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如平野风起

　　一年零四个月后。
　　A大附属医院，外科1号楼。
　　早上七点四十八，卫姿踏进大门，一下子就从冬天进入了夏天。
　　等到她好不容易挤进电梯，背都快汗湿了。
　　她按下十四楼。
　　电梯艰难地往上走，还没坚持到二楼。
　　哐当一声，电梯坠到负一楼。
　　下落的瞬间：有人吓得尖叫了一声。有人拽紧了卫姿的胳膊。她也下意识地拽住旁边人的手。
　　得，电梯又出故障了，她就不该图人少坐这台电梯。
　　卫姿熟练地按下报警键，很快有人接起：“什么情况？”
　　“电梯掉到负一楼了。”
　　“有人受伤吗？”
　　她回头巡视一圈：“没。”
　　“马上派人过来，你们不要动。”
　　时间：八点过五分。
　　微信有一条消息。
　　“今天科教科要查人，你到哪儿了？”
　　发信人：胡云皓。
　　这位胡云皓仁兄乃是卫姿的实习搭档。从七月份开始，两人一直是搭档，相处得还算不错，经常互相打掩护。
　　她回：“困电梯里，一时半会儿出不来。”
　　“没事吧？”
　　“没事。”
　　被困了半个小时以后，她成功被工作人员解救出来。
　　旁边有几个护士小姐姐惊魂未定地抱怨着。
　　卫姿安慰道：“最长的时候能被困一个小时，今天还算幸运。”
　　众人：“……”
　　正好，八点钟上班的早高峰过去了，卫姿成功坐着电梯上楼去。
　　今天肯定是迟到了，然而她理由充分，小魏老师也没理由骂她。
　　电梯门在十四楼缓缓打开，她一出去就迎头撞上一个人——
　　“魏老师好。”
　　喵的，真背。
　　小魏皱起眉头，不满道：“怎么又迟到？”
　　卫姿毕恭毕敬：“电梯坏了。”
　　“赶紧进去交班，你做好心理准备，我们组今天手术很多。”
　　“好的。”
　　这是今天第二次倒霉了。
　　卫姿的马克思主义辩证唯物世界观不禁动摇了起来，莫非昨晚看的那个占星说灵验了，说她从今天开始水星逆行。
　　这世界真魔幻啊。
　　昨晚，顾曼曼给她打电话，说她们下周就返校了，然后和她一起实习。
　　那会儿她还特别高兴来着，结果今天就开始水逆了，奶奶个熊哦。
　　在她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余光被某物吸引住。她好像看到某个熟悉的身影，再看却不见了。
　　卫姿冲忙跑到值班室，脱掉羽绒服，换上白大褂。
　　还是热，1号楼暖气太足了，大冬天的，她只穿一件薄衬衣、牛仔裤外加一件白大褂，都能热得冒汗。
　　领导什么时候能向医院反映一下就好了。
　　来到大办公室，卫姿悄悄打开门溜进去。
　　满满当当一屋子人，几位大佬坐在屋子中央长方形的会议桌旁，其余的研究生、住院培训的师兄师姐都乖乖站在两边。
　　卫姿扫一眼挂在另一头的屏幕，原来交班已经结束了，现在是在做今天的术前讨论。
　　一切如常，可她的第六感告诉她，今天会有大事发生。
　　她溜到自己日常呆着的角落，胡云皓就在旁边。
　　“没什么事吧？”
　　“一切正常，不过今天我们组手术挺多的，查完房可能要去做手术。”
　　“……小魏跟我说过了。”
　　“你碰见小魏了？”
　　卫姿丧丧的：“嗯。”
　　她和胡云皓一来这个科室，就被分到了4组，组上有四个上级老师，分别是：老大——大魏老师，管杂事的小魏老师，管理病人和病例的李老师，以及主要做手术不管事的刘老师。然后就还有若干的师兄师姐。
　　卫姿和胡云皓作为两名实习生，地位处于金字塔的最底层。
　　和他们两人一起来的还有其他十数名实习同学，大家被住院总安排到不同的小组，平常交集不是特别多。
　　卫姿埋头刷手机，不时抬头看看有没有被发现。
　　她总觉得有道目光若有似无地看她，但她每次抬头又没看见人。
　　过了一个小时，术前讨论终于结束了，接下来各组的人就要各自行动了，该查房查房，该手术手术。
　　办公室里人一下子变少了。
　　等等！
　　那个里面穿着黑T外面短袖款白大褂，下半身运动裤依旧帅得人神共愤的人，不是任远又是何人？
