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漫+综英美]荼锦

　　“不知今日我们能否有耳福，听子书桑抚琴一曲呢？”京乐注意到他们手中的琴箱，更引人注目的是他们身后调琴师手中巨大的包裹。压了压蓑笠，京乐好奇询问。
　　暻璱拿着琴，心情也不错，自然应允，然后带着他们往自己的住处走去。
　　这间房子比五区的那个更宽敞一些，多出来的一个房间便充作琴房，暻璱特地精细地布置了一番，极具风雅之态。
　　准备好点心后，暻璱端来香炉，燃了一勺汉建宁宫中香后，素手略微撑地，盈盈落坐在京乐浮竹对面。没有急着弹琴，暻璱轻轻打开面前矮桌的桌板，一套精致的茶具映入眼帘。
　　这桌子是暻璱特意设计，找流魂街匠人所作，取出上面桌板后，内壁侧面有一个暗钮，只消轻轻一摁，桌内物什都会尽数被托出，多余的桌板放入底层便可。
　　暻璱微微向前一挪，双手执起水壶，滚烫的沸水被倾入各茶壶茶杯中，袅袅升腾的水雾模糊了暻璱的面庞。烫杯温壶后，暻璱坐直身子，取出上佳碧螺春放到茶壶内，此刻茶叶本身的清香经高温一烘，已经略微明显，细细萦绕在鼻间。
　　在暻璱洗茶的时候，不小心指尖被开水壶壶嘴一烫，若非蓝染眼疾手快，迅速扶了一把，猛地刺痛差点让暻璱失手摔了水壶。暻璱垂头不动声色地捻了一下指尖，所幸只是轻微一烫，片刻后便没有痛感。
　　略去洗茶杂水，接下来继续开始冲泡，这开水瓷壶看着精巧，装了水之后倒重了不少，若不是开了春暻璱身体渐好，这“凤凰三点头”绝对没办法漂漂亮亮地完成。暻璱略微起身，随着轻盈的抬放手一起一落，那宽大的衣袖上，用掐了金丝的亮红绣线绣的鸾鸟随之翩翩飞舞。
　　接下来的工序也并不繁琐，行云流水地为三位奉上茶，暻璱才自顾自斟了一杯茶，有些不好意思，捧着茶杯说道：“中间有失误，真是不好意思，见笑了。”以前从来没有如此失手过，也是多年没做生疏了。
　　“没事啦，子书桑也是被烫到了才会这样嘛。茶很香，是碧螺春吧。”看着暻璱一连串动作下来，京乐有点意识到暻璱原生家庭的等级，生前估计是个大家小姐，这样的家庭对于茶道展示中的疏忽是零容忍，一点失误都是堕了风度。连忙打着哈哈，京乐转移着话题。
　　闻言，暻璱绽开笑意，略略定了定心，继续攀谈：“是的，东流魂街一区的‘不夜侯’中有好茶，之前出门的时候，特意去了一趟，择了好多好茶呢。”她不爱喝无味的白水，除非身体原因，平日里也是热茶不离身的。
　　“‘不夜侯’的茶确实很好，不过会不会远了一些，润林安的‘清风居’也买茶，不过红茶多一些。”不同于京乐常常杯酒不离身，浮竹也是茶的忠实热爱者，频频被京乐带到润林安的琴楼，浮竹连周边都逛得很熟。
　　暻璱微微颔首，沉思片刻后问道：“我对本地乐曲了解不多，会弹的大多是中华自古以来的乐曲，二位有兴趣一听吗？”说着，同时将一侧架着的琵琶抱在怀里，带着浅笑，眼神晶亮地看向京浮二人。
　　蓝染爱看书，自己的那些古书名著早被他读了个遍，在看到自己的琴后，连那放在边角的琴书都被翻了一遍。他翻阅到过不少乐谱，也明里暗里地问暻璱能否弹一首，可暻璱也没太多弹琴的兴致，偶尔给他弹上一两首便作罢。
　　“之前有听人说过，去现世的时候也去看过一些琴谱诗文，可惜一直没有机会听一次。”浮竹仔细观察了一下暻璱怀里的琵琶，之前有看到过琵琶的图像，在读过《琵琶行》后也一直没有听到，这一份小小期待便在心底埋了很久。
