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娇女

　　南忆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面，“你可是来的太迟了。”

　　南忆的脾气，花为裳一清二楚，“在府上上妆，费了些时辰。好在这事儿，也算不上了不得的事情。”花为裳为人做事有他的规矩，最重要的一条，就是不上好妆绝不会出门。

　　“等哪天爷急了，就把你素着脸从北相府抓出来。”南忆下了长椅，走到窗边。东阁画楼是风景最佳之处，站在窗口，便能瞧见一团团霞光般的金丝梅。

　　花为裳轻笑道：“边关那里，我已经问过了。若是圣上不调军，夷狄有三成机会破关。武威侯已经准备妥当，一旦破关随时可撤。”

　　“真是规矩，武威侯虽然带铁血之师，可每每征战，退路都是早早给想好。”

　　花为裳给自己添了杯酒，“毕竟他儿子也在边关。”

　　“你是说南灏霖？”南忆冷哼一声，不再继续说下去。

　　为何冷哼花为裳心知肚明，南灏霖是南忆的一个忌讳。

　　具体缘由，花为裳并没有听说过。是一日南灏霖去皇宫找南忆，两人在皇后宫中待了整整一日，待再回来时，南忆便与南灏霖水火不容。发生什么，两人三缄其口，到是世家里众说纷纭，早已没了真相。

　　一会儿的功夫，花为裳已经喝空了白玉酒壶里的酒。南忆等着他把最后一杯酒喝完，也不生气，“圣上那儿，怕是想让武威侯自己撑着了。”

　　“不知道小王爷这儿，也是这么想么？”

　　小王爷，是京都世家对南忆的称呼。实在是因为无人知道他的身世，而南忆一向喜欢自称“爷”，久而久之，众人也就叫上了小王爷。

　　南忆“哦”了一声，“爷怎么去想？”

　　花为裳仿佛看透了一切，“自然是你觉得南灏霖活着好，还是死了得好！这谁不知道你最能戳圣上的火，可我还知道你最能抚圣上的心。如果你此刻回到皇宫，成与不成还真不在圣上那儿。”

　　南忆轻轻的敲着窗楹，他本是想帮，如果武威侯的虎威军削弱，对他来说十分不利，他需要虎威军去令崇武皇忌惮。可想到南灏霖，他又不想去帮。崇武皇在进退两难，而他何尝不是在进退两难。

　　他之所以如此，只因他虽为皇姓，虽住在太后宫中，但他却没有资格继承皇位。可笑的是他其实也不知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曾问过无数遍，皇后依旧是守口如瓶。越是如此，南忆越想知道，越是一无所获，也越觉得身世复杂。

　　暗自查了数年，南忆，甚至还不清楚为何他能住在皇后宫中。但能留宫中，可见他还是与崇武皇有关系，只是什么关系便不得而知。

　　良久，站在窗边的南忆动了动，“南灏霖不能死，边关征战多年已经战功不少，还掌管着陷阵营，已经是一副下任边关大将的风范了。等崇武皇真削下武威侯兵权，还想着让南灏霖接手呢！”

　　花为裳没有回话，而是盯着南忆看，似乎想从南忆身上看出什么。他自认识南忆，这个纨绔便一直对朝堂兴致盎然，他很想知道为何。

　　阁楼内一片沉寂。

　　忽然，楼下传来了一阵急促的上楼声，紧接着，门便被南忆的小厮听南给撞开了。听南风风火火冲了进来，见不只南忆，不由的愣了愣，又风风火火的往外跑。

　　“你给我回来。”南忆抓着白玉酒杯便往外扔，听南早被扔习惯，转身便给接住，笑嘻嘻的道：“方才进的急，没看到花公子也在，让花公子见笑。”

　　花为裳摆了摆手，听南冒冒失失的样子他见多了。不过南忆竟然走到了门口，还拿眼望着他，花为裳微微一怔。

　　“小王爷，你这是何意啊？”

　　南忆冷哼一声，他做事一向不作任何解释，“酒你也喝了，花你也赏了，该回府帮我办件事儿了！”

　　更想不明白，南忆的话实在是拉的太远，“什么事？”

　　“北相管着不少往来机要文件，你帮我拟出一道盖印密信，发到边关武威侯手中。就说，近日龙胆军开拔，直插边关，让武威侯静候。”南忆说的平淡，但所说之事确实让人冷汗直流。

　　饶是花为裳有如女子般的柔美，此刻也坐不住，几乎是跳着脚急喊，“你疯了吗？你这与假传圣意有何区别？”

　　南忆笑容涌现一丝异样，“你觉得我疯了么？”

　　方才还气恼的花为裳转瞬平静，但脸色已经沉下，缓了半晌，才吐了一句话，“你等着吧！”

