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红绕过秋千去

　　小厮刚出门，苏羡正和石逸白说着话，唐蔺蔺悄悄和苏静淑耳语：“小姐，现下这个时候，其余几个姨娘也该到时辰沐浴了吧？”
　　苏静淑犹豫回道：“你的意思是，将几个姨娘一起扯出来？”
　　唐蔺蔺点点头：“方才，虽没有人从这屋子里出去，可小枫出来喊咱们的时候，外头保不准已经有大夫人的人通风报信去了，大夫人有了准备。若是她来，死不认账，诗姨娘又晕着，只凭小枫一人怕是无用。再说，几个姨娘亲眼见证，这些年是如何被大夫人这般算计，还不得恨的牙痒痒，到时，咱们方可看她们好好斗一斗。”
　　苏静淑明了，她走向苏羡。
　　“爹，石太医，黄大夫，我有一事不明，不知这麝香味是从何处传来？”
　　石逸白和黄衡一同指向沐浴的水桶。
　　苏静淑上前闻了闻，又退后两步，捂住嘴巴，那受惊的可怜模样，唐蔺蔺看了都想上前好好安抚一番。
　　苏静淑惊呼：“爹！这股味道！我记得其他几个姨娘身上好像若有若无的也都是这个味。”
　　苏羡听了眯起眼睛。
　　苏静淑接着添柴：“爹，现下姨娘们都该沐浴了，不如趁石太医和黄大夫都在这里，命人将水取来验一验，也好让人安心。”
　　苏羡本不知这事是于氏惹出的麻烦，否则他也不会请石逸白上门看这么一出戏，若是将事情闹大，石逸白还在这里，难免对苏府清誉有损，苏羡面露难色。
　　“淑儿，不许胡闹，石太医就要走了，麻烦他做甚！”
　　石逸白行医这些年，见惯了苏羡现下这个表情，他的目光在唐蔺蔺脸上若有似无地扫了一遍，微微一笑。
　　唐蔺蔺使劲儿憋着口水。
　　石逸白收回目光，淡然自若，浅浅笑道：“苏大人，你放心，今日这事与宫中那些鬼魅伎俩比起来不算什么，什么该看见，什么该看了就忘，在下还是知晓轻重的。再说，你、我也不是外人，帮你这个小忙也是应当的。”
　　苏羡想了想，确实，太医最大的本事不就是闭嘴不言闲事吗，这点，他还是信得过石逸白。
　　苏羡点点头：“来人，就按二小姐说得做吧。”
　　苏静淑又道：“还有，将姨娘们伺候沐浴的丫鬟们一同带来审一审，可别让她们溜了。动作快些，赶在大夫人来之前全部捉来。”
　　苏羡身旁的小厮丫鬟得命取水捉人去了。
　　姨娘们本就住得近，早就听到了诗姨娘这屋子里的动静，此刻又见苏羡身旁的人又是来要洗澡水，又是来抓人的，不免好奇，一时都挤了过来，本就不大的屋子塞的满满当当。
　　石逸白悦耳的声音响起：“苏大人，还是请女眷们都出去院子里，这也有利于病者休憩。”
　　苏羡颔首，大伙儿又鱼贯而出。
　　石逸白和黄衡一一闻过刚舀来的四碗水，和诗姨娘的洗澡水如出一辙。
　　苏羡的脸色变得铁青，捏紧的拳头骨节分明。
　　姨娘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头雾水，但见苏羡的神情，又不敢开口去问。
　　苏静淑又请命：“爹，大夫人眼见就要到了，这四个婢女就由蔺儿在屋子里审审吧。”
　　苏羡见唐蔺蔺方才与小枫说的话，头头是道，在情在理，也是有些本事的，挥手答应。
　　此刻，就等着于氏来了。
　　于氏早得了消息，知道诗姨娘晕过去了，应是麝香起了作用，正高兴着，苏羡的人便来请了。
　　于氏问那小厮：“老爷为何让我过去？”
　　小厮低着头，哈着腰：“夫人，小的也不知，只是诗姨娘那乱成了一锅粥，许是老爷忙不过来了吧。”
　　于氏听了，并未在意，起身就走。
　　一路上，张妈悄声与于氏商量：“夫人，我怎么觉得这事儿透着蹊跷？要不然夫人称病回吧。”
　　“瞧你那胆子，有什么蹊跷的，”于氏心情大好，便没了机警，“后院里的那些事，老爷一个大男人懂什么，何况还是小产这种事，自然得我这个当家主母的去。”
　　“夫人，你可别忘了，以往咱们能混过去，那些郎中都是吃过夫人的好处的，如今那个黄大夫可是个外人，又是诗姨娘的亲戚，说不准能看出个什么来。”
　　张妈是于氏身边的老人，思虑自然比于氏谨慎些。
　　于氏听了觉得有些道理：“那你说，该怎么办？那小厮早就去回老爷了，我这会子称病不去，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张妈无奈摇摇头：“夫人到了那处，反正咬定了什么都不知道，小枫是个没胆子的，应是不会供出夫人，就算她供出夫人，夫人也万万不可自乱阵脚，她没得证据。”
　　“你那儿的麝香都处理了吗？”于氏焦急问之。
　　“夫人，放心吧，奴婢最是手脚干净，全都处置妥当了。”
