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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章
处理完，12cm起身告辞。人已经走到门口，忽然停了下来，转身问了一句：“那孩子……是不是没有希望了？”
喝了几口，哪怕一口给她算5ml，也早已超过致死量。前天服毒，今天才送到我们这儿，到现在估计都还没做上透析和血液灌流，最佳抢救时机也已经错过。
我只能说：“不太乐观。”
12cm点了点头，漂亮的眼睛里满是忧伤，转身离开。
直到这里，算还人之常情。一般人，偶然遇到一个即将逝去的花季少女，遗憾一下，惋惜一下，忧伤一下，也就得了。回家该干嘛干嘛。世间太多糟心事，如果样样都挂心，钢筋混凝土浇筑出来的小心肝也扛不住。
但过了一会，我下楼去找张友佳说事儿，刚转进急诊走廊，却见12cm居然没走，正站走廊一头，一动不动，皱着眉，不知道在想什么。
“等着交钱呢？”我过去跟他打招呼，“喏，那边儿有自助缴费机。”
12cm看我一眼：“有自助捐款渠道吗？”
您这是准备资助医闹？
12cm抬头远眺走廊另一端，说：“那家人……看起来不太富裕。”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发现这人有当医生的潜质。至少，他的用词跟我们惯用的一样，委婉得到了九曲十八弯的程度。
我们口中的“不太好”，意思通常是“糟透了”；而12cm口中的“不太富裕”……简而言之，我只看了那一家人一眼，“给他们打钱”的冲动就油然而生。
当然，我也就是冲动一下，我很穷的，我最多从我家冰箱里给他们偷两斤鸡蛋。
我个人财力确实非常有限，所以至少，我得替他们留着这位金主。我对12cm说：“不急着走的话，上去等我几分钟。我过去跟张大夫说几句话，就回去了。”
我对百草枯毒理和急救毫无研究，但我有个本科同学，去年曾经在我们群里旋转跳跃撒花花，宣称自家急诊创造了奇迹，从百草枯的手里捞回一条命。
12cm刚出去，我就给他打了电话。
这哥们好像正在办事儿，异性双人徒手游戏那种。
接起来那是大发雷霆，咒我今生今世都只能跟五姑娘蹉跎。听完原委，又一通乱骂，骂小青年瞎作死，骂熊家长耽误事。顺便再骂一句我，说我不到要死人的时候，从来不主动表达对他的刻苦铭心的钦佩、敬仰和膜拜。最后让我把他电话给我们急诊参与抢救的人，他要问问情况，直接交流比较方便。
我绕过哭喊叫骂的家属，把老同学的手机号放桌上，给张友佳使了个眼色，便离开了。
12cm却没先上去，正在急诊门外等我。
我俩一起回到楼上，手足外诊室。我给他介绍我们院的捐款渠道，他听得很认真。
我还告诉他，我们有合作的媒体渠道，对热心群众的慈善行为进行专题采访和传播。
他听了，轻轻摇了摇头：“不用了。”
“哥们儿，你别觉得这是虚荣啊高调啊惹眼球什么的，这是种宣传手段。”我劝他，“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平台就在那里，好事儿不去占领阵地，那地方就被敌人霸占了。多宣传宣传，先进带动后进。让我这种麻木不仁的人感受一下人间处处有真情，说不动我就被感化了，就见贤思齐了，也就人人都献出一点爱了。”
12cm眉眼一弯：“花大夫自谦了。”
“没有没有，我说实话呢。”
“两次深夜打扰，您不回绝，不推诿，不应付；我难忍伤痛，您既敢担当，又细致体贴，极力照顾我的感受；遇疑难杂症，分明与您毫无干系，您也竭力帮忙，想尽办法。”
那双漂亮的的柳叶眼，温柔地看着我：“花大夫仁心仁术，我真心赞服。”
我……
我简直目瞪狗呆。
“也……也没有吧。”地上若有条缝，我现在就钻进去，“当医生的，这都是本职工作，你换个医生也是一样的啊哈哈哈哈！”
12cm笑了笑：“受伤那天，急诊张大夫忙乱之下，安排我去处理伤口的，是外科诊室。”
我：“……”
“外科的任大夫说，他们不负责夜间急诊病号的处理。”
“他说得倒也没错……老任他年纪大了，眼神也不好，你，呃——”
“我明白的。”12cm很通情达理，“他没有错。而我非常感谢您。”
“本职工作加举手之劳，别这么客气。”
