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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章
我站在早班车上，细数身边风流人物，一个出师未捷身先残，一个不破楼兰誓不还，都特么不是很聪明的亚子。
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想要拿签名，还得靠自己。
王小阮今天休班，我从微信里抓出她，让她把我拉进夏凡的粉丝群。
她跟我摆谱，说她们群常年满员。
我配合地发了一串跪求垂怜的表情包。
她飞快顺梯而下，说是看在我长得帅的份上，她来替我想想办法。
这天上午我跟了一台手术，下台先去急诊。
张友佳跟救护车出车去了。我进去一打听，百草枯小姑娘的消化道症状已经非常严重，家属依然不肯认命，几个男丁连夜回家筹钱去了。
那小姑娘五官生得平淡，有几分秀气，眉宇间稚气未脱，年纪也就二十出头。圆圆的眼中透着绝望，本该青春洋溢的小脸上一片灰败。
一老一少俩女人，已经放弃围困医生，正围着病床哭。
我问值班护士：“今天有人给她捐钱吗？”
“没有。”小护士摇头。
“你确定？”
“太确定了。”护士翻了个白眼，“到现在还走着绿色通道呢，再不交钱，就拿不出来药了。”
我没去电梯间，走楼梯上去。
昨天12cm一顿猛夸，说我仁心仁术，我听着很爽，爽到恨不得亲他一口。但坦白地说，我是不敢认的。
我走在楼梯上，一步一阶。
何为仁术？妙手回春？药到病除？做他妈的春秋大梦呢，世间病症千千万，我真正能治，能治好的，又有几种？
何为仁心？悬壶济世？通感共情？同情有什么用？有什么用？
我转过楼梯角。
学不贯今古，识不通天人，才不近仙，心不近佛者，宁耕田织布取衣食耳，断不可作医以误世。
我他妈的为什么不回家种地？
我推开楼梯间的门，回到手足外病房楼层的阳光朗朗走廊上，深吸一口气。
为什么不回家种地，因为我家没地。
既然没有春耕秋收的命，就把命中注定的活计干下去。能干多少是多少。
我从护士站旁边走过去，几个同样二十岁出头的年轻护士围在一起叽叽喳喳，言语中时而提到夏凡二字。
我想了想，点了一杯红豆奶茶，拎着去找追星少女。
戚琦琦已经出了ICU，这几天指征还算可以。她奶奶坐在病床旁边，戴着老花镜，捏着棉彩线，膝头搁着一包五颜六色的塑料珠子，正在穿手链。见我进来，很是紧张——她没认出我不是肿瘤科大夫，而医生通常很忙，主动找过来，一般没什么好消息。
我同老人家说，今天医院食堂卤蛋特价，三毛钱一个，她很惊喜地去了，我趁机把奶茶拿给追星少女。
追星少女目送奶奶离去，回头对上我的视线，眼圈唰地红了：“花岳哥哥……”
“在呢。”我拉过凳子坐一边，“怎么了这是？胃里还是难受？”
“不，没有。”她揉揉脖子，“你拿到夏凡哥哥的签名了吗？”
“不，没有。”
“没有就……就……”她嘴巴一瘪，“你，你知道吗，夏凡哥哥他、他被人包养了！”
……这一句有点耳熟哦。
“你能相信吗，那个金主居然、居然在他的活动上露面了！”
你能相信吗，金主大大他不是自愿的，他是我派去的。
“你都不知道，那个金主有多胖！他比两个夏哥哥叠在一起还要宽！他就一肥牛！！”
人家不是胖，是壮。以及，左杰，爱孙，这里有人想涮你。
“他哪里配得上夏哥哥！”
宝贝，再坚持两天，萧天天已经踏上收购之路了，也许那货会比较符合你对金主的审美要求。
至少，他瘦。
我叹了口气，开始做心理疏导：“你为什么会喜欢夏凡呢？”
追星少女斩钉截铁：“夏哥哥长得漂亮。”
您还真是坦诚……“你夏哥跟谁相处，都不影响他貌美如花吧？不影响他倾倒众生吧？不影响他艳绝天下吧？”
“不影响……但是，他和那个人谈恋爱的话，会影响事业的！”
我仿佛看到了一个拼命阻止年仅二十八岁的儿子早恋的古董家长。
而且，他跟他那个男朋友、灵魂伴侣、哨兵、DOM以及ALPHA谈恋爱，就不影响事业了？
“爱情是动力，不是阻力。你说说看，是事业难搞还是癌细胞难搞？你呕心沥血地爱他，影响你跟癌细胞英勇斗争了吗？”
