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如平野风起

　　任远和顾曼曼离开后的日子。
　　卫姿过得并不轻松，课程任务越来越重，娱乐时间越来越短，考试前熬夜也熬得越来越晚。
　　好在实验室那边的事情告一段落，她顺利拿到了学分，而且还跟各位导师混了个眼熟，论文也发了两篇。
　　好怀念抱大神们大腿的日子，她有时候甚至怀念起任远的毒舌。
　　系里的风云人物们都外放镀金去了，他们离开以后，系里的八卦也少得可怜。剩下初出茅庐的学弟学妹们可劲儿折腾，到底也没翻出什么水花。更惨的是，就连娱乐圈也是一片风平浪静，卫姿的生活就像失去了调味品，索然无味。
　　近半年来，唯一让卫姿平静的生活泛起涟漪的消息就是：她被人诬陷了。
　　说来也巧。
　　上个月卫姿心血来潮，到学校的论坛上瞎逛，首页上飘着一个热帖，点击量相当大，红彤彤的标题相当扎眼，简直让人难以忽略。
　　“八一八医学系系草劈腿经过”。
　　系草？任远？！还劈腿？！生猛！
　　点开以前，卫姿还暗自祈祷，可千万别是标题党，一定要有猛料有实锤。
　　看着看着，卫姿就发现不对了。
　　这里面详细八卦了任远和中文系那个小美女在一起到分手的前前后后，问题的关键是，那个劈腿的对象居然说是她。
　　甚至“有图有真相”，那几张照片的内容是她和任远一起上自习、食堂吃饭还有一起上课。
　　照片比较糊，但勉强能认清人脸。
　　卫姿对着屏幕，愣愣地说：“卧槽，这他妈谁干的？”
　　赤裸裸的造谣啊：开篇一张图，后面全靠编。
　　评论清一水地骂她不要脸、小三什么的。
　　卫姿气得当即就把帖子举报了。
　　过了三天还是没人回复她。帖子照样在首页高高挂着。
　　眼看着事情愈演愈烈，卫姿那个着急上火啊，从来不长痘痘的脸上蹦出了一颗红红的痘痘。
　　卓镇羽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他就是顾曼曼说过的学生会那谁，计算机系的牛人之一。
　　他上来直接把帖子黑了，并直接公布了发帖人的身份。
　　卫姿这才明白，原来这是那个小美女自导自演的一出戏。
　　这还不算完，精彩戏码一出接一出，任远本人披着大号上场，他只说了一句话：我他妈都不知道我还劈腿了。
　　高潮被掀起的同时，也意味着故事的结束。至此，这出狗血大戏才终于落下帷幕。
　　帖子吸引了很多同学，很多都是来看后续的，一时之间众说纷纭，至少大家的注意力不再集中在骂卫姿。
　　卫姿万万没想到，看着跟朵小白花似的小美女居然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儿，简直是人心难测啊。
　　至于么，想当初还和她一起上了那么久的自习。
　　卫姿打电话跟顾曼曼吐槽了这件事，为了表示感谢，她还要来了卓镇羽的联系方式，打算请他吃顿饭。
　　这顿饭到最后还是没请成，那段时间卓镇羽忙着准备全国大学生计算机竞赛。
　　人家帮了这么大一个忙，卫姿实在不好意思没有任何表示，她也是够绝的，居然直接把餐券送到男寝保卫室里，让卓镇羽自己去拿。
　　这才安心了。
　　第二个交集，是在十七教门口。
　　卫姿学习一天，肚子饿得不行了，头昏脑涨地往食堂走。刚到门口，就看见一个男生晕倒了。
　　心肺复苏那一套在脑子里飞速过了一遍——
　　“判断现场环境安全，你怎么了？你怎么了？患者无反应，请拨打急救电话并懈怠除颤仪……”
　　她第一次发现自己学的东西挺有用的。
　　“同学，你怎么样？”她把怀里的内科书往地上一扔，开始判断晕倒这位同学的意识状态和生命体征。
　　神啊，确实是心跳鄹停了。
　　她环视一圈，朝最近的那位喊：“同学，快打急救电话！”
　　那位同学反应很快，立刻就打了，说明了地址。
　　卫姿马上就开始做心脏按压：将患者置于硬地面、敞开衣服、定点、按压一气呵成。
　　三十次心脏按压以后，就该做两次人工呼吸了。
　　挣扎了零点零一秒钟，卫姿知道今天初吻就交待在这儿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正要低头。
　　有个人先她一步这么做了。正是帮忙打电话那个男生。
　　她来不及细想，马上开始做下一个循环，那个男生一直在旁边协助她。按到第四个循环的时候，晕倒的同学就醒过来了。
　　卫姿检查了一下他的口唇、心率、脉搏，已经好多了，这才松了口气。
　　刚刚不觉得，现在才发现自己已经筋疲力尽。
　　附属医院的救护车在十分钟以后到了，卫姿好人做到底，把他送到医院，打电话的男生也一起去了。
　　“我和他一个班的，已经通知辅导员过来了。”那个男生说，“刚才真是多谢。”
　　“应该的。”卫姿觉得挺有成就感的，“既然没事了，我就先走一步。”
　　毕竟医生是救死扶伤、悬壶济世的嘛。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多么霸气。
　　那个男生手上拿着她的书，递给她，侧面写着她的名字：“你就是卫姿？”
　　原来这就是顾曼曼千叮咛万嘱咐他好好照顾的那个卫姿。就是那个直接给火锅店餐券答谢别人的奇葩。
　　“你认识我？”
　　“我是卓镇羽。”
　　卫姿茫然地看着他，反应了三秒，恍然大悟：“哦！上次的事，我还没好好谢谢你来着。”
　　她这才注意到眼前的男生：是个大帅哥，身型清瘦，五官立体，头发留得也比较长，眼睛是典型的桃花眼，狭长上挑。
　　但还是没有任远帅，也没他高，腿没他长，头发也不如他好看……打住打住。
　　卓镇羽桃花眼微微眯起，“已经谢过了，火锅很好吃。”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卫姿觉得，他的最后一句话，听着有些咬牙切齿的感觉。
　　“那就好。我先撤了。”

