缝。透过裂缝，一只齐肩断裂的右手，血肉俱在，宛如生时。断裂处露出长短不一的骨头，肌肉翻卷着，血污湿了手上裹着淡金织锦万字花纹的袖子。手腕上有一圈三指宽的黑色套索、深深勒入肌肤，沁出的血已经凝结——看得出，这只手是被这条套索、连着袖子生生撕下。只是不知道因了什么原因，出现在这死气沉沉的乱葬岗里。

　　魏无羡倒抽了一口冷气，隔着裂缝看着里面封住的那只断手。应该是一只尊贵者的手。服饰华贵，皮肤苍白光洁，手指修长，指节有力，指甲因为淤血而微微发紫，然而修剪得非常仔细，手指微微向着掌心弯曲，成半握的形状。在那只断手上竟紧紧握着一把墨色的竹笛。

　　还未靠近，魏无羡囊中的阴铁剑便开始躁动不安。两人对视一眼，都没动作。

　　魏无羡眉头紧皱，就在他沉思的片刻，阴铁剑已从他腰间飞身而出，插在那断手之上，似乎在招呼着他赶紧来取。

　　虽然知道那墨笛就是陈情，但是……

　　看了看那只断手，离殇果断的拉着魏无羡靠了过去。不管怎么样，还是得取下来才行。

　　魏无羡刚一伸手触碰那墨笛，“咯嗒”一声，那只断手瞬间化为齑粉。山体的震颤陡然间剧烈起来！灰尘纷纷落下，天忽然又变成灰白一片，周身的黑气消散的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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