“不影响，可是，可是那是个金主……”
我了个擦，有钱就不配谈恋爱了？
“金主怎么了？金主也有情，金主也有爱。咱可以视金钱为粪土，但不能因为人家有粪土就把人家当粪土，对吧？”
“可是那个人很胖……”
一胖毁所有，网友诚不我欺……
等一下，现在的小姑娘把有着八块腹肌的壮汉叫做胖吗？
“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就像你就爱红豆不爱珍珠，你夏哥就爱那头萝卜，别人也没办法不是？强扭的瓜不甜，勉强没幸福……”
我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好不容易让她止住泪，然后贡献出冰袋两幅，赶在老人回来之前，给她眼睛消肿。
临走之前我问她：“还爱你夏哥不？”
丫头片子小小声说：“爱。”
“签名要不要？”
“要！”
“那就乖乖打针，好好吃药，等我胜利的消息，好不好？”
追星少女委屈巴巴地“嗯”了一声。
当晚，我坐值班室里刷手机，发现自己已经被拉入“仙子下凡辛苦了⑩”。
“仙子”是夏凡粉丝的官方认证团名，听起来就很不要脸。更不要脸的是，他粉丝民间称谓是“仙女”。所以也难怪他男粉特别稀少，特别珍贵。
这群据说位置紧张，常年保持500人满员状态。王小阮跪求一整天，才有人退了自己的马甲，给我空了个位置出来。
此刻已是十点三十分，身边万籁俱静，群里依然热火朝天。王小阮泄露了我的性别，导致我一进去就被猛烈调戏。
夏日嬷嬷茶：男粉！活的！
最咸的那条咸鱼：姐妹们，有生之年，有生之年啊！
江夏芳流秀国：人还是要有梦想的，只要你活得够久，你就能看到有人甘心长草……
夏田发发：大爷，上来给我们玩儿啊~
映日荷花别样红：弟弟你朋友圈空的伐？照片来一发？
笔在手跟我走：笔在手跟我走分享了陈奕迅的单曲 《□□》。
歌筵畔：+1
应是降王母仙宫：+2
曲有误：+3.141592653
排队+MAX的句型很快刷到99+，这我能怂吗？我马上拍了张桌上摆着的人体骨骼模型发群里，不挂一丝衣服，甚至不挂一丝肉。
每天回到家都看到老婆更美了：哇！！
春风十里不如夏：弟弟身材真好！
夏木啭黄鹂：这是什么绝世美少年，慕了。
卤蛋之水：弟弟嫁吗？我单身。
一晴方觉：弟弟嫁吗？点练功券.gft。
我是不知她们从哪儿批发的滤镜，能对着骷髅架子赞不绝口，定睛一看，最后那位，那他妈是在高调问我出不出台啊？！
我其实对这方面的价格不是很有概念，但我好学，不懂就查。打开TB搜索了一下，告诉她，85CM的一般四百块钱，等比例的更贵一些。
夏木成阴：妈呀好贵！
BILIBILI：骗纸，这材质，四十块不能更多，拔草了。
误思凡：千金难买我乐意，可我不乐意，我的心和我的小钱钱，都属于我的崽。
洗尽凡心：+1
夏叶开红药：+2
诗酒堕凡缘：+3生万物
GREEN：+3宅一生
夏家终生制扫地僧：不要抢楼，顺便+4喜丸子
姑娘们很快又把队形刷到+九九八十一，我潜水围观了一会，顺着中间有人插楼的截图线索，找到了门票发售平台。
夏凡生日会在半个月后的周末晚上举行，门票零点开售。我打眼一瞧，掐指一算，到时候应该能挤出时间，便捋起袖子准备搞一张。
然而这夜我运气非常不好，病号一个接一个出问题，这个喊头晕那个叫胃疼。
一直折腾到十一点，送走最后一个疑心自己因为手指被面条机压瘪而患上糖尿病的患者，我马上搜索下载平台APP，开始备战抢票大战。
下载进度条读到一半，听见有人敲门。
我把手机卡在桌面上，喊了声“进来”。
来人一进门，我眼都直了：发是金色大波浪，妆是烈焰红唇妆，裙是齐胸礼服裙，鞋是15cm恨天高，人是——呃，这个比较一言难尽，总之是个熟人。
烈焰红唇名叫岳千姗，是我老爹的亲哥的亲闺女，我堂妹。
我跟她那点破事，说出来真是桩狗血巴拉的惨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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