　　奇怪的是——
　　他们成为了朋友。
　　起初双方都还装模作样、客客气气。后来时间长了，他们原形毕露：她是嗜辣成性、无辣不欢的火锅星人，他是玩世不恭游戏人间的玩咖。
　　但不知道为什么，两人的气场诡异地合得来。
　　某次吃火锅的时候，卫姿骂卓镇羽：“你是真渣啊，脚踏两条船还这么心安理得的，也不怕以后招雷劈。”
　　卓镇羽七上八下涮着鸭肠，瞧了她一眼，桃花眼秀长明亮：“怎么，你有意见啊？”
　　卫姿说话直接：“有！你这种人简直就该被列为女性公敌，人人敬而远之。”
　　“像我这样的男人，”卓镇羽一本正经地说，“怎么会只属于一个女人，那不是浪费宝贵资源么？”
　　“自恋死了。”
　　“哎我说，那么多女生，就你特别不待见我，到底为什么啊？”
　　“不为什么，”卫姿脱口而出，“我见过比你更帅的。”
　　“谁啊？小爷我纵横A大，我就不信了。”
　　卫姿一口茶水差点喷他脸上，“你也太中二了吧。”
　　“说真的，我觉得你这人挺好的，要不你跟我在一起吧。”
　　幸亏卫姿这回没喝水了：“大学才过去一半，您前女友加起来都可以组只足球队了，不管您是集邮还是滥情，我通通不奉陪。”
　　“伤心了。”
　　他说话向来这样，无意识地撩骚，他这些套路，卫姿完全不感冒。

　　大二末尾的时候，卫姿去了甘肃支教。
　　气候意外地凉爽，夏天在室内连风扇都不需要。
　　那段日子，卫姿生活过得特别充实。
　　“你居然没晒成煤球。”卓镇羽这位大少爷不知道又抽什么风，从A城千里迢迢来这边陲小镇。
　　“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卓镇羽反问，理所当然道：“这活动还是我们部门组织的。”
　　“行吧，您体验生活来了。”
　　卓镇羽被逗笑：“我发现你这人嘴特毒。”
　　“我这才哪儿到哪儿啊。”从前，她可是天天被任远噎得死去活来的。
　　她一怔，最近她想任远的频率好像高了点。
　　支教活动快结束的时候。
　　非常意外的，卓镇羽向卫姿告白了。
　　大西北狂风呼啸，脚边的黄沙被风微微卷起，好似随时都会酝酿一场沙尘暴。
　　“跟我在一起吧。”卓镇羽对卫姿说。
　　景色颇有些壮美，古人已经形容得很到位了：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卓镇羽眼神真挚，语声难得温柔：“我喜欢你。”
　　“……”
　　“你是个没心没肺的，我要是不说，你大概永远都不会发现。”
　　卫姿愣了，她真没发现卓镇羽对她的心思。
　　眼前的一切，人是帅的，景是美的，时机也正正好好，就连母亲都说大学里应该谈一场恋爱。
　　天时、地利、人和。
　　“我会对你好的。”他看着卫姿，眼眸晶亮，难得认真，“相信我这一次。”
　　“对不起，我不能答应你。”
　　可她还是坚决地拒绝了。
　　时光仿佛静止在这一刻，沙粒在阳光照耀下变得金黄，夕阳下，光影变幻，这西北小镇的风光美不胜收。
　　不是玩不起，不是担心以后，只是——
　　卫姿无端想起：寝室楼下任远融入夜色的背影。
　　接着，许多画面涌入了她的脑袋。
　　卓镇羽抱着手臂：“你有喜欢的人了吗？”
　　卫姿迟疑地点头：“大概有吧。”
　　今天以前，她还什么都不知道，但至少从现在开始，她还是不确定自己要什么，但她至少知道自己不要什么了。
　　风不静，人初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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