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为婢

　　夫人似乎早有准备，拿出一块黝黑的令牌：“时隔这么久，确实为难世子了。只是我们在江南人生地不熟，实在没有办法，只能请世子多多费心了。世子若是找到相似的人，我们自有办法辨认。若是能找到公主，若是他日府上有所需要，中山王府必然鼎力相助。”

　　曹统接过令牌：“我尽力而为吧。”

　　其实这位夫人提供的信息不少，人虽然不好认，但是既然公主身上带着一些宫廷独有的金银珠宝，衣服首饰，查一查当铺说不定就会有所收获。反正他只管找相似的就是了，又不需要他辨认。

　　永嘉五年来到江南，年仅八岁，胖乎乎的，乖巧可爱，逢人便笑，神似惠帝……

　　等等，这个，怎么感觉似乎有点熟悉啊。

　　不会这么巧吧。

　　曹云芝收到哥哥的书信，就带着丹菊陌兰等人收拾东西，准备提早回去过年。然而约定的时间到了，哥哥却迟迟没来迎接。

　　曹云芝等的心急，实在坐不住了，直接招呼人备马：“哥哥肯定已经在路上了，我们别干等着了，先下山吧。”。

　　哥哥一向守时，不会无故不来，可能是有什么事耽误了。说不定路上就碰到了。

　　陌兰今天一直觉得右眼皮跳个不停，莫名的害怕。

　　她在曹家这么多年，一直住在庄子上，从来没有回到过祖宅。这次女郎执意让她回去，神秘兮兮的说家里人要见她，总觉得心里发毛。她一个婢女，有什么好见的。

　　“女郎，我们还是再等等郎君吧，万一遇到山匪，可如何是好？”

　　“不会的，我们这么多人呢，还有这么多侍卫，还怕山匪吗？” 曹云芝毫不在意，除了丹菊，庄子里还有不少身手不凡的护卫，一般的山匪根本奈何不了她们。

　　“最近天象一直反常，前几个突然出现月天狗吞日，听人说今年必有大灾，我们还是小心为上。”

　　今年夏天，大白天的太阳突然变成黑色，一片漆黑。虽然持续时间不常，却闹得人心惶惶。听夫子和锦绣嬷嬷等老辈人说，这是天狗吞日，是不祥之兆，预示着国家必有大祸。

　　曹云芝一向胆子大，不怎么相信这些，直接拉着她上了马车：“哎呀，你就放心吧，能有什么大祸。再说了，天下是司马家的天下，就算天要塌了，要砸也是砸司马家的人呢，你我是什么身份，又何必杞人忧天？”

　　曹云芝隔三差五的把司马家的人拎出来骂一顿，有任何风吹草动，哪怕是被蚊子咬了，都是司马家做坏事害的。陌兰这些年，对曹云芝的一些惊人之语已经波澜不惊了，但是现在听她这么一说更加觉得提心吊胆。总觉得这次出行，会有什么事发生。

　　走到半路，碰到了飞马过来的冷枫，曹云芝立马停车兴师问罪：“你怎么现在才过来，我哥呢？”

　　“女郎有所不知，有贵客来托郎君寻找清河公主，郎君一时脱不开身。”

　　陌兰只觉得呼吸一滞，大气都不敢出。

　　今时今日，还有谁会找她？

　　“什么？”曹女郎眼睛一亮，立马跳出马车，“清河公主不是在平阳吗？莫非来到了江南？”

　　“岂止在江南，说不定就在女郎身边呢。”说着将清河公主来江南的时间，样貌等详细说了一遍。

　　听冷枫说完，曹云芝哈哈大笑：“我知道是谁了，我这就将她带回去。”

　　陌兰偷偷擦了擦脸上的冷汗：冷枫说的是她出宫时的样子。后来她流落民间乞讨为生，到了钱家更是忍饥挨饿，受尽磋磨，等到十岁来到闲云山庄时，早已不是当初的模样，她母后都不一定能一眼认出她，曹云芝怎么看出来的？

　　正在忐忑，曹云芝吩咐车夫：“走，我们掉头回去，把胖妞带来。哈哈”

　　紫苏惊讶道：“女郎的意思是，胖妞是清河公主？”

　　“那是自然。你们不知道，我当年刚见到胖妞的时候，正是永嘉五年秋天，当时她恰好八九岁的样子，一口洛阳口音，胖乎乎的，就知道笑。杨婶还说她是服侍不周被女郎打傻了，原来是天生的。”曹女郎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笑死我了，我就说清河公主浪得虚名，你们还不信。到时候看姑姑怎么说。”

　　陌兰装作不在意问道：“是谁要找清河公主呢？”

　　冷枫挠了挠头：“那个女人带着面纱神神秘秘的，听说是汉国那个中山王府的人，想让公主回江北和家人团聚。”

