芭蕾小姐和游泳先生

　　第54章质问

　　这二幕开场的群舞因为涉及人数众多，走位复杂，中间又被褚琳叫停了几次。

　　当终于轮到何易的白班图登场solo开启这群舞的后半段时，大家的状态都有些疲累了。

　　前半场3分钟调整走位抠了快2小时，这后半场3分钟的队形变化和男女舞伴配合更多，竟是又是2个多小时……

　　六月天，昼长夜短，转眼6点敲过，窗外还是一片光明。

　　直到乔卓尔提醒，褚琳才意识到该放孩子们去吃晚饭了。

　　“今天就到这儿吧，辛苦大家……”
　　褚琳说着，便顿了顿，显然，她内心对今天排练的整体进度并不满意，但毕竟这才刚进入集训，还有很多新人，她也不想一下子就把气氛弄得非常紧张，不过，该提点还是要提点的……

　　“大家也看到了，今天的进度比我们预想的要慢，三人舞部分还没有排到，”褚琳说，“我会和其他老师再商量一下，也希望大家回去再记一下各自的舞步和配合，这样能让我们的排练更有效率一些。大家明天见！”

　　褚琳向全体学生行礼致谢。
　　学生回礼。

　　疲累了一天的一屋子人正要作鸟兽散，褚琳向蔡秋迟、区容和杨齐招了招手，“对了，三人舞的三个人，你们来一下。”

　　区容正准备拆了他的小啾啾放下那一头卷发，这会儿只能一边扎回去一边往褚琳那儿走。
　　杨齐和蔡秋迟对看一眼，也跟了过去。

　　“三人舞部分我建议你们三个今晚可以先合排一下，这样明天我们顺场也会比较快。今天下午的进度你们也看到了。我们时间紧，下午的大排练，还是以调整群舞队形为主，所以个人部分，你们必须找时间自己加练。”

　　蔡秋迟和杨齐一起认真地点了点头。

　　褚琳看着蔡秋迟，又压低了声音，“你现阶段还是先软鞋，不过按照现在的训练安排，你也只有晚上可以有整块的时间恢复足尖能力了，所以最近你都要辛苦一点。我这边也在联系找人帮你。”

　　蔡秋迟再次认真地点了点头。

　　一旁的区容却忽然举手插话，“sorry，褚老师，因为之前没告诉我今天晚上也要训练，所以……我今晚跟家人说好要回家吃饭……我很久没见他们了……”

　　褚琳一怔，随即笑着拍了拍区容，“那行吧，也难为你，今天刚飞回上海，下午就来了。你早点回去吧，对了，代我问你妈妈和舅舅好，我也很久没见他们了……”

　　听褚琳提到家人，区容瞬间笑成了个孩子，“好咧，一定带到。”

　　孙弥加一直在远远望着，她看着褚琳和身边跳主角的那三个人亲密无间的样子，心里忽的一阵无名火起。
　　她高声问道，“褚老师，明天还是按照这个名单吗？”

　　褚琳微微一怔。
　　教室内，正在拉伸放松，抑或正准备离开的学生，瞬间也都停住了脚步。

　　“我是说，明天还是按照今天的角色名单吗？这个名单就算定了，是吗？”孙弥加继续追问。

　　褚琳微微皱了皱眉头。

　　“之前的所谓选拔和分组，不过就是场虚与委蛇，您心里早就定好真命天子和真命天女了，我们不过都是在陪着玩儿，对吗？”孙弥加继续大声质问道。

　　教室内刹那安静，连细微的呼吸都清晰可见。

　　所有的视线聚焦到站在教室后方的孙弥加身上。

　　此时，也是教室内很多人今天下午以来，第一次注意到孙弥加。
　　大家这才发现，她下午排练课原来又换了一身和上午基训课不同的衣服，她现在身上穿着一件青春洋溢的橙色波点体服，配了一条长款飘逸乳白色半透长裙。

