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为婢

　　“卫侍郎不如去琅琊王府和汉安侯府去打听打听，若是公主真在江南，估计会投奔他们。”

　　琅琊王司马睿算是清河公主的远方叔叔，而汉安侯王敦的夫人襄城公主，是清河公主的亲姑姑，清河公主如果真的来了江南，投奔他们，是合情合理的。

　　“下官已经去过了，都没有公主的消息，才来府上叨扰的。”

　　曹统渐渐明白过来，恐怕是中山王兵锋太锐，长安那边快守不住了，想利用清河公主和那边谈条件吧。

　　厚厚的册子上，皇亲国戚数百人，除了长安的司马邺等人，其他皇族不是早已死于非命，就是流落江北，下落不明。

　　他也曾经感慨清河公主是皇族最好命的人，一出生就是唯一的嫡公主，没有兄妹姐妹争宠，没有庶母暗害。哪怕后来惠后几经废立，也没人去为难这位不谙世事的小公主。后来皇城陷落，其他皇族都朝不保夕，她母后却因祸得福，成为中山王的宠妃。中山王刘曜在匈奴汉国不同于一般的王爷，手掌兵权，位高权重，必然能够庇护她们母女安稳一生。

　　即便有朝一日，大晋北伐成功，清河公主作为惠帝的女儿，依然是大晋最尊贵的公主。

　　如今才知道，乱世的漩涡，没有谁能够完全避得开。

　　从洛阳失守到如今已经五年有余，清河公主当时只有八岁，战乱中和家人失散，独自流浪到江南，必然举步维艰。她本应该去投靠亲戚，或者直接求告官府才是正理。可是五年多了，一直毫无音信，恐怕要么已经凶多吉少，要么落入了奸人手里，身不由己。

　　这个卫侍郎给的信息实在是太模糊了，除非有一天清河公主跑出来自陈身份，否则恐怕永远都找不到了。

　　虽然无从下手，但是毕竟一国公主流落民间，既然知道了不能置之不理，想了想，还是给各地去了信，又给建康的好友王悦修书一封。

　　长乐亭主回来后，听到曹统反对云芝嫁给琅琊王世子，还有些不悦，听说清河公主的消息，立马转怒为喜，一口答应：“我也觉得云芝的性子不适合嫁入皇家。我们当务之急是先找到清河公主。”

　　姑姑的态度转变太快了，曹统忍不住提醒：“长安如今是病急乱投医。清河公主已经失踪五年，至今毫无消息，不知流落到了那里，不是短时间内可以找到的，长安那边恐怕等不及了。”

　　“长安肯定是守不住了。”长乐亭主自然明白，却并不在意，反而更加激动，“如果长安失守，皇上驾崩，那天下就再无武帝的男嗣了。清河公主是是惠帝的亲生女儿，武帝的嫡亲孙女，血统纯正。你若是娶了她，我们曹家将会立于不败之地，进可争霸天下，退可独善其身。”

　　原本侄儿不肯娶兰陵亭主，她还觉得可惜了。

　　没想到还会出现一个公主，还是地位非同一般的清河公主。

　　父皇是大晋的皇帝，母后却是匈奴汉国的宠妃。这样的身份，千百年来也就这么一个吧。

　　清河公主是女孩，原本是没有皇位继承权的。

　　但是元熙元年，匈奴帝国的皇帝刘聪的父亲---刘渊想要争霸天下时，担心无人拥护，就说大汉天子曾经多次遣公主与匈奴和亲，匈奴人是大汉公主的后代，大汉皇帝的外甥，身上也流着大汉皇族的血缘，有资格继承做天下之主。于是主动认大汉的皇帝为祖宗，将姓氏改成大汉的国姓刘，建立了匈奴汉国。

　　可以说，匈奴汉国这个胡人朝廷，能够在乱世崛起，逐鹿中原，最主要的就是仗着当初自己先祖曾经娶过汉朝的公主，身上有着微不可微的皇室血液，才能够打着大汉外甥的旗号收揽人心。

　　既然已经有了这么个先例在，清河公主作为大晋唯一的嫡公主，如果嫁一个有足够能力和野心的驸马，非要去争一争那个位置，也不是不可以。

　　如果清河公主没有野心只想安安稳稳过日子，更是容易。

　　琅琊王司马睿本不是晋武帝嫡系，一旦登基，为了收服人心，必然要善待这个根正苗红的嫡公主。

　　最难得的是，就算有朝一日大晋被匈奴汉国灭了，因为清河公主和惠皇后的关系，清河公主在中山王府仍然会有一席之地。

　　清河公主这个身份真的是得天独厚，想怎么过就怎么过，无论怎么做都是富贵荣华命。

　　曹统郁闷的吐血：“姑姑，你不要一听说是皇亲国戚就两眼放光好不。你连清河公主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就让我娶。”

　　“清河公主长什么样子有什么要紧，要紧的是这个身份。再说了，清河公主是羊皇后生的，又不是贾南风生的，羊皇后长得国色天香，清河公主必然也生的花容月貌。放心吧，姑母岂会害你？”

　　贾南风是晋惠帝的第一任皇后，据说长得奇丑无比，又凶悍善妒。而羊献容却是世间少有的绝色美人，否则中山王也不会一眼看上。

　　“这不仅仅是美丑的问题。”清河公主的身份实在是太完美了，若是没有足够的说服力，姑姑肯定不会放弃，“姑姑你想，公主已经到了江南这么多年，为何迟迟没有露面。她是惠帝的女儿，说不定是傻子，根本就不知道去投亲靠友呢？”

