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食记

　　面对死亡，浅雪并没有多的想法，人固有一死，她早就看开了。只是，她还放不下少夫人，在进于家之前，少夫人也是个天真无邪的养在闺房里的小姐，自从嫁人后她事事小心，生怕说错一句话，多走一步路，丢了娘家的脸面。

　　以前小姐待少夫人也不好，就像翠柳说的那样，她甚至看不起少夫人，可是没关系，少夫人依旧遵守三从六德，努力做于家的好儿媳，大少爷的好妻子，只要无愧于心就行，少夫人时常挂在嘴上的那句，“日子过了便好了。”看似对往后的日子充满了希望，实则她已经死心放弃。

　　浅雪原本以为日子就只能这样过了，可是没想到小姐被救回来以后，整个人性情大变，她没有了往日的骄纵蛮横，也不会再随随便便打下人撒气。更重要的是她待少夫人极好，只有她能逗少夫人笑，浅雪已经很久没见到少夫人的笑容了。

　　如果少夫人以后的每一天都能开心地笑，她就算死也是值得的。

　　这些她未来得及说出口的话，就永远的放在心中吧，闭着眼等待刀落在她身上的那一刻。

　　眼见翠柳手中的刀高高举起，正要落下时，一个俏丽的身影冲上前，一脚将翠柳踹倒在地。

　　厨房中一众人等看着于岁晏这一举动，结结实实的吃了一惊，心道，这还是她们家那个聛睨一切视人犹芥的小姐吗？

　　于岁晏没理会这些，她一把搂住浅雪的腰肢，带进怀里，心疼道，“伤着你没？”

　　浅雪此刻还以为自己到了冥间，眼神涣散地看着她，张了张嘴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小姐”见来人是于岁晏和唐怀柔，身后还跟着几个小厮，顾厨娘“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小姐，你听我解释，事情并不是你所看到的那样。”

　　于岁晏听了她的话，微微的眯起了眼睛，心里冷笑，“死到临头还敢狡辩，那我且看你如何解释。”

　　“那你说说事情原本是什么样”

　　浅雪见状，低声道，“小姐……”

　　话还未说出口，于岁晏便偷偷按住了她的手，以示让她别再说话，静静听完顾厨娘如何解释。

　　顾厨娘拱手道，“原是丫头们互相看不顺眼，拌嘴了几句，翠柳吵不过浅雪，气昏了头脑这才动起手来。”她咽了咽口水，又道，“我也是上前劝架的，她俩人若真是在厨房里出了什么事，我也不好和各屋主子交代不是。”

　　于岁晏原以为在三姨娘手下的人都是厉害的角色，今日一试着实令她失望，本以为她会是个王者没想到竟然是青铜。顿时没了戏耍她的兴趣，恢复了严肃的神情，厉声道，“这就是你的解释？你是不是真把我当成是傻子来糊弄。”

　　顾厨娘吓得直哆嗦，“不敢，小人哪敢糊弄小姐，小人自知小姐最是宽厚仁慈，这事儿确实是我处理的不妥当，小人甘愿受罚。”

　　真是有一套，一番话有柔有刚，还不忘给于岁晏戴高帽。

　　可惜，于岁晏对她这些废话并没有多大兴趣，“你这些冠冕堂皇的话还是留着对三姨娘说吧。”

　　“来人，将她俩给我捆到大夫人园子里去！”于岁晏厉声道。

　　“是！”

　　于岁晏早已准备好工具，出门前便让春花交给了小厮，是一捆非常结实的绳子，任他是大罗神仙也逃脱不开。

　　翠柳和顾厨娘被捆的五花大绑，于岁晏看着非常满意，可是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而这时，翠柳大声叫嚷着，“快把我松开，要是三姨娘知道你们绑了她的人，有你们好果子吃。”

　　几个小厮互相看了一眼，随后垂下头就当没听见。

　　于岁晏终于知道哪里不足了，她命两名小厮脱下袜子，小厮们有些踌蹴，不知道小姐这葫芦里又卖什么药。

　　“快点脱啊！磨磨蹭蹭的还是不是男人！”

　　小厮们连忙转过身去脱袜子，随后递到于岁晏面前。

　　一股臭豆豉的味道飘来，让人闻了想要狂吐，五脏六腑都在翻江倒海，令人恶心不已。于岁晏起身吸了一口长气，那架势像是要把周遭的氧气都吸光，随后捏住鼻子，闷声道，“塞到她们嘴里去，我不想再听到苍蝇在耳边嗡嗡转的声音。”

　　翠柳气急败坏道，“三姨娘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小厮见她张开嘴，迅速将袜子卷成一团塞到她嘴里去，瞬间，厨房里就安静多了。

　　“把她们俩押到过去。”

　　一众人等便押着两人走了，于岁晏又在林厨娘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只见林厨娘点了点头。

　　唐怀柔拉着浅雪的手问道，“没受伤吧，可有受到什么惊吓？”

　　浅雪笑道，“我皮糙肉厚哪能那么容易就受伤。”

