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遗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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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凉夜有风却无声，独上高楼，天涯暮云如墨，雕花玉栏空瘦，几点孤雁南飞。

　　恍惚间长笛悠然，却无与倚春风，也无欢弄月明，只淡淡地飘着。

　　山外又是新月，似他笑眼弯眉，远在天边而不得，徒惹寂寥离思。

　　关山路远一别经年，将军什么时候能回来呢？雁已南飞，他能同长雁一道回来吗？

　　醉后一梦中可否相见？
　　梦中一醉里可否同如当年？

　　他不知道。他醉了，却还没有睡着。

　　锦衣华服五爪盘龙，玉带紫冠，镂金琉璃杯，酒香琥珀色。
　　繁华是孤寂的。
　　他还没有睡着。

　　将军的信已来迟了许久……从他远征而去的时候就已经迟了。
　　扰人的笛声勾人的月，屋内玉枕已凉。
　　他睡不着。

　　遥忆当年策马时，笑傲西风，他们还是少年。
　　无有家国，无有离恨，无有金玉满堂，无愁塞外边疆。

　　“以后你当了皇帝，我就当你的大将军，替你平定天下！让你的子民安享太平！”
　　“好！关山路远，我定等你！”

　　他是他的将军，他是他的忠良，他是他冰冷的一把剑，寒光铁衣；他是他炙热的一颗心，牵肠挂肚；他是他如钩的新月，是他难忘的春风，是他醉梦里的赤|裸相依的熨帖。

　　他吻过他的唇，他抱过他的腰，他低语在他耳畔，他睡在他的榻上。
　　他赐予他宝剑，他赐予他尊荣，他赐予他一个吻，他抚过他的鬓发。

　　他睡着了，既醉又梦，梦里将军的眉眼一如新月弯弯，笑着单膝跪在他身旁：“……陛下。”
　　皇帝的手不沾阳春水，拇指揉过将军因细小疤痕缺了一点的眉梢，轻笑道：“朕好想你。”

　　“陛下难道没有收到臣寄来的家书吗？”
　　皇帝叹了一声：“寄来了又如何，我还是想你。”

　　将军被他逗笑：“臣原想着短书能破恨。”
　　“太迟了，”皇帝抚着将军的脸亲吻下去，“太迟了……”

　　笛声幽幽如诉，金盏酒樽叮当坠落，忽而风起，暮云如缕散去，纸笺飘散，上面是洇晕开的墨迹，落款是“你的将军”。

　　高楼飞檐上挂着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声音，笛声止息。

　　老宫人轻轻推醒酣醉的帝王：“皇上、皇上？”
　　皇帝幽幽睁开眼：“何事？”

　　“皇上，起风了，咱们下去吧。”

　　皇帝朦胧站起，看过他们的书架，看过他们的桌案，看过他们的床榻，看过他们折放在瓶内早已枯萎的花……

　　窗外没有笛声，桌上没有酒樽，地上没有纸笺，纸笺上也没有落款。

　　“这月将军的信怎么还没有到？”皇帝皱眉抱怨，“来得太迟了。”

　　老宫人忽而抬头看向皇帝，犹豫半晌。

　　“……皇上……将军六年前便已殁了……”

　　皇帝一愣，抬头看见帘外又是新月，一如将军的笑眼弯眉，一时间有些恍惚。

　　“……朕又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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