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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心
033
宋鹤柏任何时候都不会失掉风度和礼貌，“东升不在，您先进来坐吧，我要去给他送伞。”
在三姑探究的打量中，他耐心带着她进了上房，雨已经下起来了，他想立刻离开，三姑却拉着他不放手，“你和东升关系很好吧。”
“嗯。”
“昨天听你们的意思，你们高中就认识？”不等宋鹤柏回答，三姑立刻两手一拍，完全没有刚见面时的防备“那我们就是一家人啊。”
“你帮着劝劝东升成吗？”
三姑作出为难的神态，“他父母的情况你也知道，他小叔一家没少帮着他，后来我妈到C城去，靠的也是他叔，他昨天那个样子，着实让人寒心哪。”
三姑颇有几分痛彻心扉的姿态，宋鹤柏听着听着微微皱眉，“实在抱歉，他有他自己的想法，并不是我能左右的。”门外的雨声渐渐大了起来，他再次表示歉意，说道： “东升还没回来，我要去送伞了。”
宋鹤柏转身离开，听见身后女人纳罕的嘀咕一句，“多大的雨啊，我都来了，他一个男人怕什么？”
宋鹤柏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他从隔壁张叔家借了伞出来，雨已经有瓢泼起来的趋势，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有了刚才三姑那一出，他现在倒是精神了一些。
眼看雨越下越大，顾东升快步跑了起来，两条草鱼在他手里甩来甩去，大有在雨中重获自由的意思。
宋鹤柏在远处喊他，起初他还以为幻听了，直到跑近几步，彻底看清他的身形。
他有些莫名的生气，发烧发到39度了还出来，想干嘛？
宋鹤柏看见他的那一刻，也举着伞开始跑，等到了顾东升的身边，见他身上已经湿透了，想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他，被顾东升按住。
“忘记自己是怎么生病的了？还脱。”
两人一路跑回家里，宋鹤柏满心害怕顾东升感冒着凉，忘记告诉他三姑来家里的事，等推开院门见到三姑的那一刻才想起来。
“哎呦，瞧瞧这湿透成什么样了，快上屋子里去，我给你们煮了姜汤。”
“谢谢三姑。”顾东升说。三姑摆摆手，进了旁边的厨房。
“她来做什么？”顾东升问宋鹤柏。
想到三姑不久前的各种说辞，宋鹤柏语气不怎么好，“应该也是鱼塘的事情。”
顾东升进了房间，关上门换衣服，见宋鹤柏还坐在床头，恨不得亲手把他塞进被子里躺着，他把擦身）子的毛巾搭在脖子上，果着上身去摸他的额头，还是很烫。
宋鹤柏抓住他的手，视线却放在他的腹）肌上。
顾东升气得伸手去蒙他的眼睛，“瞎动什么歪心思。”
宋鹤柏笑，“没有，你快把衣服穿上吧。”
顾东升把毛巾扔到他手里，“给爸爸擦擦后背。”
宋鹤柏接过毛巾，很快速的擦起来，这时候，三姑也没敲门，突然推门进来，一手掌着托盘，他两齐齐看过去，三姑有些尴尬的停顿一下，宋鹤柏连忙顺手抓了件衣服扔给顾东升。
这是宋鹤柏的一件外套，顾东升看都没看快速穿在身上。
三姑把盘子放在茶几上，笑道：“没什么好害羞的，你小时候光屁股的样子，我还见的少吗？”
“没有”顾东升多少还有点不自然。
三姑笑了两声，“来喝吧，比不上你们城里那金汤药，但驱寒效果还是很好的。”
顾东升又道了谢，直愣愣走过去端起汤就喝，喝完发现三姑还好端端盯着他看，他也看过去。
大眼瞪小眼一会儿，三姑心里叹气，觉得这孩子就是太愣，长这么大了还不会和长辈寒暄，也怪不得对他婶子一家那个态度。
对面的顾东升完全不知道三姑心中所想，他从小和奶奶相依为命，对亲人的观感除了奶奶以外，再都十分淡然。
三姑明白话头还要自己来起，问了点顾东升的近况，话题一绕，还是回到了昨天的事上。
“有事情好好商量来嘛，不是姑姑说你，你昨天实在不应该的。”
三姑说这句话的时候，顾东升愣了一下，他还停留在对方刚才的突然关心里，思索自己的回答是否合适，刚才三姑问他现在在做什么，他没有告诉她自己写剧本的事，只说随便写点东西。
突然的关心和突然的指责都让他有些措不及防的茫然。