　　明明穿着厚厚的衣服坐在马车里，陌兰却觉得寒气逼人，只冒冷汗。她的亲人不是死在中山王刘曜手上，就是死在皇帝刘聪手上了。如今要让她和家人团聚，这是要赶尽杀绝吧？

　　曹家恨她可以理解，可是毕竟也是大晋的人，到底是和匈奴人达成了什么协议，为什么要帮匈奴人做事？

　　不过她来不及想这些了。眼下肯定不能跟着云芝回去，回去就是死路一条。幸好曹云芝猜错了，她得趁机赶紧想个办法脱身才是。

　　她原本就担心曹家万一知道她的身份，不会放过她。这几年趁着管家，偷偷置了一些产业，作为后路。不过这些年她也看出来，一个人没有背景，无依无靠的小丫头，想自立门户，实在不容易。而曹家兄妹并没有怀疑她，对她也挺不错，所以一直没有离开。

　　事到如今，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没想到这个中山王倒是有情有义。”曹云芝拉着陌兰，“走，咱们把胖妞带回去再说。哎，你怎么了，你的手怎么这么冰凉啊。”

　　“许是刚才下山马车走的太快了，奴婢有些不舒服。”陌兰捂着心口，一副很难受的样子，“奴婢恐怕不能陪女郎回去了，还是在这里等你们吧。”

　　“这怎么行啊，今天天气又不好，留你一个人在这里多危险？”

　　已经进入十一月份，飕飕的北风吹着，天气又湿又冷。原本一带山林就人烟稀少，如今这样的天气，更是少有人行。

　　紫苏道：“不如让陌兰上后面的马车上等着吧，左右我们很快就会回来了，何必赶着几辆马车来回颠簸。”

　　后面的马车上是庄子里产的一些瓜果鸡蛋等物，和曹云芝做的一些字画绣品等物，准备带回去给陈留王妃和长乐亭主看着高兴高兴的。确实也不适合来回颠簸。

　　曹云芝想了想同意了，除了那辆车的车夫，还留下了两个侍卫。

　　陌兰暗暗松了一口气，曹云芝不在，她要走就容易多了。

　　谁知刚坐到马车上还没坐稳，突然眼前一黑，天昏地暗，陌兰心里一慌，连忙掀开车帘，却见外面骤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根本不见天日。

　　糟了，又是天狗吞日。

　　更糟糕的是，马受惊了，拉着马车开始一路狂奔。外面烟尘蔽日，完全看不清路况，也不敢跳车，受惊的马拉着车胡乱奔跑，陌兰的五脏六腑都快颠出来了，直接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太阳终于又出来了，天地间一片灰茫茫的尘沙。

　　曹云芝和陌兰刚分开，经过这么一场风沙，也是弄得灰头土脸，擦了擦脸上的灰尘，笑道：“陌兰那么瘦弱，别被风吹跑了，咱们先去看看她吧。”

　　本以为她最多和她们一样一脸尘土，却发现只有两个侍卫一脸狼狈的坐在地上，别说陌兰，马车都不见了。

　　曹云芝笑道：“我怎么说来着，果然被风吹跑了。”说着带着人沿着路边寻找。

　　马虽然受了惊，但是附近只有一条马路，两边没有悬崖和湖泊，只要她好好呆在车里，一般也不会发生什么大危险。

　　本以为很快就能找到，没想到附近的山路边都找遍了，只找到了一些马车上散落下来的果蔬，连马车的影子都没有看到。

　　曹云芝这才着了急，一边打发人去闲云山庄叫人，一边让人给哥哥送信。

　　闲云山庄的人很快到了，却带来一个更坏的消息：胖妞也不见了。

　　“什么叫不见了，她肯定跑哪里偷着玩去了，快去找啊。”

　　“女郎走后，胖妞就自己溜出去玩了，风沙过后，我们将山林找遍了，都没找到她。”

　　“肯定是你们找的不用心，继续找，一个大活人怎么会平白丢了呢。”

　　曹云芝只觉得眼前一黑，无力的瘫坐在路边的石头上，最重要的两个人怎么全部给她弄丢了。

　　陌兰是被生生疼醒的，动了一些，发现是躺在一个灰尘满地的柴房里，身下的荆条上还沾着斑斑血迹，硌的她生疼。打算坐起来，才发现身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好几条鞭痕，传来一阵阵钻心的疼。

　　“没想到你这个贱婢倒是命大，居然还活着，这几年死哪里去了？”

　　听到这个声音，陌兰瞬间脸色苍白如纸，只觉得整个灵魂都在颤抖。

　　这个声音她永远都不会忘，因为她的主人曾经给了她将近噩梦般的经历，之后又时常出现在她的噩梦中。

　　“问你话呢，发什么呆？”看她不说话，似乎傻了一般，立马又是狠狠的一鞭子。殷红的血立马流了出来，原来不是噩梦。

　　本以为永远不会再见了，没想到她和钱玉珠还是缘分未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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