　　唐怀柔心中有气，但她不是气浅雪，而是气自己，气自己没有本事不能替自己的丫鬟讨个公道，无奈道，“你也太傻了。”

　　于岁晏和林厨娘说完话，便走到她们面前笑道，“这才一会儿不见，就要在我面前上演主仆情怀，啧啧啧，春花秋月快来，我们抱头痛哭一场。”

　　这屋内也无旁人，浅雪便轻轻打了于岁晏的胳膊，嗔怪道，“好个主子，尽管取笑我们。”

　　于岁晏打趣道，“瞧瞧这粉雕玉琢般的小脸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主子呢。”

　　唐怀柔原站在一旁，乍闻此言，紧忙两步作一步走到她身边，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眸子道，“小姑切记祸从口出。”

　　于岁晏不敢惹她不开心，于是抿着嘴，唇角泛起细微的笑意，“嫂嫂还是先回园子里休息去吧，这里就交给我处理。”

　　听了她的话，唐怀柔的眉尖紧紧蹙起来，“那怎么能行，浅雪是我的人，我怎能让她一人面临险境！”

　　于岁晏拉着她的袖子摇了摇，柔声道，“此事嫂嫂还是不露面的为好，否则被三姨娘污蔑是你我二人搞得这出戏，那计划可就全打乱了。嫂嫂你且放心，我一定会还你一个毫发无损，活蹦乱跳的浅雪。”

　　浅雪也走到她身边，低低地向她说道，“我相信小姐。”

　　她柔波一般的双眸在于岁晏和浅雪身上流转着，她沉默不语，好一会儿脸上才有了笑容。

　　大夫人素喜静，园子便坐落在离前厅最远的一处，于岁晏走两步便停下来歇一回，抽出腰间的手帕，擦一擦鬓角渗出的汗珠。进到园子里，只见两边翠竹茂盛，土地下苍台布满，中间开辟一条羊肠小路。顺着小路往里走。只觉异香扑鼻，那些奇草仙藤愈发苍翠，忽一阵风吹过，身上的燥热消散不少。

　　这一处地方看似不起眼，实则是府中最得天独厚的风水宝地，烈日之下这里却极其清幽凉爽，因为偏僻所以不会有人轻易前来打扰。

　　此刻大夫人在屋中研究茶道，所谓茶道是一种以茶为媒介的生活礼仪，一种以茶修身养性的生活方式，可通过沏茶，上赏茶，闻茶，饮茶，修身习性，静心凝神，学习礼法。大夫人精通茶道，为的就是陶冶情操，去除杂念。

　　正做到分杯时，只听屋外脚步声嘈杂，她也无心再进行下去，忙忙的起了身，刚站稳了身子，只听外头的小厮们回，“小姐捆了翠柳和顾厨娘来，请大夫人主持公道。”

　　刘嬷嬷道，“小姐这刚安稳了两日，怎么又闹起来了，这回还捆了三姨娘房中的人来，这不是捅了马蜂窝嘛！”

　　大夫人且止步稍候，理了理妆容，“不过是个姨娘，仗着年轻得了老爷的宠爱，这样的女子咱们见得多了，嬷嬷怎么还怕起她来了？”

　　刘嬷嬷那双无神的眼睛倏地亮了起来，却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再抬起头时，眸子暗淡下去，“太久了，现在想起以前的事觉得像是上辈子发生过的，有些人的脸我都快忘了，脑海里只有模模糊糊的画面。”

　　大夫人转过身去，偷偷拭去眼角的泪痕，“不快乐的日子就忘了吧，你看现在不是越来越好嘛。”又道，“岁晏在外面该等着急了，快让她们进来吧。”

　　于岁晏先恭恭敬敬地作辑，回道，“女儿今日前来，是要为自己和嫂嫂立正清白，讨个公道。”

　　大夫人道，“我的儿，快起身坐到娘的身边，如此热的天，是什么事让你大动干戈，亲自压她们前来。”

　　她早已习惯大夫人对她的溺爱，于是上前搂住大夫人的腰身不语，这古人有三十六计，那她就使一出苦肉计，只见她又嘤嘤嘤地哭了起来。

　　大夫人心中一紧，急忙问道，“可是有人欺负你了，你告诉娘，娘一定替你做主！”

　　于岁晏闭眼享受着母亲抚摸着她的后背，哑声道，“娘，我不过是在嫂嫂那里多住了几日，便有人在背地里说些闲言碎语，用词污秽不堪，我都不好意思说出口。”

　　大夫人见女儿终于肯开口说话，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转而脸上阴沉沉地看着被捆在地的翠柳和顾厨娘，指着骂道，“下作小娼妇，竟敢在小姐面前说那些不堪入耳的话，你家主子就是那么教你的吗？”

　　这里翠柳还在倔强地挣扎，顾厨娘只跪在地上一个劲儿地磕头，嗓子里发出呜咽的声音，却是有话说不出。

　　大夫人便叫丫鬟墨琴，“把她俩口中的东西拿掉，我倒要听听她要说些什么!”

　　墨琴皱着眉头看了两人一眼，嫌弃地拈着手指将袜子拿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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