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渡有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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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烟雨溪山上潺潺山涧如丝带一般蜿蜒铺泻，烟雨空濛水雾流转，灵气充沛，流水里不时闪烁过鱼鳞反射出的一点银光。

　　竹木绑成的小桥从一端葱郁树林里搭去另一端的幽深草木间，斜斜涧坡上倚石而睡着个蓑衣青年。
　　斗笠遮住他大半面容只露出白皙的下颌和一弯绯唇，和春日山里零星可见的野花相得益彰。

　　斜坡陡峭，底下是流水哗哗，也不知道他怎么能在这里睡着。
　　他手里还钓着根细长细长的竹竿，可就他这懒散模样，就他挑的这湍急山涧边，要能钓到鱼大约也能钓见了鬼。

　　“师兄，师兄！”

　　远处传来声声呼唤，青年抬手勾着小指掏了掏额耳朵——无奈地摘下斗笠，笑了笑。
　　他的样貌平和，算不得是什么美男子，但看上去很是舒服。

　　头顶蓦然垂下一片阴影，少年人的呼唤声也大到了耳边：“师兄！你又抛下我！”
　　青年抬手摸了摸那张倒着的放大的脸，痞痞无赖笑道：“怎么会？”

　　小师弟撅起嘴来哼了一声，低头亲在他嘴上：“你个混不要脸的。”
　　青年好生无奈，手一拉把人拽到怀里：“你先亲我，还要骂我不要脸？”

　　“哎哎，鱼竿儿掉了！”细长的竹竿落到底下的深涧中去，颓废地搭在一处苔钱斑斑的山石上，离他们甚远。
　　青年耸了耸肩，语调分外轻松：“捡不到喽。”

　　小师弟微怒，一下一下戳着他的心口：“等你捉个鱼来吃饭，大约要等到天荒地老！”
　　青年格外无奈：“我在这儿钓了许久，一尾咬钩的都没有，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小师弟翻了个白眼，谁能在山涧瀑布边钓上鱼？没咬钩呢鱼就顺着水跑了。

　　他心知和这半点生活技能没有的师兄说这些都是对牛弹琴，也不损他了，跳起身来踢了踢他的脚：“快起来吧！躺在这么潮湿的地方，也不怕老了得风湿病！到时候瘸腿痛腰的我可不管你！”
　　青年随着他从斜坡上跳了上去，好生玩闹地从后面把他抱住一顶胯：“那能么？天天练呢！”

　　小师弟羞红了脸往他鞋子上踩：“你个不要脸的流氓！快放手！我等你来吃饭等得都要饿死了！”
　　青年放过了他，仍半搂着他的肩：“今天吃的什么？”
　　“菇子熬的素汤，还有几尾小烤鱼。”

　　青年啧了一声皱眉：“之前不是逮了只鹿？怎么不烤鹿腿来吃啊？”
　　他两个一路走，山里的春天湿而渐暖，地上踩上去柔软舒服极了，小师弟盯着脚下的小野花绕开了去舍不得踩：“那只小鹿才那么小，眼睛那么漂亮，我怎么舍得吃？我、我给放了，你不会生气吧？”
　　青年看着小师弟湿漉漉和春水一般清亮的眼睛，伸手在他脑袋上揉揉一摁，笑说道：“怎么会？”

　　小师弟抿嘴一笑，拉着他去吃饭，两个人随地而坐，汤鲜味美，勾缠得人食指大动。
　　他两个解决了一顿午餐，吃饱喝足仰躺在空地一块石头上晒太阳，山上幽静，更显得他们之间亲密。
　　青年的蓑衣晾在一旁，他惯拿着斗笠遮眼，身上的袍子青纹暗绣，一看便是不凡手笔，一柄剑用黑布缠着随意搁在一边。

　　小师弟躺在他身边枕着他的肩：“师兄……”
　　“怎么？”斗笠下传来的声音有些含糊。
　　“师兄，要不然我们还是回去吧？”小师弟低声说。
　　“回去？回哪儿去？”

　　“就……回师门啊，不然去哪……”小师弟扣了扣他衣服上的花纹，“师父和师娘肯定会饶过你的，你跟我走做什么呢？白白受苦受累，连肉都吃不上。”
　　青年闻言一愣，伸手把师弟一抱：“你怎么总想些这个？饶什么呢，我又没欠过师门什么，不过是不愿呆了于是就走，有什么回不回头的？”

　　“可你天资那么好，以后说不得是要当掌门的人，而我什么也不会，总是拖你的后腿……你这么年轻就跟我去、去归隐……怎么都觉得不太真实。我配不上你……”

　　青年翻身起来看着师弟，斗笠掉在一边。

　　“我觉得你很好，”青年懒散道，“掌门谁当也就那样，瞎操什么心？天资好不好老天说了算，我要怎么过日子是我说了算，你再说什么要我抛下你回师门的话，我就让你下不了床。”
　　小师弟害羞，缩了缩脖子不敢言语了。

　　青年低头亲了亲他：“习剑时我从未有过懈怠，为师门所做一切也问心无愧，锦衣玉食或是粗茶淡饭都好，住在金殿楼阁还是天地为席都好，喝琼浆玉液还是山涧泉水都好，有你就挺好的。”

　　小师弟抿着嘴角笑，羞涩得像只白嫩软软的小兔。

　　青年玩心大动捏了捏他的脸：“要真说欠，也的确是你欠了我的。”

　　小师弟不安地看着他，什么情绪都染在漂亮的眼睛里，善良且灵动，纯净得像春山雨后的清新。
　　青年心道，什么小奶鹿的眼睛也不会再有你的好看。

　　“当年饥馑时候我不过随手送你一碗饭，五六年后你生生死死跑来师门拜了我当师兄，把我的心也偷走了，现在还不想承认？”青年坏笑说，“你且算算这账怎么还吧。”

　　小师弟低头拨了拨手指，认真道：“怎么还？”
　　青年被他的纯良撞了腰，声音低哑：“每天都给我做饭吃。”
　　小师弟鸡啄米似的点头。

　　“身心全赔给我。”

　　小师弟羞涩地抬头啄了下他的嘴唇：“你个混不要脸的……我不是……早赔给你了么？”
　　青年蓦然笑开，低头堵住他的嘴。

　　地为席、云为盖，山雀啭啼，流水淙淙，从新鲜的泥土里钻出嫩绿的芽，开了朵米粒大小的花。

　　三五天后二人顺流而下，一只乌篷船飘在春江里，犹如碧玉一点瑕。
　　青年懒散在船头，枕着手臂翘着腿，看着另一边任劳任怨撑船的小师弟，心满意足。

　　小师弟问：“师兄，我们就这么一路走吗？你有在哪儿定居的想法没有？”

　　青年笑了笑，前路江山如画，身旁爱侣相伴，什么师门、江湖、定居，谁去管那么多？

　　“青山妩媚，花柳惜情，野润烟光湖山好，飘到哪算哪。”
　　“有你就好。”

　　小师弟羞红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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