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梦师

　　还不等她反应过来，那边浑身是血的少女已经爬了出来，伏在地上往这边飞快的爬动：“嘻嘻，既然来了就一起玩儿吧……”

　　“哇啊啊啊啊！”路果胡乱挥着双手，往后退了两步突然想起来自己的任务：天地之气，控制，精神力，啊啊啊怎么控制，力量在哪儿？

　　她的腿已经抖得快站不住了，脑海中竭力搜寻着所有有关的信息，紧张的几乎喘不上气。

　　“你要学会使用自身的精神力，控制、驾驭天地之气。”

　　“入梦师，收魂化念，身处阴阳交界，见黑多过见白，遇魂多过遇人。”

　　“借天地之气，通阴阳生死。”

　　姚心心兴奋地尖声笑着，已经爬到了路果眼前：“你也一起死吧，嘻嘻……”

　　路果突然觉得自己脑海中一片清明。

　　她莫名的感觉体内有一道气流在快速涌动，轻盈的像是毫无阻碍，又磅礴的像要喷发出来——一道细弱的气流从路果身躯中冲出，直接击中了姚心心的额头。

　　姚心心的笑容凝固在脸上，残破的身躯像雾一样变淡了。

　　路果松了口气，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兴奋地扭头看小白：“怎么样？这样是不是就结束了？”

　　小白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她身后不远的地方，皱着眉头似乎还有点不满：“不够强大，不过也足够了，只要执念散去——”

　　尖叫声突然响起。

　　“去死！”

　　不知道为什么，姚心心的身形非但没有散去，反而又聚拢在一起，扭曲着飘在半空中，两只黑洞洞的眼睛流下血泪，冲着路果扑过来。

　　“啊啊啊什么情况！”路果手忙脚乱，竭力回想刚才的感觉，抬起手——一道气流飞速冲出，重重地击在姚心心的身上。

　　姚心心尖叫一声，颤抖了下，身形渐渐变淡，可是片刻后又渐渐清晰，她张牙舞爪地再次扑上来。

　　为什么不管用了？

　　路果一边徒劳的挥手发出一些细弱的气流，一边狼狈地往后退，姚心心的身躯不断的散乱又聚拢……

　　路果往后退着，忽然感觉到了身后平静的呼吸声，不由自主的停下来。

　　是小白。

　　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冷静……

　　可是他现在已经没有法力了，如果我再退，他怎么办……

　　说来说去都是我太笨了……

　　她迟疑了一下，姚心心已经扑了上来，尖利的带血指甲抓向路果的脸：“去死吧！”

　　完了完了完了……路果瞪着姚心心腐烂了一半的脸，吓得一时间忘记了反抗。

　　就在姚心心的手指已经快触到路果的时候，路果胸前突然腾起一道黑色的厉光。

　　那道黑色的光像闪电似的，毫不留情地切进姚心心的身体里。

　　“啊啊啊啊！！！”

　　姚心心嚎叫着后退，路果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姚心心的上身从肩头起，斜着分成了两半，一直到腰间，只有一点皮肉勉强相连，她痛苦的尖叫着，发狂地扭曲着身体，血肉、器官与骨头成块地掉落。

　　“啊啊啊啊啊啊——”

　　路果跳着脚尖叫，声音比姚心心还大。

　　小白：“……你叫什么啊？”

　　“太可怕了！”路果擦着被吓出来的眼泪，“你看到没有，好可怕好恶心啊！”

　　小白：……

　　“有点不对劲儿。”小白皱了皱眉，“她好像不是执念化成的虚物……”

　　啊？

　　路果呆呆地问：“那她是什么？”

　　血肉模糊的姚心心扭动着身躯，被切开的地方慢慢聚拢，但恢复的速度已经明显慢了下来，她哭叫着：“好痛，好痛啊……”

　　她抬起头，黑洞洞的眼睛瞪着路果：“你为什么不去死……”

　　小白说：“不管她是什么，她的力量都不如你，去把她打散。”

　　“好嘞。”路果答应着。

　　一回生二回熟。路果抬手对着姚心心，正打算一鼓作气解决她，眼前突然窜出了一个人影。

　　姚学锐挥舞着双手，双眼突出，满眼红血丝，他把姚心心挡在身后，大叫：“你们是谁，你们要做什么，不许欺负我女儿！滚开，滚开！”

　　路果没料到他会突然窜出来，一下子愣住了：“姚叔？”

　　姚学锐似乎已经认不出面前的是谁，一味嚎叫着，面目狰狞。

　　“不要碰心心！你敢碰心心！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路果犹豫着缩回手，只好问小白：“小白，这怎么办啊？”

　　姚叔看起来已经快要冲上来打人了。

　　“当着他的面打散——”小白还没说完，姚学锐的叫声突然停住了。

　　姚心心两手攀住姚学锐的后背，嘻嘻笑着，突然张开嘴，黑洞洞的嘴巴一瞬间变大，一口咬住姚学锐的半个头颅。

　　“啊啊啊啊啊啊！！！”

　　路果哇啦尖叫着，一把抓住小白的手臂。

　　太可怕太血腥了！

　　身边忽然卷起了一阵风，眼前的一切飞速消失。

　　“他醒了。”小白说，“也不知道是被他女儿吓醒的，还是被你吓醒的。”

　　一回到屋里，路果就一头扎进沙发里，瑟瑟发抖。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小白看着她，半晌，只能无奈地给她倒了杯热牛奶。

