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为婢

　　曹统清俊的脸白了白，偷看了眼陌兰，不知为啥有些心虚：“你别胡说，我可没答应。”

　　“你答不答应有什么要紧的，姑姑满意就行了。反正现在高门世家也没几个合适的女郎，兰陵亭主毕竟是颍川公主的女儿，怎么也算是皇亲国戚呢。”

　　曹家原本也在江北生活，姑姑长乐亭主年轻时候原本有个青梅竹马，将要议亲的时候，那个男子却娶了公主。长乐亭主视为奇耻大辱，决定终身不嫁，独身来到江南祖宅打理家族事务。

　　后来北方战乱不断，祖父陈留王病逝后，全族南下。然而他们父母原本就身体不好，乍然来到南方，水土不服，更是三病五灾的，没几年就先后病逝。

　　当时他们兄妹年幼，祖母年迈，整个曹家全靠姑姑支撑，虽然不是父母却胜似父母。

　　因此，在他们的婚事上，长乐亭主这位姑奶奶有极高的话语权。

　　曹统脸色更加不好看，闷声道：“我不会娶她的，不要再提了。”

　　陌兰默默低头吃粥，脸上看不出表情，心里却很不是滋味。

　　宴席过后，陌兰踌躇良久，还是鼓足勇气去问曹统：“郎君，你真的不娶兰陵亭主吗？”

　　说实在的，她还是挺希望他们在一起的。如果撇开司马家和曹家的恩怨，曹家还真的不错，曹哥哥这么疼妹妹，想必以后也会疼媳妇的。

　　当然，她也是有私心的。兰陵亭主嫁过来后，她就可以见到这个表姐了，说不定还可以见到姑母襄城公主。

　　说不定姑母看她如今长得乖巧可爱，又喜欢上她了呢。

　　这一年来，她想了很多。

　　如今天下大乱，别说江北，江南都时不时的叛乱，她一个手无寸铁，无依无靠的落魄公主，想要北伐报仇，实在太难了？但若能争取到姑母襄城公主的支持，则会容易很多，毕竟她姑父王敦是手握兵权的大将军。

　　曹统楞了一下，淡淡应了一声。

　　陌兰心头一沉，还是不肯死心：“兰陵亭主只是颍川公主的女儿，毕竟不姓司马，你不要因为......”不要因为两家的恩怨迁怒到她。话都嘴边，却发现好像曹统从来没有提到过两家恩怨，又咽了回去。

　　“恩，这不需要你操心。”曹统冷声吩咐，“悠心快要成亲了，成亲后会离开山庄。我看你做事还算稳妥，和女郎一起学着打理庄子吧，有什么不明白的，赶紧问问悠心。快去吧。”

　　陌兰只好应了一声，满腹心事的退下。

　　看着陌兰心事重重，欲言又止的离开，冷枫挤挤眼，悄声道：“属下说的没错吧，陌兰就是喜欢郎君，这不都吃起醋来了。”

　　曹统想到刚才陌兰的样子，有些心烦意乱，踢了冷枫一脚：“好好忙你的亲事去。”

　　他从小就知道，成亲要门第相当，高门配高门，寒门配寒门，婢女只能配家仆，从什么时候起，这个婢女却悄悄走进了心里？

　　明明比云芝还要小上一些，本应该是爱穿爱戴，不知人生疾苦的年龄，却异常早慧，温柔乖巧，聪明伶俐，还有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沧桑和沉稳，让人莫名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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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光荏苒，已是建兴四年。

　　这两年，曹云芝除了过年过节，大多数时间都待在闲云山庄，和陌兰一起学习琴棋书画，尤其是画，已经画的颇有造诣。

　　过年过节回祖宅里陪伴家人，拜见亲友，都行事得体，落落大方，俨然是一个家教极好的高门闺秀。

　　当然，这是在没人招惹到她的情况下。

　　这年金秋十月，曹云芝正带着陌兰紫苏作画，突然老宅传来消息：琅琊王世子司马绍要选世子妃，姑母让她回去去参选。

　　司马绍是琅琊王司马睿的长子，而司马睿是大晋开国皇帝晋武帝司马炎的从子，虽然他们也有皇室血脉，毕竟隔了好几代，已经很疏远了。

　　说起来八王之乱的时候，死的那一堆皇子王孙，哪个都比他们皇室血统纯正。

　　听到消息，曹云芝气得立马炸毛，当即冲到哥哥的房间：“不是说好琅琊王氏吗？怎么又变成琅琊王世子了。你去和姑姑说，我宁死也不嫁给司马家。”

　　姑姑一心再攀皇权，她心里明白，但是皇帝司马邺远在长安，朝不保夕，嫁过去和送死差不多，姑姑也就放弃这个念头了。

　　都说琅琊王氏的郎君个个都是琳琅美玉，不仅相貌堂堂，温文尔雅，而且都能书会画，多才多艺，嫁过去，不说大富大贵，至少也可以安安稳稳过一辈子。她才愿赌服输，认真学规矩。

　　可是现在竟然又让她嫁给司马家，太过分了。

　　真不知道姑姑是怎么想的，明明不喜欢司马家，还硬要和司马家结亲。若是真是嫡系的皇子皇孙也就算了，司马睿本就是庶族旁支，听说司马绍的生母还是个胡姬，他生的白面黄须和胡人一个模样，让她嫁给一个胡人，这怎么能行？