　　说完头也不回出了东阁画楼。

　　南忆又恢复了他舒服的姿势，半躺在白虎皮长椅上。青丝散落在他的脸颊，不显得凌乱，反而多了几分风采。南忆天生一副好容颜，只不过就是清冷了些。

　　听南终于忍不住问，“小王爷，你说过花为裳其人不可深交，怎么今日又让他来锦洞天？”

　　听南是南忆的身边少有的小厮，对南忆的了解任何人都比不上。因为这个，喜欢南忆的京都小姐总是对他和颜悦色。锦洞天，外人眼中是京都一位富商产业，其实就是南忆在宫外的家。

　　这等事儿，崇武皇都不知晓。

　　“爷自然知晓。”南忆早就看出花为裳从里到外，便不是善类，“北相虽为文臣官职，但相位可是掌管着往来机要公文。如今是他需要爷听得宫内风吹草动，爷也需要他为我铺路。”

　　南忆远没有那般冰冷与霸道，危机的感觉一直萦绕在他周围，尤其自己父母是谁尚不得知时。

　　“可这个人，远远没有以往那么好相与。”

　　南忆伸了个懒腰，“所以我才想着，能不能有那么一个人，将这位花公子换了去。”

　　听南有些惊讶，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所以，小王爷。你是看上了南相府不成？你在意起了南相府的嫡小姐，不是因为喜欢？”

　　南忆脸立刻黑下来，“你当爷是你么？一群世家小姐围着你，你都不知自己是谁了！”

　　听南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南忆坐直了身子，把手伸进了边上的金丝鸟笼。鸟笼里养着一只画眉，好多天没有带着走过，一直不肯叫。南忆逗着鸟，一边问道：“你送到那个嫡小姐的手里了么？”

　　听南一拍大腿，连忙道：“还要跟小王爷你说呢！南相府是两个嫡小姐的，我当时去了相府要送，南相府的守院不停的盘问我，是哪个嫡小姐。”

　　“可你还是送到了！”

　　听南点了点头，“正巧碰到了之前那个嫡小姐的丫鬟，我直接给了那个丫鬟了。”

　　南忆嗯了一声，又去逗那只画眉。

　　“虽说交好这些文职大臣没错，可小王爷明明是近水楼台，直接去龙宣殿便好，何必多此一举。”听南嘟囔了一会儿，又问道，“盖印书信发过去，可这管用？”

　　“不然呢？”南忆像是看傻子一样，“这会儿冲龙宣殿，非被那老儿打出来。冲龙宣殿可是有讲究的，像这种算得上那老儿逆鳞所在，去了就是找晦气。”

　　南忆一口一个那老儿，听南冷汗直流，这要是被崇武皇知道，还不气的七窍生烟。南忆又接着开始讲冲龙宣殿的讲究，全然不管听南连皇宫都进不去。

　　他便是这样，对寻常的人话很少，对亲近的人话又奇多。南忆一直讲到东阁画楼里掌了灯，听南才借口去备酒菜跑了出去。

　　这会儿的海棠苑早早掌了灯，海棠苑埋了秦铃，下午南相本想让秦梨落换间苑。毕竟埋尸的苑，几个小女孩夜里难免会怕。就算死的是秦岭，可多少也有些晦气。只不过秦梨落坚持不换，南相也只好作罢。

　　从傍晚的时候，秦生便让老妈子拿了不少衣裳。后天就是北相府宴会，定是不能穿着平日里的衣裳。秦生想得也十分周到，送来的多是白色衣裳，便是有些鹅黄、青翠的，也是素雅的紧。

　　“小姐，明日不如你也换个着色的衣裳。”泠鸢一件一件拿给秦梨落看，先拿的都是多彩的衣裳，想着让小姐后日的宴会上，也引人注目一些。

　　“就是就是。”青竹一旁也欢快的插嘴，“虽然少了周氏，但那个秦淑肯定会去北相府，到时候穿的花枝招展，小姐您可就吃亏了。”

　　南相府的嫡长女，就要拿出嫡长的风范。

　　秦梨落笑笑不语，只是摆了摆手让再换一件。秦梨落并不想出什么风头，若是在落湖之前，她一定会精心准备。可经历过两次险象，她越发的看淡。寻一个好夫家又如何，命运这东西不还是在别人手里？

　　她想的，是可以让自己活的更加随心如意。或许，在众多富家小姐的耳中，的确惊世骇俗，但她不在乎。

　　“小姐，那就只有这件了呀！”泠鸢拿着一件白色长裙，有些失望。

　　这件衣裳与秦梨落平时所穿的衣裳十分像，都是如雪花一样洁白。若说不同，就只有那金丝捻线绣百花纹与三尺广袖，素如梨白，雅含华金。

　　秦梨落轻声道：“便是这件吧！”

　　她轻飘飘的走到衣裳前，南相府内宅无人再与她作对，她终于可以安安静静的等待，一日后的北相府大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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