我受不了他一口一个你在我心上，想说你叫我名字得了，正要开口，胃部一阵痉挛，眼前有事一黑，赶紧闭上眼。
“您怎么了？”12cm的声音紧张起来，“我叫其他医生过来？”
“别别别！”
饿到低血糖，嘤咛一声软倒在地，传出去我还要不要混了！
老子丢不起这个人！
我伸手拦他，想说我歇一歇就好，一张嘴，肚子先咕噜咕噜鬼叫起来。
我：“……”
12cm：“……”
我刚才就该自力更生，挖个地缝把自己埋起来……
12cm艰难地控制住眉梢眼角飞扬的笑意，咳嗽一声，起身说：“您忙，我先告辞。”
他一出去，我就听见门口传来一阵闷笑声，心里更加郁闷。
你麻溜地给我滚……
12cm走了，我继续趴桌上写病历。
过一会看一眼手机，萧天天一直没回消息。又过了一会，就在我几乎确信刘力已经淹死在浴室的时候，这厮回来了。
“给你带了烤羊腿！”刘力一脸谄媚地笑，“爱不爱我？”
“爱你妈个头！”我暴打他，“老子替你看场子，你还不麻溜地给我洗干净滚回来！你还跑出去撸串！你怎么不看场球赛再回来！”
“今夜没比赛啊，下次看下次看。”他不要脸地说着，把打包回来的串儿放桌上，“我实在是饿得不行了，烤馒头吃了十串。你也吃点吧再走吧。”
“不吃。”我拒绝。
“吃嘛~”
他撒娇，他妈的他一个一米九五的汉子，跟我撒娇。要不是我胃里没东西，我分分钟吐他一脸。
“你现在回家也只能吃泡面，”刘力卖力地勾引我，“羊腿，泡面，你选哪个？”
“我选择辟谷。”
我夺过他手里的打包袋，跑去护士站招呼大家加餐。值班护士小谢一边痛斥夜宵是万恶之源一边带头欢快地啃串儿，我打了个哈欠，拎着手机遁走。
刚出医院大楼，还没打上车，手机响了。我以为是萧天天，接起一问，居然是外卖。
这会儿已是深夜十一点多，我们医院地址偏远，根本订不到外卖。
我折回急诊大厅，见到配送员。
他身上没穿任何一家外卖平台的制服。我问他是谁定的餐，他说他家不送外卖，这一单是老板的朋友特别交代送来的，具体情况如何，他也不清楚。
我拎着餐盒出去打车，在车上就忍不住打开包裹。饭盒是玻璃材质，厚实精美，一盒装着烧麦，一盒装着包子，还有一盒装着热腾腾的鸡米粥，那香气扑面而来，馋得司机直让我停止深夜放毒。
为了保护司机大哥免受食物香的刺激，我当场就把烧麦和包子干掉了。大哥居然没有为我的当机立断点赞，差评。
我原本以为，这份熨帖的关怀是萧天天送来的，因为他擅长这个。爱情是他的学校，女人是他的老师，在讨人欢心这个专业上，他早已博士毕业。当他想对一个人好的时候，他有本事把她宠成甜宠文女主，读三百字，空腹血糖就飚过10的那种。
这家伙从很久以前开始，就经常拿我们哥仨练手，比如他会给左杰送球鞋，给林南山买兵人，给我交学费。我当年非常抗拒，因为最后一项很像包养。
萧天天闻之大惊：“你这么便宜的吗？”
我大怒：“你看不起谁呢！一年四千八哪里便宜了！”
萧天天：“你知道杰仔的球鞋多少钱一双吗？两万一。美元。你知道林哥的兵人多少钱一个吗？五万二。美元。”
我：“这不一样，你跟他俩属于同一阶层，你们可以投木瓜报琼瑶，这叫礼尚往来。你跟我属于土豪和土豪的腿部挂件，我没什么能回馈给你，只能以身相许。”
萧天天当时就吓哭了：“你还我钱！”
我搂着他狗头给他擦泪压惊：“还你还你，等奖学金发下来就还你。”
萧天天哭得更大声：“我不！你现在就还我！！”
总而言之，萧天天就爱干这些狗血淋头的破事。我习以为常地把锅扣他头上，心安理得地享受夜宵。但回家一喝粥，却发现事情不太对。粥里放了姜丝，而作为与我同居四年的亲密室友，萧天天非常清楚，我和姜丝向来势如水火，有它没我，有我没它。
我把粥放冰箱里，留了纸条让我妈明早喝。第二天一早起来，奔赴医院，路上先给左杰发消息，问他家里什么情况，目前被他爸揍成了几级伤残，需不需要我上门给他再接一次骨。
左杰：中指.jpg。
我又转去骚扰萧天天，问他收购大业进行得怎么样，不行就算了，淘宝四千八能解决事情没必要跟股份死磕，做人呢最要紧的是开心，不用太霸总。
萧天天：称霸全国.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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