　　虽然1号楼暖气很暖和，可毕竟是北方的冬天，整层楼一眼扫过去，只有他一个人穿着短袖。
　　大长腿往桌边一靠，太扎眼了，太招摇了。
　　他没怎么变，不过好像又高了一点，高挑的身材，漆黑的发，棱角分明的脸……
　　只是任远脸色很不好。谁又惹他了？
　　“任远，好久不……”
　　“四组的实习同学呢？”李老师在召唤他们了，“走，开始查房了。”
　　卫姿急急忙忙跑出去，经过任远时，朝他粲然一笑，“好久不见啦。”
　　然后就和胡云皓一起出门了。
　　任远看着两人的背影，说：“……我还真是……”漫不经心地跟上去。
　　病房里。
　　李老师在查看病人的情况，一边说着今天的用药以及剂量，一边和师兄师姐讨论着病人的病情变化。
　　卫姿看见任远跟上来，很是惊讶——
　　“你也是4组的？你不是下周才回来吗？”
　　任远眉峰微挑，嘴唇轻抿，字字清晰：“你管我。”
　　其实她还有好多问题，毕竟两年没见了，而且期间很少联系。起初，卫姿听顾曼曼说在那边特别忙，课程相当变态，就连她都有些吃不消。卫姿平时怕打扰到他们，就逢年过节的时候问候一下。
　　顾曼曼还时不时给卫姿打个电话，任远就真的不闻不问、杳无音信了。他只在得知卫姿把他的材料交过去以后，给她打过一个电话，就说了一句“卫姿，我还真是小瞧你了。”就把电话挂了。
　　卫姿本想打电话解释一下，他从来不接她电话，有时候卫姿都怀疑他把她拉黑了。
　　林任远站在卫姿身边，声音很冷：“那男的谁啊？”
　　“谁……”卫姿顺着他到底视线看过去，“哦，我搭档——胡云皓。”
　　卫姿看了看李老师，发现他跟某师兄正在激烈讨论，对任远小声说：“之前那件事……”
　　任远斜眼。
　　“我……”
　　他催她：“说啊。”
　　卫姿也不憋着了，直接道：“我承认我当时比较冲动，可是我觉得你要是没什么大事的话，还是去交换的好。”
　　事实上任远在听完前半句的时候已经不看她了，等卫姿整句说完，他敷衍地嗯了一声。
　　嗯是什么意思？“你还生我的气吗？”
　　任远冷哼一声。
　　哼又是什么意思？这是还气着呢。
　　“别生气了。”卫姿只好服软，“我请你吃好吃的。”
　　任远俯视了她几秒钟，最后道：
　　“好。”
　　一提好吃的，卫姿就激动了：“火锅怎么样？”她已经悄悄摸出了手机，开始在某团上买代金券，“这家可好吃了，我近期已经去吃了三次，你想吃什么随便点。”
　　“就知道吃。”
　　“对我来说，就没有一顿火锅解决不了的事，如果有——再加一顿串串。哦，对了，等顾曼曼回来了，我再请你们吃顿串串怎么样？”卫姿眼神真挚。
　　“那倒不用了，” 他歪着头，勾勒出修长流畅的轮廓，顿了顿，说：“我来做你的搭档吧。”
　　卫姿反应了好一会，才明白他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真的假的？”
　　任远舒展一下肩膀：“嗯。”
　　卫姿有点混乱：“那胡云皓怎么办？”
　　任远不以为意：“你不用管他，你只说你同不同意就可以了。”
　　这不太好吧。
　　虽说抱住任远的大长腿，好处无限多，可是——
　　她这样对有着纯洁革命友谊的胡云皓，真的好吗？
　　“不说话就当你默认了。”
　　哎嘿？！卫姿没有诚意低反抗：“我还没同意……”
　　任远朝胡云皓走过去，他比胡云皓高，以至于卫姿站在他后面，看不清胡云皓的表情。
　　两分钟以后，任远回来了。
　　“搞定。”
　　卫姿惊疑：“……你不会威胁人家了吧。”
　　任远不耐烦地解释：“我利诱。老代和学院那边也没什么问题。”
　　“哦。”
　　就这样，任远和卫姿又成一个组的了。
　　一如当年。
　　等顾曼曼回来的时候，大局已定。
　　“卧槽！”顾曼曼不顾形象仰天长啸，“任远，你丫的又跟老子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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