三姑不像小叔那么笨拙的委婉，也不像婶子那么过分霸道，她的目的性是一点点流露的，很能耐下性子装模作样。
“你再想一想，我听小叔说，原本那张存折你奶奶并没想留给你，也是他们关心侄儿，不忍心你一个人在外面劳累受苦，一分没动的拿出来给你了。”
“做人要讲良心呀，你和你奶奶在你小叔家住了多少年，现在他们遇到点问题了，你应该帮忙的，怎么反过来指责他们不是。”
“当然，你婶子说话是冲了点，那也是急昏头了，你多担待。”
顾东升有种百口莫辩的感觉。
“鱼塘你们也要入股吗？”宋鹤柏不知何时走近茶几这里，好整以暇的坐在顾东升旁边。
三姑愣了一下，“对呀，怎么了？到时候东升也可以入的。”
宋鹤柏淡淡笑了一下，“但是现在地不够，所以你们是想一起牺牲这个房子成就自己。”
他轻声询问，完全没有三姑的咄咄逼人，“你们的老屋，你们已经决定不要了吗？”
“怎么会？”三姑说，“我们只计划推掉一间侧屋。”
“那以后呢？不会扩建了吗？”
三姑很诧异的看着他，半天有些嗫嚅道：“瞎说什么？”
宋鹤柏笑着摇头，看向一旁的顾东升“房子对东升很重要，对你们也很重要，还请你们三思而后行吧。”
三姑脸色不太好，涨红脸盯着宋鹤柏看了一会儿，还是摆出个笑脸来，然而皮笑肉不笑，整张脸有些怪异，“我也只是顺嘴说两句，你们再好好考虑吧。”
雨停以后，三姑就走了。
送完三姑，回来的路上给李多多发了条信息，快到家门口才想起来宋鹤柏还在感冒，要拉着他去县城的医院。
“我好多了。”宋鹤柏拉着他的手去摸自己的额头，温度确实降下去了。
“真的没事？”顾东升不放心的问。
宋鹤柏点点头，“我猜主要原因是水土不服吧，吃点药，你照顾我。”
顾东升说好，沉默了一会儿，小声说了句谢谢。
宋鹤柏知道他在想刚才的事情，去摸他的头，顾东升也没甩开。
他的眼睛盯着前面野草，“小的时候，她对我挺好的……”
宋鹤柏说：“嗯，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的？”
宋鹤柏一本正经“人都看过你光屁）股了。”
顾东升啧了一声，“其实我小叔也看过我光屁）股。”
宋鹤柏忍不住讶异，“怎么这么多人看你屁）股。”
顾东升瞪他一眼，顺嘴反驳“不要说得你没看过一样。”话一出口又觉得不合适，有些略微踌躇的尴尬，但是说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也没法撤回了。
宋鹤柏笑的厉害。
“笑什么啊，我现在情绪很低落。”
“啊”宋鹤柏立刻关心道：“怎么低落了。”
顾东升表现出黯然的神色，“就是被亲人指责什么的，说我没良心。”
宋鹤柏装作认真的样子去观察他心脏的位置，很慎重的说：“有的。”
“操”顾东升推他，“不过我确实和小叔一家不怎么合得来，虽然……他们养过我。”
“小时候我经常和顾昊打架，我婶子就打我。”说到这儿，他没来由的笑了两声，“顾昊太弱了，弱鸡。”
“其实后来我原本不想让奶奶住到他们家去的，但是我太穷了，还要……”他想了一下，没说出当时还在四处躲宋鹤柏的事，这些天发生的这么多事，让他有点恍惚的失忆，几乎要忘记以前他两之间发生过得那些破事了。
宋鹤柏没追问那句还要，捏捏他的肩膀，“我都猜得到。”他能想象顾东升寄人篱下无依无靠的生活有多惨，顾昊有父母可以依靠，他只有奶奶。
他们很默契的没再说下去，回到了家，坐在床上。在农村，床就是一切休憩处，一张大被子拉开盖在腿上，开始慵懒惬意的消磨时光。
宋鹤柏看了两封公司邮件，突然问宋鹤柏：“你小叔他们只是发愁顾昊的就业问题，要不要让他上星映来？”
顾东升挑眉轻笑，“但是你准备让他来干什么呢宋总。”
宋鹤柏看着他，“你说？”
“他高中都没毕业，你想让他去扫厕所吗？”
顾东升视线没离开手机，“其实鱼塘养殖也无可厚非，我今天问了张叔，他说他有把鱼塘盘出去的意向。”
宋鹤柏盯着他的脸看了良久，直到他从手机上抬起头来，“看什么？”
宋鹤柏微微皱眉，“他们还说你没良心呢。”
顾东升不自然的重把头低下，什么也没说。
宋鹤柏去捏他的耳垂，“你就是太有良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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