　　进了院子，于氏看到又是乌泱泱一大群妾室丫鬟，且苏羡身旁站着的又是石逸白和黄衡，这和前些时日，苏羡当着众人面斥责自己的那日情形一般无二，连在场的人都几乎没变过，于氏心里突然升腾起一阵不好的预感。
　　“老爷，你找我来何事？”
　　苏羡不说话，只拿眼死死盯着于氏，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
　　于氏被他盯得发怵，却又不敢开口。
　　不知盯了多久，苏羡将小枫推到于氏面前：“你来和她说。”
　　于氏和张妈看到小枫，已然明白了大半，可她们此刻万不能露出半点怯意来。
　　小枫慌跪下。
　　“夫、夫、夫人，”小枫面对于氏还是害怕得很，“诗、诗姨娘小产了，夫人吩咐小枫的事儿，小枫已经、已经做好了。”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何时吩咐过你做事？我根本就不认得你！”于氏把头扭到一边，她急于撇清，丝毫不理会地上瑟瑟发抖的小丫鬟。
　　苏羡懒得和于氏多言，他又踹了小枫一脚：“接着说。”
　　小枫被苏羡一脚猛踢倒在地，她揉着后背，急急道：“夫人，你怎么装糊涂呢？不是夫人你让张妈每十日给我送药来，让我混着花瓣一同给姨娘洗澡吗？不是夫人你不愿姨娘有身孕，就算有了身孕也要她小产的吗？”
　　小枫说到这里，四位姨娘齐齐变了脸，震惊和不可思议爬上她们已然渐渐衰老的容颜。
　　张妈张口打断：“你不要浑说，我什么时候给你送药了？你这丫头胆子也太大了，连当家主母你都赶编谎！说！是谁指使你的？是不是诗姨娘？”
　　“放肆！这里何时轮到你说话！”苏羡听到这老妈子上来就给诗姨娘泼脏水，他气不过，伸手给了张妈狠狠一巴掌。
　　张妈被苏羡打的头直晕，慌也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
　　于氏幽幽一笑：“老爷，这丫头就是栽赃，我没有做过这种事情。”接着她转向小枫，“你说是我指使的你，你可有证据？”
　　小枫不再说话，只在地上发抖。
　　苏羡依旧不理会于氏，他冷笑一声：“你不认，我也有法子让你认！来人！”
　　苏羡当即命人将于氏的院子和张妈的屋子翻了个底朝天。
　　可让苏羡料想不到的是，派去的下人们竟一无所获。
　　于氏和张妈都暗暗松了口气。
　　苏静淑缩在人堆里一言不发，这个节骨眼上，她可不能出头。
　　于氏抚了抚发髻，强压住心中那抹未消的不安，详装镇定：“老爷，这下你该相信了吧，一定是这丫头毛手毛脚的，害得她主子小产，她又怕承担罪责，才赖到我头上，这种奴婢，为了保命，什么事做不出来？老爷宁可轻信一个下人的话，都不愿信你结发之妻的话吗？”
　　于氏见苏羡不说话，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只好又道：“什么药，什么花瓣，我听都没听说过，她为了保命，大可随便拉个垫背的人出来，老爷怎么能听一家之言呢？”
　　小枫急了，于氏这样一说，她手头有没证据，苏羡或许就会当真，她哭求：“老爷，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真的是夫人指使我做的这些事，奴婢句句属实啊！”
　　于氏大斥：“你给我闭嘴！小小贱婢竟敢诬陷我！我今日得先拔了你的舌头！再送你去喂狗！”
　　小枫听了于氏的话，更加害怕，却再不敢开口，只一个劲儿地哭。
　　苏羡眉头更皱，看向于氏，眼中除了恨意还有浓浓的嘲讽：“她要拉个垫背的？那她为何偏偏赖在你头上？”
　　于氏被苏羡眼中神情一搅，心里顿觉一痛，呆了半晌，才回到：“许是我平日对姨娘们管教甚严，这贱逼看着她主子和我一向不对头，想着赖在我身上合情合理。”
　　张妈听于氏这般说，在旁开口帮腔：“老爷，说不准是诗姨娘对我们夫人怀恨在心，串通小枫一起陷害夫人。”
　　苏羡冷冷开口：“用我和她的孩子来陷害？一个为娘的会拿自己的亲身骨肉做这般阴险的事？你们是疯了吗？虎毒还不食子！也只有你们这般心胸的人才会如此揣度他人！尤其是你这个狗奴才，再敢开口，我就按着你主子先前说的，先拔了你的舌头，再拉出去喂狗！”
　　于氏脸色发白，张妈则把头埋的低低的，只那粗壮的手指在瑟瑟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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