　　“犹抱琵琶半遮面。这一幕在下今天终于看到了呢。”京乐说话常常没个正经，当下也是，看着暻璱偏头听浮竹说话时，半边脸被琵琶头部遮住，回想起浮竹提起的《琵琶行》的同时，忍不住出言调笑。
　　听到京乐的话，暻璱一愣，随即爱娇地瘪了瘪嘴，嗔怪地瞪了京乐一眼，抱怨道：“京乐队长什么时候能有个正型？要是再这样，就只能将您先请出去，我只给浮竹队长和惣右介弹琴听了。”京乐要闹，那她也闹一闹。
　　闻言，京乐做了个投降的手势，然后十分放松的坐在茶桌旁，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顿时失笑，暻璱见京乐这样，也拿他没办法，更不会真的跟他置气。将琵琶抱稳，指甲轻轻划过琴弦，一阵清脆悦耳的琴声盘旋在屋中。见琵琶音准，暻璱便随意挑动琴弦，先作一曲《春江花月夜》。
　　委婉质朴的旋律，加上流畅多变的节奏，细细品味，让人不禁联想到一汪江水向东流的绝丽风采。闭眼仔细聆听，京乐整个人放松下来，连绵不绝的琴音拨动着自己的心弦，如潮水一般冲刷着自己的心灵。
　　越临近结尾，琴音就越澎湃激昂，仿佛浪花飞溅，而后渐渐平缓，如归舟远去，万籁皆寂。在悠扬徐缓的旋律中全曲结束，最后暻璱轻柔横扫琴弦，浅笑着收手。
　　“今天真是一饱耳福啊。这琵琶弹起来别有韵味，这华丽雅致，恐怕是最好的三味线都无法比拟。”浮竹不由得赞叹，常被京乐拉着出入各处琴楼歌坊，听过不少曲子。三味线虽然都有一番韵味，可是听多了总有些乏味，而琵琶更富变化波澜，绝不会叫人腻味。
　　暻璱有些羞涩，脸颊微微泛红，低头把视线凝聚在琴弦之上，软软开口：“哪就那么好了，乐器之间是分不出高下的，你们还想听什么曲子？”说罢，看了京浮二人一眼后，转头向蓝染一笑。
　　“之前有本史书记载了《塞下曲》，讲王昭君的。”蓝染迟疑片刻，见京浮二人只是浅笑着看向自己没说话，意识到他们是想让自己先选，便沉思一会儿，说道。好不容易有一个机会，暻璱愿意好好弹一次琴，他怎么可能放过呢？
　　暻璱一怔，这首曲子一向是自己回避的，王昭君对故国的思念，自己何尝没有？同为有家不能回，天涯沦落人，弹这首曲子只会自找苦吃。轻轻扫拨了两下琴弦，暻璱有点想拒绝，终究还是她太软弱，不敢面对。
　　“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有时候，有些事，并不是一味躲避就能解决的。有时候，还是直面更好一些。”京乐瞧着暻璱默不作声，勾着琴弦的模样，又想着她并非本国生人，故乡遥远，配着王昭君离国的故事，他怎么会发觉不了。解铃还须系铃人，有些事是要自己想通才有用，别人说的话，终究没有大用。
　　“好。”简短的回答掩盖破碎哽咽的嗓音，暻璱垂着头简单扫了一下琴弦后，便信手弹起了哀婉悲切的《塞下曲》，女子孤身一人被遣送至蛮荒之地，待丈夫去世后却回国无望，竟又委身下嫁，一生都没有再次踏上故土的盼头了。
　　一扫刚才《春江花月夜》的静谧祥和，琴房内荡漾着凄切哀伤之感，京乐浮竹二人不禁正色，赏曲之余，暻璱面容上的恍惚哀切更添愁绪。蓝染听着这首曲子，转头看向暻璱，见她周身皆为忧郁之意，不由得自责，若不是他提起，暻璱也不必想起往事。