　　可惜，她这一下午都埋在“女奴”和“渔女”堆里群舞，压根没被看到几眼……

　　“我还天真地以为自己有机会竞争米朵拉呢，呵，”孙弥加冷冷笑了笑，“为此，这两个月大概是我跳舞以来练得最狠的，连足尖鞋都废得比过去两年快两倍，结果呢？您把米朵拉给了个压根不能足尖的……呵，我不服！我真的不服！”

　　这个质问的指向性太过明显。
　　教室内安静得更加彻底——直到有个男生轻轻说了句——“K，有种……”

　　这话一如一支催化剂，孙弥加那小小火苗般的敌对情绪，迅速在教室中燎原。

　　教室内占据绝大多数的，其实都是“群舞学生”，他们立刻在心理天平上，都偏向了孙弥加……

　　区容看了一眼身边一张小脸已经绷得惨白的蔡秋迟。

　　他和她显然还没到建立起任何信任抑或亲近情感的阶段，他其实也是好奇为何褚琳要选这个不能足尖的米朵拉？
　　但还不等他解决内心的一问，便先当面见证了这出质问，够狠……

　　整个教室的人，都在等待褚琳的回应。

　　褚琳静静待孙弥加讲完，才缓缓上前两步，“一出古典芭蕾舞剧，有不同的角色，有主角就有配角，有领舞就有群舞，有前排站位就有后排站位，我很欣慰大家都有想跳好主角的心，我也很感谢大家意配合整场演出进行角色调配，感谢大家对古典芭蕾的热爱和所付出的努力，更感谢大家的大局观。”

　　到底是褚琳，这话说的滴水不漏，教室内刚才涌动的某种敌对的情绪，刹那便消解了大半。

　　“现在列出的当然还不是正式的演员名单，不到最后一刻，我们也没法确定名单。”褚琳肯定道。

　　“不过，”褚琳再次话锋一转，“芭蕾是表演艺术，所有的表演艺术当然各人可以有各人的审美，但同样，它也有它的金线在那里。金线就是标准！芭蕾有芭蕾的标准，国家任务级别的演出有国家任务级别演出的标准！我作为老师，只是尽力在选出最合适的人选，能够胜任的人选，或者——最有潜力去胜任的人选，这和我和任何人的私交没有关系，也和任何人现阶段的状态没有关系。”

　　可能是觉得这话又说的重了，褚琳缓了缓语气，“我们的基训课是公开的，我们的排练课也是公开的，所以，我相信们每个人都能看得到彼此的真实表现。”

　　教室内依然鸦雀无声……

　　“行了，”褚琳叹了口气，“大家今天很累了，我也很累了，早点回去休息吧，任何人如果有任何的问题或者……想法，都欢迎随时来找我沟通。谢谢大家。”

　　褚琳再次向在场所有学生行礼。
　　所有学生，也忙向褚琳回礼。

　　孙弥加站在原地，表情依然倔强。
　　褚琳像是回答了她的问题，却好像，又扎了一把她的心……

　　褚琳也是心累，挥了挥手，便当先出了教室。
　　她一走，乔卓尔、姚梓等几个老师自也迅速下班……

　　区容已经放下了他那扎成小啾啾的头发。
　　他理了理那头蓬松的卷发，凑到依然绷紧了惨白小脸的蔡秋迟身边，道，“哎，我感觉褚老师还是很偏心的你哦……不如，明天让我见识下你被偏心的原因咯，See you。”

　　区容不等蔡秋迟回应，人已经匆匆往教室外走。

　　大戏散场，留步的其他学生也都渐渐离开。

　　热闹了一整天的211教室，渐渐恢复平静。

　　待人少了，陆小鹿才从教室另一边奔到蔡秋迟身边，一把搂住她，“哎，你别多想啦……”
　　杨齐也依然站在陆小鹿身边，他话不多，只是用行动表达了支持……

　　蔡秋迟憋了这么会儿，终于，小嘴一瘪，几乎要哭出来。

　　她一手搂了杨齐，一手搂了陆小鹿，她几乎在发泄——“我又不是非要想演米朵拉，谁爱演谁演去好了，干嘛老要这样针对我啊！！！啊！！！！！！”