　　“你勇敢一点。”

　　“……呜呜呜我尽量……”

　　“……”

　　等路果缓过来了，才想起来发愁：“为什么这么难啊，是我太弱了吗？”

　　小白迟疑了一下，竟然破天荒地夸起了路果：“你这次表现挺好，虽然使用的力量有限，但已经不错了。”

　　“真的？”路果美滋滋地问，“那为什么还没把心心打散，是姚叔执念太深？”

　　小白说：“我好像弄错了一件事。”

　　？？？

　　怪不得这次没有批评她。

　　“那个姚心心似乎和普通的执念不同。”小白说，“普通的执念化形，以绝对的力量压制就能彻底打散，可是这个姚心心，你明明把她打散了好几次，她都可以再次聚形……这很古怪。”

　　路果捧着热牛奶，仔细回想：“好像是有点怪。”她脑海中猛然窜过姚心心烂了半边的脸，立刻一阵恶心，“她的样子真的很可怕，怪不得姚叔会被吓得——不对啊。”

　　路果突然停了下来，思绪飞快地转动着，她迟疑地说：“我记得你说过，姚叔梦里的都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对不对？”

　　小白点点头：“他的体质很普通，梦境也是一成不变的，不具备创造特别梦境的能力。”

　　路果继续问：“以姚叔的心理，他不会在梦中丑化女儿，对不对？”

　　小白又点点头：“你想说什么？”

　　“我想起来了。”路果说，“我确实听别的邻居说过，姚叔和女儿有一些矛盾，所以你说那些都是发生过的事，应该是对的。姚叔是一个不太有想象力的人，因为是他亲身经历的，所以才会那么具体清晰，连地点都没有变。但是有一件事情，姚叔绝对没有经历过——心心车祸的时候，他并不在现场。”

　　小白沉默了一瞬。

　　路果说：“姚叔那天在外地，出事后是连夜赶回来的，那时候心心已经在太平间了。就算是噩梦，地点也应该在太平间而不是出事的地方吧？就算是他潜意识想阻止车祸，所以梦见车祸现场吧，可还有一个问题——姚叔到太平间的时候，心心已经被医护人员做了一些清理……姚叔见到心心的时候，心心的样子根本就没有那么可怕。葬礼的时候我也去了，心心的遗体是很正常的样子。可姚叔梦里的心心分明是车祸现场的样子，为什么他在梦里把心心想象成那么可怕的样子？而且还那么具体，就像亲眼看见一样。”

　　小白没说话。

　　路果噼里啪啦说了一堆，见小白不接话，不禁有点气馁：“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我说的不对？”

　　小白摇了摇头，莫名地叹了口气：“幸好刚才你没有把她打散。”

　　“啊？”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变了话题，路果一时没反应过来：“谁？你说心心？为什么啊，没把她打散，难道还是好事？”

　　“你说得对，姚学锐并不在车祸现场，也没有目睹女儿最凄惨的样子，按理来说，他噩梦中的姚心心不应该那么恐怖。知道现场情形的，在姚学锐梦里重现车祸现场的，是另外一个人。”

　　“谁？”路果惊讶地问，“还有人能操纵别人梦境吗？”

　　“知道车祸现场情况的，当然只有，车祸时在现场的人。”

　　路果脑子转了几转，猛地睁大了眼睛：“你是说，心心？”

　　小白说：“确切说，是姚心心的鬼魂。”

　　“心心的……那个什么……鬼魂，在姚叔梦里？之前的那些和姚叔吵架的心心，都是姚叔的执念化成的，最后那个贼可怕的心心，就是心心本人——啊不对，心心本人的鬼魂？”

　　路果语无伦次地说完，几乎把自己给说晕了。

　　“我以前从来没有遇见过这种情况。”小白罕见地露出了困惑的神情，“梦境为人类自身的领地。那些梦中产生的执念怨念，过于强大的，要么化为梦魇兽吞噬一切，冲出梦境，甚至由兽化为妖魔，在人世间行走……它们都是从梦境里往外去，可我从没有见过，鬼魂会跑到人类的梦境里。如果不是这次发现了她，她可能会一直躲在她父亲的梦境里，直到她父亲死去，才会一同消亡……就连轮回司巡查游魂时，也无法找到她。”

　　路果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表情：“这个事情……很难办吗？”

　　小白摇摇头：“不难，只是很奇特。”

　　路果松了口气。

　　“所以我刚才说，还好你没有把她打散。”小白说，“她不是虚无的执念，是没有去轮回的鬼魂。”

　　路果问：“如果打散了会怎么样？”

　　“鬼魂消散，天地无踪。”

　　“就是彻底消失的意思？”路果呆了呆，心头突然涌起一股后怕。

　　不管姚心心怎么任性，她毕竟只是个孩子，死的那么惨，如果不能轮回就太可怜了。而且她还是姚叔的女儿，如果路果真的在不知情的时候，打散了心心的鬼魂，她都不知道之后该怎么面对姚叔。

　　“姚心心没有害过人，姚学锐现在虽然精神萎靡，但还没有危及性命，所以她目前属于无害鬼魂。如果被轮回司知道，你让一个应该去轮回的鬼魂消失，也许会派事务部的人来，抓你去地狱道赎罪。”小白突然又补充道，一脸严肃，“地狱道很多恶鬼妖魔，样子特别恐怖。”

　　路果被他吓得打了个嗝——牛奶味的。

　　为什么是我！这明明是你弄错的，要抓也是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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