　　匆匆了结全曲，暻璱揪着手指，差点压抑不住心中悲凉，眼角挂泪，可京乐浮竹二人也只是萍水相逢，虽然搬到一区后过了好几年，跟他们也相见聊天很多次，在书画琴艺和人生观念上算是半个知己好友，可这方面私隐一点都没有交流过。在他们面前为了私事哭，暻璱心里也不得劲，只得死死忍住。
　　“各位还有什么曲子……”稍稍平复心情，暻璱状似无事发生，婉声询问道。
　　浮竹本不想触及暻璱的伤心事，可听她声音中明显的哭腔，遥想她离开故乡许多年，便忍不住劝了几句：“我知道我可能没有立场说理解你，可过去无法改变，我们能做的，就是争取未来能更好，我看你也是有灵力的，就算不愿意当死神，以后等有机会，去现世看一眼故乡，也不是不可能。”
　　有灵力的人走过断界基本上没有任何问题，只要有死神愿意领路，去现世驻扎的时候带着去一趟，虽然鲜有前例，但也不是禁止的。
　　蓝染心有歉意，但在两位队长面前也不能贸然开口，转头看着暻璱渐渐平静的模样，悄悄攥紧了拳头，低下头掩盖所有的表情。等他走上高位，他定会让暻璱能再看一眼故乡。
　　“不用了……我家……也不在现世……我找不到……也回不去的……”确切的来说，是不能回去了。暻璱本来平复的心情又因浮竹的话掀起波澜，要是那么容易就好了，要是能找得到，这么多年，她也不会不能去再看上一眼。
　　没想到暻璱如此回答，浮竹也愣了一下，回头看向京乐。虽然说从中华到尸魂界的流魂几乎不存在，但若是来到日本游玩不幸遇难，从而被魂葬至尸魂界，也是有可能的。但若是家乡不在现世，那是如何来到的尸魂界？
　　暻璱挂念着家乡和从前，没发现自己说的话有什么不对，紧紧抱住琵琶，似乎是将它当作救命稻草，寻找一些安慰。蓝染无所谓这些，暻璱从前在哪里他不关心，只要她现在和以后在自己身边就好。
　　忽然感到一阵温暖，暻璱转头，发现蓝染将他的外衣披在自己身上，终于扬起一抹浅淡的笑容，脸上悲戚的神色也消散了大半。伸手将衣服拉拉紧，暻璱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先不打算弹琴，说道：“有点不明白吧，我的家乡不在现世。我……我一刚开始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到这里来，可是我也回不去，渐渐的就认命了，在这里找工作养活自己。”
　　可能是浮竹和京乐给人可靠的感觉，让暻璱觉得他们并不会把自己的秘密说出来，又因为刚才的曲子刺激，使得暻璱不断絮絮叨叨：“那边也有人过来看过我，可每一次都说不能回去，不要回去，我也放弃了，在这里也没什么不好的……结果一呆就是几十年。有时也想过，家也回不去，一个人在这里也毫无牵挂，要不就结束算了，一了百了……”
　　听到这里，蓝染忽然转头盯着她，以前他不知道，可是这几年相处下来，暻璱虽常常打不起精神，遇事也略显悲观，可从来没有过轻生的表现。蓝染开口，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只得伸手整理了一下暻璱的衣摆，让她觉得自己还在身边。
　　“呵呵，惣右介来之后，就没闲心想这些了，毕竟还要再养个孩子，我天天画画写字都来不及呢。”暻璱察觉到蓝染的动作，扭头冲他一笑，安抚着他。可能当时没有收养惣右介的话，不久之后，自己就会一刀下去，干净利落。
　　京乐本来想伸手压一压帽檐，可手碰了个空，才想起来进了屋子就顺手放在了旁边。自从大哥大嫂离开，家里一堆长辈常常唠叨自己的婚事，他就不愿意回家，不过家一直在，也一直对自己打开门，所以从没有感受过有家不能回的苦。