　　“哦哦哦，好了好了好了……”
　　陆小鹿拍着蔡秋迟的背哄她，顺便朝旁边因这一搂而“受宠若惊”的杨齐做了个鬼脸。

　　发泄完毕，三个上戏附中7年同窗乃至未来大学还要继续同窗的小伙伴决定一块儿去吃点东西。
　　想来想去，三人竟还是不约而同想到了临近的“昕元素”。

　　经过几个月的用心经营，昕元素的晚市也和午市一样热闹了起来。
　　蔡秋迟一开门，便见谢昕正在招呼客人。

　　谢昕一见蔡秋迟就乐了——
　　蔡秋迟在夏季游泳锦标赛上举着印了江晨曦名字的横幅的视频经CCTV5一播刷遍网络。
　　她一个人在高考完当天乘高铁奔到杭州给江晨曦加油的“事迹”自然也早就在他们游泳圈传遍了……

　　还有其他省队的八卦好事者打听到谢昕这儿来，都被谢昕给挡回去了。

　　谢昕也是颇有大哥风范，直接说了——
　　“你们没有家人朋友给助威，嫉妒吗？”
　　“人家小姑娘看个游泳赛，就是那么仪式感怎么了？”
　　“一群外人大老爷们的，好好训练，别整天瞎逼逼叨的。”

　　因为“昕元素”客多，蔡秋迟、陆小鹿和杨齐找了一圈在在角落里找到位置。

　　他们一坐下，谢昕就亲自迎了过来，“好久不见呀，今天想吃什么？随便点，我请客。”
　　他也是渐渐把蔡秋迟，以及身边她这两个同样在他们昕元素愚人节开业第一天就来过的同学，当成了“自己人”。

　　因为《海盗》的演出，陆小鹿和蔡秋迟都开始进一步刻意控制饮食以及体重，这会儿晚上便只要了点蔬菜沙拉和酸奶。

　　杨齐是男生，无减肥烦恼，可以敞开了肚子吃，便要了份叉烧虾滑炒饭+柠檬炸猪排+火山岩烤肠+罗宋汤。

　　吃饭时，三个人又忍不住聊起严松蔚的病情。
　　杨齐说，他还和严松蔚约好——跳过阿里也跳过康拉德的严松蔚答应，会亲自指导杨齐的阿里变奏……却不想……

　　话题严肃，这顿晚饭吃的便也气氛沉重……

　　结账时，蔡秋迟三人刚要向服务生买单。
　　谢昕就冲过来说免单，他笑言理由是——“就当哥哥我庆祝你们仨成功脱离高考地狱啦。”

　　三人对看一眼，却更是一脸苦笑。
　　谢昕奇怪。

　　陆小鹿“呵呵”一声——“地狱生活才刚刚开始呢。”

　　吃了饭，散步消了食，三个人又回到了舞蹈学院。

　　晚上7点半敲过，夜色终于笼罩上海国际舞蹈中心。

　　杨齐打开2号楼211教室的灯，第一个走了进去。

　　他进了教室就开始热身，随后，试了几次技巧，一边播放阿里变奏的音乐，一边独自练习……

　　杨齐在练习变奏时，蔡秋迟和陆小鹿已经活动好了脚腕，刚刚换上足尖鞋。

　　两个小姑娘并排站在教室另一边的把杆前，前方立着个架在把杆上的手机，屏幕上正是国外的一堂芭蕾足尖基训课的定格画面。

　　陆小鹿看了一眼蔡秋迟。
　　蔡秋迟点了点头。

　　陆小鹿点开手机屏幕上的播放键，视频中，老师开始示范，学生开始跟做，音乐开始响起。

　　教室中，两人也不再说话，双手扶把，并排站定，开始第一个足尖一位relev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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