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食记

　　只见顾厨娘被松了口，连忙跪着到大夫人脚下，“大夫人大夫人，此事与我无关呐，都是翠柳这个贱蹄子威胁我，我一时鬼迷了心窍才会做出如此荒唐的事，还请大夫人看在我兢兢业业为于家做事的份上，饶了我这条狗命吧。”

　　浅雪上前俯身跪地，回道，“大夫人明鉴，她们二人在厨房道小姐与少夫人的是非，被我当场抓住，还要杀我灭口。”

　　大夫人一把将茶杯甩到顾厨娘面前，滚烫的茶水溅了一脸，顾厨娘也不敢动弹。

　　“你们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在府中杀人!今日便将你们押送官府。”

　　于岁晏觉得这种办法欠妥，正打算开口制止之时，便听到二门的小厮前来通报，“三姨娘和四小姐来了。”

　　大夫人冷笑道，“她的消息倒是灵通。”

　　翠柳听见自己主子来了，立刻有了气势，不似刚才那般怯弱。

　　三姨娘假模假式地欠了欠身子，笑道，“姐姐怎么也不说一声就绑了我的人，真是让我好找。”

　　大夫人拢了拢袖子，嘴角轻扬柔声道，“你来的正好，我正准备让人把这两个下贱货送去官府呢，可巧你来了，不知道妹妹可有异议？”

　　三姨娘掐紧了帕子，娇媚的脸颊微微扭曲，“我来的晚了，不知翠柳和顾厨娘犯了何事”

　　大夫人便示意浅雪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再说一遍。

　　话毕，三姨娘心中腾地就冒起一股邪火，这两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狗东西，就会给她惹麻烦。只见她抬起手，重重地打了翠柳一巴掌，“你是什么东西，敢道主子的是非，我平素是待你们太宽容了，才养出你们这群专管生事的玩意!”

　　翠柳只觉半边脸火辣辣的疼，一声不敢言语，低下头咬着嘴唇，恨得咬出血来，口腔里弥漫着鲜血的腥味，豆大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愣是憋了回去。

　　大夫人也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人，这点小打小闹，根本入不了她的法眼，冷笑道，“行了行了，这下人们不过是倚仗着主子狗仗人势，天天作耗，如今越发不得了，专拿软柿子捏，连小姐都敢欺负。”

　　说着，便起了身，款款走到三姨娘面前，问道，“你说是不是啊”

　　她看着三姨娘，冰冷的眸子刺得人肌肤生疼，三姨娘对视上她的目光，不由地抖了抖身子，七月酷暑她却觉得比在冰窖还冷。

　　于景姝看着自己的娘，三言两语便被大夫人的气势给打败，甚是没用，只好硬着头皮上前，笑道，“大娘怎可只听信这浅雪的一人之词，毕竟事关五妹妹和嫂嫂的声誉，就算再借她们十个胆子也不敢啊，且不妨先审问一番，若真是她二人所为再处置也不迟。”

　　大夫人也不好驳小辈的面子，便坐回椅子里，问道，“浅雪你可否有证据证明她二人要加害于你？”

　　浅雪回头看了一眼青雀，见她低着头，便顿了顿身子道，“有。”说着，伸出手扯了扯衣领，雪白的脖颈上露出一道细细的血痕，“这便是翠柳持刀在我身上留下的划痕。”

　　翠柳吓得瘫软在地，口中含糊不清地念叨着，“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砍伤她！顾厨娘可以证明，刀还没有下去小姐一行人便赶到了，我真的只是想要吓唬吓唬她而已。”

　　顾厨娘早已吓得不轻，大脑一片空白，也记不起翠柳到底伤没伤到浅雪。若是没伤到她，那她脖颈处的伤是怎么来的？

　　现在她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所谓的骑虎难下，莫不过如此了。

　　“顾厨娘你说话啊！对了，当时林厨娘和青雀也在。”翠柳的目光在人群中寻找着踪影，却始终不见，“林厨娘呢，她怎么没来？”再张望着另一边，看到了青雀躲在其他人身后，低着头，像是故意不让人发现她似的。

　　“青雀！你当时也在场，我真的没有杀浅雪，对不对？她脖子上的伤不是我所为。”翠柳怀抱着最后一点希望看向青雀，“你说啊！”

　　青雀沉默不语，仍旧低着头，她现在进退两难，比顾厨娘的处境还惨。顾厨娘虽说是帮凶罪过也不小，但她的靠山是三姨娘，老爷最宠爱之人，就算有错，凭她撒撒娇哄几句，这事也就过去了。

　　她就不同了，她是二姨娘房中的丫鬟，这二姨娘不似大夫人背后有庞大的关系，也不似三姨娘那般会哄会骗。自从二小姐随姑爷一家迁至东番，二姨娘与老爷的关系也是坏到了极致，整日把自己关在房中，念佛诵经，不问世事。