　　“哦呀哦呀，子书桑也不必一直想，谁也无法预料到以后会怎么样，说不定会有变数呢。再说了，这边有蓝染君，再不济还有我们，就把尸魂界，当作第二个小家吧。”京乐喝了口茶，难得正经地规劝着。虽然说未来无法预料，但未来吸引人的不就是它难以预测吗？
　　“说的……也是呢，那一首《阳春白雪》送给各位。”在三人的安慰下，暻璱也稍稍安心，再纠结下去，反而是自己矫情了。话音刚落，一阵清新流畅的旋律倾泻而出，活泼轻快，呈现出明亮的音调，一扫刚才的忧郁之气。
　　在这琵琶乐声中，仿佛感受到万物生机，春意盎然，应情应景。
　　接着这份心境，暻璱渐渐放开了弹琴，轻揉慢捻抹复挑，一连奏了好多首曲子，心情一好，暻璱不禁笑开，面若桃花。
　　最后一首《十面埋伏》余音渐歇，暻璱将琵琶又放回架子上，重新泡了一壶茶，说道：“今日，诸位听的怎么样？真是献丑了。”整个人放松下来，暻璱慵懒地靠在蓝染身旁，一副不弹琴就不坐正的模样。
　　“还是没听够啊，这琵琶怎么听也听不够啊。”京乐听到现在，意犹未尽，况且在暻璱看开舒心之后，琴声意蕴格外悠长，波澜起伏，令人心潮澎湃。回想起刚才暻璱貌似和香取老板闲聊几句，京乐忍不住发问：“之前香取老板是想要子书桑进琴楼吗？”
　　“啊，对的，香取桑想让我做单独演奏的琴师，因为琵琶比较难配。”见京乐懂赏曲，想必认识香取老板也不是什么怪事，暻璱便乖乖回答。
　　浮竹思考片刻，问道：“那子书桑的意思呢？”在琴楼不像在花街柳巷，琴师都是十分受尊重的，连愿不愿意和听客搭话喝酒都可以自己决定，而且琴师也都是受到严格保护的，尤其是他们的双手。若是琴楼是普通寻花问柳的地方，暻璱是绝对不能去的，但这琴楼不一样，若想打发时间弹弹琴，是个不错的去处。
　　“还是不太愿意吧，在故乡，哪怕用垂帘隔着，这样卖艺也不太好。我知道琴楼应该是个好去处，但……再看看吧……”香取老板这么多次邀请，要说一点兴趣都没有，也是不可能的，可暻璱在故乡那么长时间生活养成的观念，也不是在这里能很快改变的。
　　“那固定听客范围呢？”京乐知道，这次听曲之后，下一次是什么时候还未知，可能遥遥无期。但已经过了一遍瘾后就硬生生止住，心里也别扭难受得紧，为了不委屈自己，京乐决定帮香取老板助攻一把。
　　“嗯？意思是……”暻璱倒没想到这个，转头看向京乐，表示洗耳恭听。
　　京乐见她有兴趣，放下手中把玩的茶杯，仔细解释：“你可以和香取老板打个招呼，每次如果有预约，可以先把名单给你看一眼，一般连着身份都会列出来的。一刚开始你应该认识的人不多，可以先挑几个靠谱的试试看，之后如果有听客你感觉比较好的话，可以给香取老板一个名单，除了上面的人，基本上就不接预约。”
　　仔细想了一下，暻璱觉得这个主意倒不错，想见什么人，想弹什么琴都可以自己决定。
　　找到新的打发时间的法子，暻璱心情到不错，让蓝染帮忙把古琴摆好后，放松了一下手指便继续弹起来。
　　没想到暻璱愿意再弹琴，还是古琴，本来想离开的京浮二人瞬间端坐，打消了离开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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