　　何况她骂了这么多年的司马家，如今若是嫁过去，岂不打脸，别的不说，连陌兰紫苏都要笑话她了。

　　“如今八字还没一撇，你先冷静一下。”曹统让妹妹坐下，凝眸想了想：“司马睿不是武帝嫡系血亲，姑姑不会无缘无故去结亲的，我猜八成是长安形势不妙了。若是长安真的有个闪失，如今江南没有嫡系亲王，琅琊王十有八，九就是新皇了。”

　　曹云芝根本听不进去：“现在要嫁的不是你，你当然可以冷静了。兰陵亭主也是皇室血脉，当初要以身相许的时候，你怎么不冷静。”

　　曹统脸色一白，咳嗽一声：“如今战乱频频，女子嫁入高门，是为了生活多一重保证。男子还是低娶比较好。”

　　曹云芝气呼呼的坐下，翻了个白眼：“你就算再低娶，姑姑也不会让你娶一个婢女的。”

　　“你胡说什么。”

　　“你别想瞒我，我早就知道了。这两年，不管你带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只要我有的她一定有，我没有的她也有。”曹云芝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大口喝了几口，继续道“我不管，反正这件事你一定要帮我。左右她是我的婢女，你若是不帮我，我就带着她一起陪嫁。”

　　曹云芝眨着黑白分明的眼睛，一脸狡邪，一副我不好过，你也别想独善其身的表情。曹统无奈：“我只是要帮你分析一下形势而已。你既然不愿意，我答应你就是了。”

　　“那你要快点回去说，明天就回去，姑母一向雷厉风行，再晚恐怕就来不及了。”

　　“好吧，我明天就走。”其实他也不认为云芝的性格适合嫁入皇室，何况还是个不怎么受到大家认可的皇室。倒不如嫁给琅琊王氏这种高门子弟，日子会过得更顺遂一些。

　　听到哥哥应了，曹云芝放下心来，开始为哥哥操心：“我就算不嫁司马家，也是嫁给其他高门，门第不会相差太大。可是，你和陌兰的身份相差的就太远了。哪怕是丹菊也好，至少是名公之后，陌兰的出身，实在是有些太低了。”

　　曹统闷声喝茶，久久不语。

　　妹妹说的这些他何曾不知道。

　　曾经他也以为，他会按照姑姑的的期许，娶个身份显赫的贵族女子，相伴一生。

　　当初将她带到庄子，只是觉得她可怜，也算积德行善。后来觉得她聪明温婉，知书达理，又让陪在云芝身边伺候。

　　亲眼看着她一天天长大，却慢慢发现她虽然只是一个出身卑微的婢女，却满足了他对女子所有的美好幻想。

　　聪明和善，温柔娴静，知书达理......

　　他喜欢的所有样子，她都有。

　　所有的高门女子，包括云芝都不及她。

　　如今国丧已过三年，即便没有琅琊王世子的事，云芝也该回祖宅说亲，闲云山庄很快就要恢复过去的平静。

　　陌兰不是曹家的家奴，老宅没有亲人，最好的选择是跟着云芝做陪嫁婢女，他舍不得。回到曹家老宅做婢女，她也没有更好的出路了。

　　想起初见时她瘦小的样子，曹统苦叹：“出身是一个问题，她年龄也太小了。”

　　曹云芝嘻嘻一笑：“你怎么知道她还小？”

　　“我刚见到她的时候，她不过七八岁，现在也不过才十岁出头。”

　　神秘一笑，曹云芝附耳过去，悄悄耳语一番。

　　曹统一愣，脸微微一红：“这是真的？”

　　“我骗你干嘛？你觉得她像才十岁的小丫头吗？”

　　这三年陌兰长得很快，如今个头快赶上云芝了，身材也玲珑有致，已经是亭亭玉立的少女。

　　“陌兰模样性情自然是万里挑一，就是身份太低了些。”曹云芝托着腮，认真帮哥哥出注意。

　　“有了，咱们家原本也不必在乎女方的家世，嫁妆，最重要的是门第配得上。当初永嘉之祸的时候，很多世家大族，皇亲贵胄家破人亡，不知所踪。我们干脆从那些破亡的世家里挑一个门第相当的，让陌兰冒充他的后人不就可以了吗？”

　　高门世家娶妻，容貌才情固然重要，但是最重要的是门第，哪怕是家道中落的名门之后也好。

　　比如当初的蔡文姬，即便家道中落，被胡人掳走过，因为是名门之后，迎回来后，照样可以嫁个如意郎君。

　　曹统摇头：“不妥，太冒险了。”

　　世家大族彼此联姻，之间的关系盘根错节，十分复杂。即便父族全死了，还有母族，妻族......一个考虑不周，冒出个什么亲戚，到时候不知道要花费多少力气去圆谎呢。

　　“我觉得可以啊。这些年的战乱，江北很多世家大族都家破人亡了，我们好好挑选一个，谁能知道呢陌兰容貌气质不俗，根本不像婢女，说不定真是名门之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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