　　她今日若是说出一个字一句话，不是得罪大夫人便是得罪三姨娘，偏偏这两个人她谁都得罪不起。

　　大夫人见她久久不曾开口，便知道她心中有所顾虑，“你且放心大胆的说，没有人会把你怎么样的。”

　　青雀仍是不为所动，她知道虽然于家后院之事还是大夫人掌管着，但保不齐有人在背地里使坏。这园子里的冤魂也不是一个两个了，如今她只想自保，别无所求。

　　大夫人又问道，“可是有人威胁你，不让你开口说话”

　　青雀俯身跪地道，“没人威胁我，我什么都没看见。”

　　翠柳气急败坏道，“事发之时你就在厨房，怎会没看到”

　　“我说了没看到便是没看到，说一千道一万也是没看见。”

　　三姨娘瞥了她一眼，杏眉上挑，冷声道，“既然你长着眼睛都没看到，想必这双眼睛是不好使了吧，如此留着也没用，倒不如挖了去。”

　　话音一落，厅内登时寂静无声，青雀闻言顿时吓得瘫软在了地上，一张小脸惨白惨白。

　　“如今是连我房中的丫鬟都不放过了吗？”帘外传来清冷的女声。

　　于岁晏转过身见一位妇人进来，她穿着略显简单的素白色的长锦衣，只用一根玄色的宽腰带勒紧细腰，显出身段窈窕，反而给人一种清雅脱俗的感觉。

　　这便是她一直未曾见过的二姨娘了，听闻二姨娘一直深居简出，很少过问家中的事，今日看来并非如此。

　　三姨娘哪成想她会来，忙赔笑道，“那些话不过是妹妹的权宜之策，姐姐千万别放在心上。”

　　“是吗？”二姨娘平静地问，她真的只是随口问问罢了，却没想到把三姨娘吓得一惊，看来二姨娘在这府中还是有些威严的。

　　大夫人看见她，脸上的表情也是怔怔的，“外头的小厮都是吃白饭的吗？怎么二姨娘来了也不通报一声！”又忙着让刘嬷嬷沏茶。

　　待二姨娘坐在侧位时，于景姝作辑笑道，“景姝见过二娘，不知二娘近来身体如何？”

　　二姨娘轻声道，“劳你记挂着。”

　　这一出搞得于岁晏是猝不及防，眼下她是问候还是不问候呢，若是问候倒显得她像于景姝似的谄媚，若是不问候又没有礼貌。

　　她不想和以前的于岁晏一样没有教养，她要让大家重新认识于家的五小姐，于是款款地走上前，对二姨娘作辑，“今日带青雀前来因她当时在场，二娘素喜静，岁晏想着这种事就别去打扰您了，免得惹您心烦。您多年嗅佛主坐下的清心香，若是因腌臜之事染了尘埃，那岁晏的罪过可就大了。”

　　二姨娘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茶，听到于岁晏的这番话，心中不免的一暖，不过脸上也并没有露出过多的表情，她抬起眼看向青雀，清冷的黑眸细细审视着她，缓缓开口道，“如今我在这儿，你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如是说来便是。”

　　青雀神色黯然垂着头说道，“我今日在厨房外确实听见翠柳和顾厨娘道小姐和少夫人的是非，正听着，少夫人房中的丫鬟浅雪不知何时站在了我的身后，她拉着进去同翠柳对峙，两人没说几句话便打了起来，翠柳还抄起了刀要砍浅雪，我怎么劝她都不听。”

　　翠柳满面怒容，大声吼道，“我只是吓吓她而已，我根本没有弄伤她。”

　　于岁晏冷笑一声，“你不是不想杀她，而是来不及吧！幸亏我到的及时，不然浅雪可就真成了你的刀下鬼。”

　　“此事真的是......”于景姝有些不敢相信的睁大了眼眸，一脸的震惊。不知道是不是装出来的，但她如此一说，便是帮三姨娘撇清了嫌疑。

　　“既然证据确凿，就押送官府吧。”大夫人端起桌子上的茶也是轻轻抿了一口。

　　于府这段日子，过得很不太平，不过短短几日便出了于岁晏投河，翠柳企图杀人灭口这等事。大夫人便不想在家中解决了她，本就是凶杀案，推给官府正好，省得她劳心费力。

　　翠柳听了，忙下跪哭道，“我再也不敢了。夫人要打要骂，只管发落，别将我送去官府就是天恩了。我求求夫人，求求三姨娘。我打小便跟着三姨娘，您不看功劳看苦劳，救救我！”

　　三姨娘可是个遇事首先要自保的主，一个丫鬟的命算的了什么，只要别把她牵扯进去就行，便踢了她一脚，道，“你犯下滔天大祸，谁都救不了你！”

　　翠柳听了她主子这样说，便失了魂似的呆坐在地上，双眼空洞，却不曾落泪。

　　于景姝又道，“大娘，这五妹妹的事之前闹得满城风雨，若是这时再将她俩送去官府，不知外人在背后又要怎样议论咱们于家呢。倒不如先将她二人关起来，待过两日父亲大人回来，再做处置也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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