　　长乐亭主略微迟疑了一下，又立即道：“傻子就傻子吧，傻人才有傻福呢。当初世人还说惠帝是傻子呢，选妃的时候，还不照样抢着将自己的女儿往宫里送。”

　　“惠帝继位后不是天下大乱了吗？我就算终身不娶也不会娶她。”

　　曹统一向颇为敬重姑姑，事事顺从，如今却一口回绝，自然激怒了长乐亭主。当即怒声道：“你以为我想去攀附司马家的人吗？我这些年这么为你们操心操肺都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让你们不用受我当年受过的委屈。如果当时你祖父还是皇帝，我就是大魏的公主，那负心汉岂会选择司马家的那个贱人。”

　　当年司马家夺了曹家的皇位，司马家公主更是夺了本该属于她的夫君。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了，司马家的日子过得并不好，也没必要太计较了，但是每每想起来，终究是意难平。

　　陈留王妃不知何时出现：“既然你当年恨那个人娶了公主，如今为何还要让孩子做同样的事呢？驺奴若娶个出身低一些的姑娘，琴瑟和谐，安度一生，也没什么不好。”

　　看到陈留王妃支持侄儿，长乐亭主更加委屈，又不能顶撞自己母亲，只好耐着性子道：“母妃，女儿想让他娶公主，也是乱世想多一层保障。如今长安眼看就要被匈奴人攻下了，一旦匈奴人过江南下，再来一次永嘉之乱，我们曹家可如何自保？清河公主的母后，现在可是中山王妃。如果娶了清河公主，日后无论是江南还是江北，都有我们的立足之地，此生必可安枕无忧。”

　　长乐亭主说的入情入理，陈留王妃却并不在意：“当年大晋一统天下，何等风光，如今尚且朝不保夕。如今匈奴汉国虽然看着势大，连中原尚未完全拿下，谁知道又能风光几年？我们曹家百年来，什么大起大落没见过。你就是想的太多，什么都想抓住，才把自己耽误了。孩子们自有孩子的姻缘，就由着他们吧。”

　　陈留王妃话说到这份上，长乐亭主也没有办法，强笑道：“母妃说的对，是女儿想岔了。”看着曹统笑道，“你既不肯娶兰陵亭主又不肯娶清河公主，到底想找什么样的女子？可是有中意的？”

　　曹统看姑姑不再坚持，松了口气，白玉般的脸微微一红，低声道：“确实有这么一个，是闲云山庄的一个婢女。”

　　长乐亭主刚刚有所平复的心胡又翻腾起来：“这怎么行，我们曹家是什么门第，就算不娶公主，也必须是名门望族，怎么能娶一个出身低贱的婢女？”

　　姑母的反应在意料之中，曹统故作惊讶：“姑母何出此言？我们曹家和别家不同，从来不需要靠妻族壮大势力，娶妻一向低娶啊。当初武帝的皇后，文帝的皇后都出身不高。我如今即便娶个婢女，也没什么吧。”

　　“是啊，我们卞氏这样的出身，不也出了两个皇后。”曹操的武宣皇后卞氏原本出身倡家，刘夫人被废后成为正妻。陈留王妃卞氏和武宣皇后卞氏同出一族。

　　长乐亭主无比郁闷。他们曹家娶妇低娶，是出了名的。以至于世人笑话他们曹家“好娶贱妇”。

　　“若非我们曹家不肯和世家大族联姻，说不定天下还是曹家的呢。你看人家司马家，娶媳妇，嫁女儿，哪个不是高门大族？”

　　“结果呢？司马家如今还不如咱家呢。”陈留王妃淡淡道。

　　陈留王妃处处帮着孙子，长乐亭主无话可说：“既然母妃也觉得好，那就先带回来看看吧。”

　　原本以为要颇费一番口舌，没想到姑姑这么快就答应了，曹统喜出望外：“我这就去接她回来。”

　　陌兰那么温雅娴静，祖母和姑母一定会喜欢的。

　　曹统备好车门刚要出门，又来了一位神秘贵客。

　　来者是一位气度不凡的夫人，带着厚厚的面纱看不清面容，但是手持宫廷信物，不得不见。

　　来人落座后，直接说明来意：“请府上帮忙寻找清河公主。”

　　曹统觉得今天邪门了，怎么连续来了两拨人都要找清河公主。

　　不过这个说的比较具体，不仅详细说了清河公主的年龄，身高，性格爱好，饮食习惯，甚至连失散当日穿着的衣服，鞋袜，配饰都说的清清楚楚。

　　曹统却听得更加头疼：“这位夫人说了很多，但是这都是公主五年前的打扮，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公主如何还是当初的模样？”

　　此人对清河公主了解的这么清楚，必然是公主身边伺候的人，看来是惠皇后派来的。

　　羊献容要找女儿应该早点找才是啊，如今隔得太久了，这些迟到多年的信息，还有多少用呢？

　　五年，公主就算还活着，也早已从一个八岁的小孩子变成了十三岁的小姑娘了。随着年龄的增长，身高，衣着打扮等必然也变了，就连容貌都可能大不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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